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倒是應了“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這句話。這一家商賈,足跡遍及西域、草原,眼界本就開闊。耳濡目染之下,孩子自也濡染出來了,多少都會一些、知道一些,若是再用心培養,自會在這一方麵有所專長。 穀玉金很是好奇三孩子是如何培養出的,便問道:“你們平日,都學一些什麼?” 英子說道:“我們三歲開的蒙,要先識字,再背九九歌、算訣,熟悉以後,就學方田、粟米、衰分、少廣、盈不足、商功、均輸、方程、勾股、圓方積、綴術……還要學胡人語,北邊的胡人語,西邊西域通俚,都要學的。若是宴請、交道、商談,凡在家的,也必要我們兄妹在屏風後聽,宴席不散,我們便不能回去睡覺,聽完還要問心得體會。若是不認真,便會被打,上一次他犯了困,為聽真切,被父親打了屁股,在榻上趴了兩日,才下來。” 娟子說道:“我們還要跟母親一起算賬,一人一個算盤,誰要算錯了,也要挨打……母親打人和父親不一樣,父親打屁股,母親用簪子紮人,一簪子紮進肉裡,可疼了。要是氣著了,還把人關進黑屋子裡,黑屋子裡什麼都沒有,什麼都看不見,給人一關就好幾天。” 穀玉金聽得無語,倒非是英子、娟子說的多聳人聽聞。這樣的傳家的商賈,家教嚴格,言傳身教,本就是應有之意。可不會說“大人要做正事,你個孩子懂什麼,還不快去。”生怕小孩接觸了大人的事物。 反倒是要從小帶著,熟悉家業、熟悉諸多門道,從所需之語言、所用之算術,都要浸到骨子裡才行。 故也才會說,在暗中聽大人推杯換盞,說一些事,聽的不認真,便會挨打。才會因算賬目生出了差錯,才會被母親用簪子紮,關小黑屋。 這,卻是要傳家業的。 子孫有能力、有本事,傳下去才會一代一代,枝繁葉茂,將家族變得越發繁盛,反之,那便是敗家了——那當父母的便是上對不起祖宗,下對不住兒孫。 他無語的,卻是二女的實在,竟是將胡家“家學”毫無保留,說給他聽了。 心思道:“我就不該問這一句,我是解了好奇,可你們倆,之後怕是免不了挨揍。怎麼我問什麼,你們就說什麼呢?簡單一說就行了,你們這是該說、不該說的,全說了……” 他卻是不自知,自己清秀、俊美的臉蛋,配了一身廣陵裙,卻是在美人中,也都是出類拔萃、卓爾不群的,二女一見便小鹿亂撞,失了心頭分寸。故他一問,二人幾是沒有多想,就都說了。 胡大東一邊和戚正榮、米明秀說話,抿了口茶,便朝這裡看了一眼,眼神中卻晦暗難明,不知心思如何。 過得一陣,外麵天色便暗,便有人來稟告,說道:“東家,貨也都卸完了,車放進了庫裡,待明兒檢修。皮子也都分類檢點,入了賬。熱水也都燒好了,已給各家送去了。廚房那裡照著規矩,殺了五隻羊,準備了十壇酒……” 胡大東聽人說完,便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你去繼續安排。哦對,你讓人給客人房裡也把熱水送過去,找幾個婢子好生伺候著。”打發了人去,便親自領著戚正榮、米明秀、穀玉金和二兄妹進了客房。 稍待一陣,浴桶、熱水就都送過來,還有三個年輕的婢女跟了進來,在一旁候著。 三個婢女年紀都不大,看起來不過是十四五歲,站在那裡,小心翼翼打量五人。看向戚正榮、米明秀時,目光便很躲閃,似怕二人,可看那一對西域的兄妹,卻又帶了一些對番邦人的鄙夷,隻是看向了穀玉金,眼神便分明透露出了一些小鹿亂撞般的蠢蠢欲動,是既想看,又害羞、躲閃的模樣。 穀玉金扭頭看米明秀,問道:“嬸?” 米明秀說道:“好好洗一下,讓婢子給你好好搓搓。” 求援失敗,穀玉金便深吸了一口氣,暗道:“隻是讓婢女幫忙而已……又不是沒做過spa,我怕毛線——不過是一個洗完澡了按,一個是洗的時候搓。沒什麼大不了的。” 胡家給五人準備了一個獨院,三間正房,分了左右、中堂。 戚正榮、穀玉金和哥哥進了東側房,米明秀和妹妹則進了西側房。 乘著婢女未進來,穀玉金便迅速去了衣物,鉆進了浴桶中,僅將頭露出來。 燙熱的洗澡水裹住了身體,一股沁人的力量蒸開了毛孔,渾身都隨之剔透。 不多時,婢女便端著木盤進來,盤子裡放了布巾、梳子等物,便先伺候三人洗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後搓澡。 事前的時候,穀玉金還拿捏,真到了這時候,反倒坦然了。任由婢女侍弄自己的頭發,洗的乾乾凈凈之後,還打了一些護發的東西,穀玉金也叫不出是什麼。 洗好了,又不厭其煩的用梳子梳,用手去抖,讓頭發快一些乾透,乾了後,便幫他將頭發紮起來。 再出了浴桶,赤條條趴著,前、後、左、右從頭到腳搓了一個遍,修了指甲,掏了耳朵,用細細的羽毛刷將耳廓、耳道一段反復清潔。 這一番享受之後,穀玉金隻覺著自己的耳朵裡,原本被耵聹糊住的絨毛也都一根、一根支棱、蓬鬆起來,聽著聲音都清亮了幾分。 手、腳上的指甲,也被修剪的整整齊齊,在昏惑的燭光下,閃爍著迷人的光暈。 復將褲、裡衣、中衣、廣陵裙一穿,渾身都是鬆鬆垮垮,無所拘束的爽感,被反復拋光過的皮膚,也都滑溜溜的。 至於浴桶那裡,他卻不忍心去看——自己這麼乾凈的一個人,竟然落下了那麼多泥。 戚正榮嘆道:“這麼搓了一下,渾身都輕了幾斤。玉金,你看著白白嫩嫩的,竟也這麼多泥。” 穀玉金皺了一下鼻子,說道:“叔,這你可說對了。要知道咱們人,那可是泥做的。女媧娘娘抓了一把泥,一捏,就捏出人來了。還有一些,乾脆是女媧娘娘手熟了,直接用柳條一甩,劈裡啪啦的,下雨一樣,下出來一堆人。這些人一有意識,就看到了彼此。然後他們指著對方就喊‘泥猴’‘泥猴’,所以,後來這就成了一個很友好的問候語——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