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華示意張德茂坐下,臉上並沒有不快神情。 張德茂剛滿四十,是當年成立江海商貿公司時,招聘的第一個企業管理專業本科大學生。 十幾年來,通過並購重組,江海公司逐步縮小娛樂場所規模,努力剔除黃賭毒的胎記,將有限資金向著文旅和地產方麵穩步轉型。 直到五年前,在有關領導牽線搭橋下,江海商貿與融匯基金會達成戰略合作,由匯金在江海內部實行增股,完善江海的資金流短板。 這才有了現在的江海集團,並成功拿下了新區的三個文旅項目,做為其中之一的金鷹大酒店,也於去年交付使用。 整個酒店隻保留頂上一層為集團辦公使用,其它十七層已經全部發售完畢。 取得如今成績,都與眼前的辦公室主任張德茂息息相關,正是他一手規劃設計,並說服王建華轉變思路,才有了江海集團如今的騰飛,更被評選為北海最具影響力的十大企業之一。 看著急急而來的張德茂,王建華問:“能讓你緊張的事不多,什麼情況?” 張德茂將手裡文件推到王建華跟前說:“那個文娛城必須短時間內解決掉,最起碼要和江海集團劃清界限,不然定受其牽連。” 王建華一愣,拿起眼前的記錄文本看了起來,張德茂接著說:“上午十點多,那個輔警被邊弘等人從二樓扔出窗外,卻被候在外麵的兩個中年人救走。” 看張德茂停下,正看記錄文本的王建華示意他繼續說,能看能聽是王建華這些年練就的本領。 張德茂給他指指第二頁說:“原本是存單和支票的事,上次根據您的安排,將存單支票和車款提成都交給了邊弘,結果這人一口吃下這三十萬利潤。 “而那張近三十萬的支票,邊弘居然自己做主,重新抵押了出去,資金全部進入了一個首次出現的賬戶。” 王建華臉色凝重,看完後將文本反扣在桌上問:“邊弘如此妄為,定然有巨大誘惑之事。 “本來那種小額抵押借款的事,根本無需文娛中心接手,可他偏偏多此一舉。 “若不是王局給我打電話,我還不知道有人冒用存單和支票借款,偏偏沒走基金會的路子,竟然是邊弘私自完成拆借。 “即便我親自給他打電話,這吃裡扒外的東西,還是弄丟了支票,並侵吞了那個輔警三十萬利潤,如今的邊弘,胃口也太大啦,到底是什麼情況,才會讓邊弘鋌而走險?” 張德茂也沉著臉,壓低聲音道:“有確切消息,接走那個叫秦川的,是新成立的緝毒科警員,而原本早就離開的省廳專案組,卻在北海悄悄落腳。 “這一切和文娛城連接起來,說明那裡也被緝毒科盯住了,王總,千裡之堤潰於蟻穴,年底您將獲得委員提名,這節骨眼上,萬不能出岔子啊,這些年的辛苦,不能毀在個混混手裡。” 王建華手筋隆起,將那兩張紙緊緊攥進手中,恨不得當場撕碎。 本來年前集團內部人事調整,將張德茂提為副總,閆鳳茹接手辦公室主任的差事,自己不僅可以擺脫繁重的政務雜事,還能隨時沐浴春風,得以享受人生。 並趁著新經濟浪潮的東風,躋身北海行政圈內,從此一手抓錢袋子,一手握官家大印,徹底洗白身家。 而今卻一時貪圖小利,留下如此禍根,難怪張德茂如此火大,曾經他多次提到丟掉文娛城,自己總覺得那是起家之地,隻為留些念想,唉~,罷了,大丈夫行事,最忌優柔寡斷。 看了眼張德茂,王建華問:“劉董事長可知曉?” “他一早從辦公室要了新買的商務車,去石人灣參加市裡招商推介會,還向我要了那盒碧螺春,應該是不知曉。” 王建華聽完,沉思片刻說:“此事原本就與匯金無關,這樣,在新區注冊一家拆遷公司,主要業務為搬運,拆遷。 “讓邊弘拿出十萬注冊資本金,給他配齊人員車輛場地,他為法人,獨立盈虧,與集團在法律層麵不再有瓜葛,主要業務,還是來自公司,你親自找他說,另外,讓馬武在暖室等我。” 張德茂答應一聲,沒有離去意思,心裡知道召見馬武,邊弘這混混十有八九要完蛋,但文娛城總得有個說法,難道還想留著? 王建華看了眼越來越倔強的張德茂那已經掛著白霜的鬢角,心裡嘆口氣,知道此人為集團付出了全部心血,便忍痛道:“聽你的,文娛城重組,轉讓還是抵押,你做主吧。” 