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燈放下茶杯，心中一喜道：“什麼情況，說來聽聽。” 　　文娛城的開發投資，需要幾千萬，在目前情況下，老燈沒有多少餘力去經營。 　　聽到於曉平有外資投入的信息，自然非常感興趣。 　　於曉平說：“滬市有家大型連鎖超市，叫聯華商貿。 　　“我上個月與他們的市場拓展部取得聯係，不日他們將派出考察組，來北海實地考察。” 　　“我這裡需要做些什麼？” 　　“那文娛城的土地確權你已辦理完成，但開發手續還得你去跑。” 　　老燈點點頭，商業開發不同於地產開發。 　　重點在市規劃部門，那塊地老燈也早就有打算。 　　一直想等著手頭寬裕時，再進行開發。 　　本打算蓋棟二十層的商貿大廈，但要是引進項目，自己隻需完成土地所有手續，便可以將土地轉為股，共同經營這連鎖超市。 　　當然，若是對方有實力，也可以直接轉讓，凈賺一筆。 　　老燈看了眼於曉平說：“你是半年不鳴，一鳴驚人吶。 　　“文娛城地塊開發，不管如何，都是上億的項目，你這一年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於曉平笑著擺了下手道：“燈哥，我豈是那種人。 　　“不管做出什麼成績，我都無法擺脫西海岸度假村帶來的陰霾。 　　“它就像一座大山，死死的壓在我頭上，擺脫不了啊。” 　　“前段時間，隆興參與多場西海岸項目的投標會，皆無功而返。 　　“若不將這個項目拆分，隆興公司根本無力拿下。” 　　“燈哥，你還不知道，南方的彭氏集團旗下，洪大地產公司，已經拿下了度假村項目。” 　　老燈聽完一愣，忙問：“什麼時候的事？竟沒一點風聲。” 　　於曉平嘆口氣道：“根本就沒走招商引資項目渠道，是通過省裡直接安排的。” 　　老燈並沒有過多思考，能盤活西海岸項目，使得金倉鎮擺脫債務枷鎖，總歸是好事，管他是誰的生意。 　　見老燈沒理會，於曉平把茶杯放下說：“燈哥，我在網上查過，洪大地產公司注冊地在薩蔓島，不僅在國內沒開發過項目，也沒有驗資報告，我懷疑是空殼公司。” 　　老燈看了於曉平一眼道：“這麼大個項目，市裡會不走流程？手續如何辦理？總得有資金注入吧。” 　　於曉平用手指點點桌子：“問題就在這裡，上周這家公司迅速辦完手續，並在西海岸的巨大公示牌上，繪起項目效果圖，這幾天正在說服各家銀行融資吶。” 　　聽到融資二字，老燈就眼皮亂跳，這吃相也太難看了，根本就是空手套白狼啊。 　　老燈站起身問：“他們的項目是如何描繪的？” 　　“國際私家快艇俱樂部基地，高標準黃金海岸水上樂園，”於曉平撇著嘴說道。 　　老燈哼了聲說：“簡直是無法無天，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那度假村酒店還貼著省市兩級重案組的封條吧？” 　　“已經解封了，那個叫周軍的，和洪大地產公司代表，最近時期都住在那裡。” 　　老燈一聽，瞬間想到了海上運貨通道，難不成這幫人死灰復燃了？ 　　留於曉平吃完飯後，老燈開車來到緝毒科。 　　劉國力看到老燈到來，調侃道：“好幾個月沒見到你這大老板了，忙啥呢？” 　　“在金蘭酒店的院子裡栽樹種草，如今收拾的差不多了，有空去玩吧。” 　　“隻要你不嫌棄咱，一定去，”劉國力說著，給老燈泡上茶。 　　老燈問：“最近忙什麼？” 　　“新隊員陸續來報到，我這每天都領著他們學習專業技能。” 　　隨著馬國良、張啟山、魏躍進退休，在省隊參加完培訓的新乾警陸續回歸。 　　劉國力遞給老燈根煙，點上後說道：“這月底本就準備辦個接風宴，大夥都湊到一起認識下，正好你來了，省的我再給你打電話了。” 　　老燈點點頭，把洪大地產公司的事，告訴了劉國力。 　　劉國力神情嚴肅，想了會說：“老燈，你說他們為什麼非看中那片海岸呢？” 　　老燈沒有回答劉國力的問話，雖然他知道劉國力的秉性，但始終不適應他的處事風格。 　　自從馬國良退休後老燈就很少來緝毒科，這與劉國力的性格不無關係。 　　老燈抽了口煙說：“洪大公司立項、周軍高調復出，集中力量快速拿下西海岸度假村項目，絕非偶然。 　　“我的意思，是看看省隊怎麼說，難道你沒聯係過？” 　　劉國力感到自己麵對老燈，問話有些唐突。 　　撓撓頭道：“實不相瞞，上次陳彬等人，本打算移交省隊，但被李國棟從拘留所截胡。 　　