掌櫃的扶了下眼鏡,說道:“算了、算了……隻一些布頭,幾下針線,便不收了。” 說話功夫便穿針引線,以整齊的倒八字針腳縫出個手包,包的形製是對開的,展開後,口在內側中縫處,合上之後,將扣一扣,便鎖的嚴密,裡麵的東西丁點不漏。 掌櫃的拿起銀子、銅錢塞裝進去,再合上,便將沉甸甸的墜手的包遞給了穀玉金。 穀玉金拿在手裡左看右看,褐色的萬壽紋布麵,低調、奢華,入手很有質感,更是見棱、見角,也讓他一下想到了以前時候,在網絡上看到的一些唐、宋時候的古畫中,那些和現代奢侈品一般無二的包、皮帶等物…… 心道:“這審美,卻是古今如一呢。這包就是顯得一個低調、大氣,隨隨便便幾下,就做出來了。難怪人家能在這麼一個地方,開這麼大一個如意坊。這掌櫃的手藝,卻是沒得說。一文價錢一文貨,這高端私定、成衣,都是奢侈品啊。就是這一百零五兩,我也是照著現代的金價算的。實際上,若是按照購買糧食、日用等的實際購買力來說,該是遠遠超過了這個價格的。” 掌櫃的問:“可還滿意?” 穀玉金將包往兜裡一揣,滿口道:“滿意,掌櫃的你手藝真厲害。” 掌櫃的頗是自得,撚須一捋,說道:“我這可是六十多年的老手藝了,打十多歲時,便學徒,針線做了不知多少,裁剪衣物,眼便是尺,在人身上一量,便能直接下剪,都不需畫線比劃。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就攢下了個如意坊。” 穀玉金隨口說道:“學裁剪、縫紉的人多了,可卻不見幾人能開這麼大的成衣店,支撐出這麼大的家業來。這便是本事了。” 這一句話,便說得掌櫃更是高興,便又一挑桿,取了一件線鉤的罩衣,線是粗線,鉤織出麻子大小的長孔,作左右二長、上下二短,四角斜勒狀,每一個孔都極為整齊,該是用機器織出的。將罩衣從桿上拿下,給了穀玉金,說道:“你這一身衣服,白色打底,容易招塵。後麵便是再洗,也容易泛黃,不再這麼乾凈。你記得,若是泛黃了,洗的時候可稍在水中勾兌一些靛青,隻是一點點,讓水中有些就可以,洗完了一乾,就又是霜白賽雪。這一件羅衣罩在外麵,裡麵的衣服便不怎麼用洗了……” 穀玉金喜滋滋的接過,便上了身。罩了羅衣後,廣陵裙就像是蒙了一層雲霧,顏色亞了一些,卻更見朦朧。穀玉金說道:“掌櫃的人真好。” 掌櫃的卻揮揮手,說道:“去、去、去……快些走吧。再讓你叭叭說上一陣,老夫怕是要把鋪子都給你了。這嘴真甜,是會誇人的。” 穀玉金、戚正榮、米明秀和二兄妹出了如意坊,戚正榮便幫穀玉金將刀、劍背在身上,又將棍一插,隻是站遠了些一看,卻覺著很不合適,搖頭道:“穿著這麼一身衣服,再配刀劍,卻有些不合適。” 米明秀也說:“是呢,這該是要有幾個侍女,捧劍的捧劍,背刀的背刀,跟在左右,才有貴家公子的做派。” 穀玉金說道:“一會兒我還要摟我的羊呢,那大概就更不貴公子了。” 一行上了南北主街,去了大車店。一進去就見了胡家人正在飲驢喂騾,穀玉金的山羊規格更高,不僅一身毛被梳得順、亮,還單獨由胡英照顧著吃喝。 胡英一見五人,便招呼一句:“戚大俠、米姑娘。穀公子,你們來了?稍微等一會兒,等咱們準備完了就上路了。看,我這山羊還照顧的不錯吧?”神色之間,頗有邀功之意。 穀玉金也不好冷言冷語,想著左右到了口上,也就分開了,便應了一句,說道:“嗯,讓你在幫忙養一段時間,就要胖的走不動道了。” 胡英聽得喜上眉梢,心道:“養得胖……這不就是說我養得好嗎?”卻是滿心歡喜。 山羊吃完了食,便走到穀玉金身邊,用頭蹭了一下。 穀玉金用手拍拍山羊,忍俊不禁道:“你這家夥,明明是一隻羊,卻狗裡狗氣的。”山羊似是不滿,“咩”了一聲。穀玉金便說:“行了,我知道了,你不狗。你是羊裡羊氣,咩咩咩噠。”山羊這才滿意。 稍待一會兒,胡圖便來和戚正榮、米明秀說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寒暄幾句,商隊便萬事俱備,穀玉金等人坐上了車,開始出發。 出了城門後便一路南下,自這裡往南的路,卻和北麵的車馬路截然不同了。道路乾凈、寬闊,黃土板結,顯然是被刻意捶、壓過的,路上並無明顯的坑、溝,也不生雜草。車走在上麵,自有一種平穩的感覺。 道路兩旁,是大片的農田,在縣與縣之間鋪陳開,構成了一幅極為單調、質樸的畫麵。 穀玉金習慣的捏著唇,守著一念不失,心神卻在雜念、諸思中起起伏伏,宛如是浪濤中的一葉扁舟。心裡忽就湧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問戚正榮、米明秀:“叔、嬸,你們說,要是給車的木輪外麵纏上厚厚一層麻繩,或是皮革,那車走起來是不是會省力?” 他是知道充氣輪胎會讓車走起來省力的,卻不知道這實心的輪胎,是否要比沒有輪胎省力。心裡多多少少的,也覺著好奇。 戚正榮、米明秀二人被這一怪誕的問題問的一臉懵,二人對視一眼,均是心說:“這孩子怎麼會問這麼古怪的問題?纏上麻繩、皮革,和沒纏有區別?這卻又讓人如何回答。” 正從前麵巡過來的胡英恰聽見了這一問,便說道:“該是一樣吧,要不然這麼多年,怎麼不見人在車輪上試呢?” 穀玉金卻反駁:“那也不一定。在我之前,可有人提過這一想法?若是壓根兒就無人提過,那自然也就無人去嘗試,也就不知道省力、費力了。你說是不是這麼一個道理?” 胡英不由點頭,說道:“嗯,你說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