張德茂如重釋負,站起身接過那兩張皺巴巴的材料,這些內部材料需要徹底粉碎的,告辭後匆匆離去。 夜幕降臨,文化館後院的兩層樓房靠西的二樓房間裡透出燈光。 屋內開著暖風機,馬國良率領手下四員“大將”正圍在桌旁,吸哩吐嚕的吃麵條,渾身裹著紗布,包裹在軍大衣裡的秦川,坐在沙發上,也拿著筷子撈麵條吃。 馬國良吃完,翻開那本軍地兩用人才培訓手冊,拿起那張泛黃的彩色照片,仔細看了片刻,還是沒有一點印象,不僅笑道:“這老光棍,竟然還留著一手,怕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嘍。” 管延年也吃完,將餐盒丟盡垃圾桶裡說:“保不齊是老燈初戀,這人倒也不難找,現在鄉鎮派出所也新增了電腦,輸入出生日期不就查出來了嗎?” 馬國良翻了個白眼說:“誰家閨女快四十了還不結婚,費那勁乾嘛,難道還能給老燈搶回來?” 說著將照片翻過來,底下一排小字,雖然模糊,依然能認清:贈鄧哥哥留念,莊燕,八零年十月於金倉照相館。 看完搖搖頭,決定還是別觸這老光棍神經,畢竟是人家隱私,雖然哥幾個已經看了好多遍。 窗外透進車燈光,一輛沒有標誌的私家車停到樓下,市局王局長下車,看了眼還算完好的兩層小樓,點點頭上了樓梯。 看到王局進門,眾人都站起身打招呼,秦川也齜牙咧嘴的起立,垂著頭不敢吱聲。 看了眼秦川,王局坐到桌旁,對馬國良說:“把情況簡要說說。” “是,”馬國良轉身從包裡拿出案情匯總表念道:“目前毒品流動已經摸到兩條線,一是文娛城,吸毒人員目前有八十二人,管理人邊弘為重大嫌疑人。 “二是匯金典當行,張林為催討債務負責人,列為重大嫌疑人,目前此人背負命案一宗,縱火一宗。 “根據現有資料分析,邊弘為下家,從張林處拿貨,而張林僅僅是典當行的五個小頭目之一,其他四人,都在融匯基金會就職。” 王局聽完眉頭緊鎖,心想,目前市裡正鉚足勁完成今年招商引資任務,明年還要開工一批樣板工程。 文娛城背後是江海集團,典當行背後是掌管北海開發一半資金流的基金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該怎麼辦呢? 想了會,對馬國良說:“你們科裡如何打算?” 馬國良放好材料說:“我們剛才合計過,年前拔掉文娛城這窩點,防止吸毒者外溢,留下張林這條線不動,上報專案組,畢竟來源地極可能不在省內,這得專案組統一辦理。” 聽完後,王局心中甚是滿意,如今全市上下都圍著經濟轉,所有部門都要服務於經濟,更不能破壞營商的軟環境。 隻要臨時不動基金會和江海集團,明年新區的大批項目就能破土動工,自己也能順利完成交接,安心到新崗位繼續為國效力。 想到這裡,王局起身,拍拍馬國良肩膀說:“早如此有大局觀,何苦當半輩子馬隊長,就按你說的辦吧,那老燈的錢怎麼說?” 馬國良拿起那本書,將裡麵存折拿出來說:“隻有存折,支票已被典當行上家拿去了南方,這事還得局裡拿主意。” 王局長哼了聲:“想的美,你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局裡至今沒發取暖費,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哪有錢?” 馬國良苦笑道:“王局,您把我砍頭得了,我這沒人沒錢,麵條還是自掏腰包,真活不起了。” “怎麼沒人,儂,這殘廢歸你了,”王局說著指指秦川。 秦川大喜,趕緊挺直腰桿眼含熱淚,峰回路轉,自己重生了。 王局看著可憐巴巴的馬國良,終究沒忍心,想了想說:“市委有幾處房產的管理權要對外招標,其中就有這文化館,聽說這裡每年的租金,也有三萬多,不行就交給老燈抵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