“當時我和劉偉隊長聯係過，他說市局已經打過報告，讓我照辦就行。 　　“從那以後，我和省隊再沒聯係過。 　　“洪大地產公司自從來到北海，一直在我的視線內，它背後的彭氏集團，咱們更是了解。 　　“況且周軍非比常人，此人罪行累累，也是省隊重點關注目標。 　　“如此詭異的行為，省隊卻讓緝毒科按兵不動，應該是有全盤考慮，你說對吧？” 　　老燈摁滅煙蒂，站起身說：“既如此，咱們自然以大局為重，聽候省隊的指令吧。 　　“我先回了，接風宴定下後，給我個信，準點參加。” 　　下了樓，將車開出緝毒科院子，找了處僻靜處停下車。 　　老燈點上煙，心裡泛起嘀咕。 　　劉國力剛進緝毒科時，就被劉偉選中做了臥底。 　　這幾年一度混進彭氏家族內部，甚至到了彭坤身邊。 　　說明此人不僅思維緊密，處事沉穩，原則方麵更是堅如磐石。 　　他這種人，是不會被收買的。 　　但他麵對如此漏洞百出的招商項目，僅僅是顯露知道了的態度，還是讓老燈難以適應。 　　想到自己的編外身份，老燈又有些領悟。 　　但願劉國力，隻是不想讓自己過多乾預他們平時工作。 　　否則他起了不該起的心思，對北海和這條緝毒線上的所有人來說，都是極大的威脅。 　　老燈這些年，從未對自己的第六感覺動搖過，這次同樣也不例外。 　　第二天，老燈來到楓林大廈八樓，王瞻的辦公室。 　　將洪大地產公司、周軍復出以來的種種活動，以及與劉國力交談的細節，原原本本對王瞻敘述了一遍。 　　老燈相信，作為在北海經營二十多年的係統老人，王瞻定會有他獨有的見解。 　　王瞻一百六十平米的辦公室，一多半布滿各色花卉，魚缸假山，小橋流水，鸚鵡八哥。 　　每次走進這裡，老燈總覺得進了魚鳥花市。 　　王瞻聽完老燈講述，一邊喂著那隻叫桃木的八哥，一邊對身邊的老燈說：“這件事已經非常明顯，洪大集團通過省裡的關係，與北海這邊的關係網聯手，完成了此次項目。 　　“這件事，已經不單純是緝毒係統的關注點，而是牽涉政務係統的腐敗問題。 　　“若不慎重處置，不僅無法將這件事完整解決，還會被灌以破壞營商環境，反對市場化步伐的名聲。 　　“屆時你們這些隱於幕後的緝毒人員，將全部進入公共視野，從而永無寧日。 　　“而包括劉偉等人，也會受其牽連，結束仕途，甚至從人間消失，老燈，你還想繼續去了解這個項目嗎？” 　　老燈走到北向落地窗前，看著周邊的街巷，塔吊林立，一片欣欣向榮的北海麵貌。 　　喃喃道：“你說的對，可誰來關心金倉鎮那五個多億的債務？誰來問問那些等錢用的百姓？” 　　王瞻來到他身邊，拍拍他肩膀道：“能用錢解決的，都是經濟問題，你不能情緒化。” 　　老燈知道，王瞻隻想平穩的享受人生。 　　若有不順，早已做好了出國的準備。 　　唯一的兒子，已經辦理完移民手續，龔珍珍也在五月份離開北海，找書苑 wｗw．zhaoshuｙuan.ｃｏｍ 前去照顧他們的兒子。 　　老燈點點頭，對王瞻道：“我明白，這是經濟問題。” 　　十月初，北海工行拒絕了洪大地產公司貸款申請。 　　西城區和市裡相關領導，都找到穆文哲做其工作，仍被其拒絕。 　　兩天後，建行也退回了洪大地產公司的貸款申請。 　　十月底，其它兩家銀行，也分別拒絕了與洪大公司的合作意向。 　　當穆文哲說下班後，有人尾隨其車輛時，老燈安排梁海東接送其上下班，並加強楓林苑小區的安保巡邏。 　　2005年元旦，北海商會成立。 　　在會長選舉中，周軍以七票之差敗北，老燈成為北海商會第一屆會長。 　　老燈在演講時發出倡議，商會將把打造綠色可持續產業，做為宗旨，反對小集團，反對哄抬市價，反對高息融資。 　　周軍在小年這天，邀請老燈在度假村酒店小宴。 　　老燈欣然前往，因不動桌上酒水，也不吃任何菜肴，所以和周軍徹底翻臉。 　　2005年5月，九龍居小區提前半年交工，卻遲遲拿不到驗收手續。 　　五月中旬，省廳反洗錢督導組來到北海，凍結隆興地產公司賬戶。 　　市局耿新親自將老燈‘護送’至南郊賓館接受調查，因為有人舉報隆興地產公司涉嫌洗錢。 　　證據是老燈的一張二十九萬八千二的特殊支票，因此斷定，隆興地產公司注冊資金是販毒所得。 　　兩天後，王瞻辭去隆興地產公司所有職務，以極低價格將股份轉讓給了蔣衛國，隻身去了澳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