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圖畫一般的文字,“卯”是橫著,似被刀分成了兩半,將離的形狀,又有些像是兩隻蝌蚪,“辰”是像飛起的火箭,“巳”像是一個小人,頭上頂著一個圓,“午”則像是於圭表投射下的日影,“未”像是一棵樹,下麵還帶著支架,“申”像是一條龍,酉則是日落合苞之形,看著像是“辰”這個火箭,一頭紮進了地裡。 結合薑玉帛所述,穀玉金又對照這些古文字,才也驚覺,喃道:“還真的是描述太陽東升西落這一個過程的……卯時天開,酉時天合,那晚上……” 薑玉帛抿唇一笑,曼聲教道:“晝夜相對,以言其時,天、宿相應,以分混沌。白天的天,才叫天,晚上的天,則叫宿。人說一天,便是說的一個白天,說一宿,便是一個夜晚。你說晚上,可是要問——這另外五個地支,又是怎麼一回事,可對?” 穀玉金點頭,問道:“另外五個,是怎麼回事?” 薑玉帛說道:“咱們先講了天地開合的卯、酉二支,說了形容日像狀態的五支。有了這一個基礎,便可說晚上的了。晚上的,說的便是星。一宿有五更,分是戌、亥、子、醜、寅,這五個時間,天空便要經過五次更迭,你在當天正中,便可看見。” 穀玉金聞言,心頭卻忽生出一些“明悟”,如潺潺細流一般,融入到了他的心頭,一點就透。一下便將星象更迭變化聯係一體,憑空明白了這一知識。 薑玉帛所言之“正中”卻是天的正中,並非是東、西之正中,是要以北鬥來定的——這一正中,一年便要繞地一周,日度三百六十五分之一。 故觀時需依月而更星象,一月一讓,以方便計時。 隻粗看是某一時辰,知曉月令,知曉大致日期,看一眼北鬥鬥柄所指即可。若是要細,則觀每一更星象度數,依月,日算,再細,便輔羅盤…… 這卻是一整套包含了大至於元,會,運,世,小至於日,時,秒,忽的天象之學。精妙玄微。 那一顆藍寶石一般的眉心痣隱隱透出一些溫熱。 隻是穀玉金專注於這些忽然明悟的星象知識,卻是忽略了這一點微不足道的溫熱。 薑玉帛又道:“這天空之星宿,伴隨整個天球運轉,恒而不易。故而五更之間隔恒定。古人歷經觀察,便發現,共是十二次更迭。而白日觀太陽,卻不直觀,日出、日落的時間短少,若以星象更迭代之,則每一時辰的長短,都可恒定下來。故而便以白日的每一時辰的星象,代替了太陽的運行狀態。” 薑玉帛用棍子在地上隨意畫出了一個圓,語氣中透出一些傲然,“白天的星星,我們看不見。但我們知道,它該存在於哪裡。因為天球是周而復始的,我們已經見了它的變化,星空隱沒在烈日的光芒之下,暗暗運行,可我們卻通過計算,悉知它的存在。” 穀玉金忍不住“嗯”了一聲,他的心便隨著薑玉帛的話,攀升到了那日升日落,星列辰轉,春秋一瞬,滄海桑田的恢弘、浩瀚之中,不由為之震撼,心想著:“真難以想象,古人先賢,是如何以自身之渺小,見這樣天地的變化的。天大、地大、道大、人亦大……這,便是人嗎?” 薑玉帛又將內容拉回到了拋物線上,說道:“這一條線,我將之稱為‘界’,任何一樣東西,若是周圍渾不著力,便會依界而動。而這界上每一瞬動的方向,便是‘勢’,我取這十二個地支,便是以言其勢的。取的便是升、滯、極、降、疾的意象。你看,你起時用多少力,這一個力是多少斤,超過了自身之重多少,這便會形成一個界。若無大地,界便是平直的,但有大地,它能吸附萬物,所以界便會被吸的彎曲。直上直下,並在一處,便就是你原地跳一樣,一上一下。” 說到這裡,薑玉帛就想到了一個很有趣的問題,頗為促狹的問:“你說,江湖上有一個少俠,和人比武,不甚掉落山崖。他的佩劍正也一同掉了。人和劍,哪一個先掉下去?” 穀玉金張口就道:“不該是一起掉到底嗎?” 薑玉帛一臉驚訝,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穀玉金問道:“不是嗎?” 薑玉帛說道:“是當然是,可你怎麼會知道的?姑奶奶,呸,為娘我可是研究輕功的時候,把大大小小,輕的重的東西都扔了一個遍,這才知道的。你也扔過?” 穀玉金說道:“我學過。” 薑玉帛道:“好吧。你學過啊,看來那我是班門弄斧了。” “學過”這個理由,簡直令人無法辯駁。 穀玉金看著地上的拋物線,又想著薑玉帛說的界、勢,卻不覺得這是“班門弄斧”——薑玉帛這個便宜娘親,這些可都是自己研究出來的。而且用界來形容拋物線、形容一個物體天然的運動狀態,也簡直形象的令人害怕,那一個勢字,也比什麼切線更明確、更形象。 穀玉金說道:“不,不是班門弄斧,而是非常厲害。” 薑玉帛便是一笑,又繼續說道:“後麵的一幅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是我進行的補全而已……是若我將大地縮成一丸,變得很小,這界會形成的狀態。隻是,那一部分,是看不見的罷了。” 這一句話不蒂於是醍醐灌頂。穀玉金一下子就明白了後麵的那幅圖是什麼了……於是,他也更震驚、佩服的無以復加:“這、這不就是圓錐曲線嗎?娘咧,你這麼天才,我都感覺你認我做個好大兒,是我高攀了啊。這也太不可思議了,為了一個輕功,這可以說是把物體的運動給研究透了啊。”他不由說道:“娘你腦子裡怎麼想的?這些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薑玉帛皺了一下鼻子,有些疑惑的問:“很難嗎?” 穀玉金被噎得一句話憋在了心裡,一陣難受。心說道:“這難不難,你心裡沒有一點兒數嗎?” 薑玉帛又說道:“這一下你都明白了吧?其實,所謂輕功,也就這麼一回事了。便是把握身體運動中界、勢的玄妙,你經常琢磨,經常練習,輕功就會越發厲害的。這也是你心法有了火候,內功不凡的特性——隻是外功做不到的時,你都能做到。譬如說,單純外功,它因人動作皆是受本能所製,你邁出一步,另一步必是要在勢到午未才能邁出去,如此一來,腳步落地,就分外沉重,既是傷己,又不能及快及遠。可有了內功,你以氣為統帥,運動肢體,如此身體氣機圓潤,這般不可思議的動作,就可輕易完成了。因為其勢本就在辰、巳,你用力多少,都能減緩其勢,若是你用力超過自身的重量,那便更能助其升勢,一升再升。說到底,這些還都是心意上的功夫,需要內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