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的四九城，東西兩個方向有兩處老的鬼市，一個在崇文門，一個在宣武門。兩處鬼市三更開市、五更便散，這規矩傳承了二百多年，一直沒變。 　　而在這兩處鬼市裡賣的，也凈是些來路不正的東西，去那兒買東西的人，也不會是什麼大富大貴之人。所以就算是好東西，在這兩處鬼市上也叫不上價。 　　後來在琉璃廠和潘家園，又興起了兩處檔次很低的鬼市。這全國各地來此買賣古董、收贓販贓，坑蒙拐騙的，那是王八兔子大眼兒賊，什麼人都有，亂得很。 　　正因為硫璃廠和潘家園這兩處新興的鬼市兒，水太深，而傻柱一個廚子又不太懂這個。 　　所以傻柱在收了賈家婆媳倆那些臟錢，準備把這些臟錢花出去，省的留在自己身上麻煩的時候。為了不至於買到“撂跤貨”，把錢交了學費，他就沒選硫璃廠和潘家園，而是去了崇文門鬼市。 　　據四九城的老人們說，這崇文門鬼市，它背後的東主是摸金行當裡著名的張家。而這張家又是什麼來頭呢？ 　　自當年觀山太保助大明朝廷毀去六枚摸金符後，摸金一脈逐漸沒落。直到清未，摸金一脈傳到張三爺時，他一人掛三符，江湖人稱張三鏈子，張三爺，摸金一脈才重新得到中興。 　　據說張三爺他有三大絕技，第一項絕技是張家壓箱底的相物之術，可以相天下萬物。這門絕技號稱金不換，隻在張家本家流傳，不傳外姓徒弟。就像傻柱家的廚藝，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 　　第二項絕技是風水算學，窮盡數術造化，風水尋龍點穴之道，後來的胡八一學的就是這個。 　　第三項絕技是蠍子倒爬城，是一門倒立掛壁遊墻的絕技。 　　有這三項絕技的傳承，張三爺的嫡係子孫和旁係徒子徒孫，在摸金倒鬥這一行裡出了很多頂尖的人才，也就奠定了張家在這一行當裡的那絕對領袖地位。 　　而四九城由於它特殊的地位，歷來就是體麵人的集中地，是全國大半財富的匯集地，是全國唯一消費得起那些老玩意兒的地方。於是張家的根也就紮在這兒，而這崇文門的鬼市，據說就是張家一個主要賣貨的地方。 　　正因為張家在道上這超然的身份，所以在他們貨場上賣的東西，比較保真。當然東西保真，那價也要較潘家園、硫璃廠的要高很多。因此這地兒不適合撿漏，適合想買真東西的。 　　於是眼力不行，但又想買真東西的傻柱，就選擇了這崇文門鬼市，而沒有去價錢便宜的硫璃廠和潘家園。 　　頂著北國那冬天的寒冷，傻柱走了一個多小時，腳都快凍成冰塊了，才走到了崇文門鬼市的那條街口。 　　傻柱一來到這兒，就有兩個裹的嚴嚴實實的壯漢，朝他走來。 　　作為一個上一世在四九城生活了七十多年的老土著，傻柱知道這兩人是來跟他收進場門票的。 　　這崇文門鬼市裡的東西檔次高，進場的門票錢也高。潘家園、硫璃廠那兒是五毛，而他這裡卻是五塊，足足要高十倍。 　　這是規矩，心疼錢你別來。所以傻柱既然會來這兒，自然也就不會心疼這門票錢。 　　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五塊的給人家，傻柱用圍巾把半邊臉一遮，就進了這崇文門鬼市。 　　這鬼市裡賣貨的和買貨的人，都很多，一眼望去至少有上百。但現場卻是異常的安靜，置身其中你根本就聽不到一點說話的聲音。 　　之所以一個交易市場，會那麼奇怪聽不到一點人聲。那都是因為鬼市買賣，按著規矩那些賣貨的人，把東西往麵前一擺就縮墻角，既不能出聲吆喝，也不能出聲來招呼看貨的人。 　　而買貨的人也是拿了東西自己看，東西對不對的，全憑你自己眼力，不許問賣家。 　　如果買家覺得東西對，有購買意向，那買家就把袖籠伸出去，招呼賣家來袖籠裡用手指頭，討價還價，雙方都不許說話。 　　正因為有這些規矩，所以這鬼市買賣，全程都是用不到嘴的，因此這交易現場也就顯的是格外的安靜。 　　作為一個老四九城土著，傻柱自然也是懂這些規矩的。因此他進鬼市後也是一言不發，那手電也是隻照路和路邊的東西，不沖人照。 　　就這麼逛著逛著，突然傻柱就在路邊看到有兩個中年眼鏡男，一個眼鏡男蹲在那兒，雙手抱著隻元青花梅花大罐；另一個眼鏡男一手拿著隻手電照，另一手在拿放大鏡看。 　　這隻元青花梅花大罐太漂亮了，傻柱一眼就看中了。隻是現在這隻大罐有人在看，按著規矩，人家還沒放手之前，後來人是不能上去搶的。 　　於是傻柱也就隻能蹲下，裝著看這攤位上的其他東西。 　　大概是在傻柱蹲下兩三分鐘後吧，那個拿手電和放大鏡的眼鏡男，就先將放大鏡放進自己衣服口袋，然後他把手往袖子裡一縮，就沖人家賣家伸了出去。 　　開始交易了，開始交易了！看見買賣雙方開始在袖籠裡討價還價了，傻柱的心也就提了起來，不住的拿眼睛餘光往人家那袖籠撇。 　　大概經過兩分鐘的袖籠交鋒後，買家搖著頭就把手從袖籠裡伸了出來。搖頭，把手伸了出來，也就是說雙方這價沒談攏，這交易沒達成，這一下子傻柱興奮了。 　　壓抑住自己興奮的心情，耐著性子等到那兩個眼鏡男放下那隻青花大罐，站起身子，傻柱這才裝著不經意的樣兒，拿起手電去照那隻元青花梅花大罐。 　　手電光下，這元青花古雅深沉，有一種時光沉澱之美。那些梅花繪畫技法流暢自如，豪放灑脫，讓傻柱這個不懂藝術的廚子，都感覺到了那藝術的美感。 　　看完了圖案，傻柱再看那釉色，隻見這釉色藍艷，有種寶石藍的感覺，具有堅實的藝術效果。 　　同時有些釉色上還有些黑褐色的，手電照上去會散光錫光，手摸上去會有下凹感覺的斑點。而這種斑點正是在自然狀態下，日積月累的效果，是元青花的一大特征之一。 　　看完了鮮眼的圖案和釉色，傻柱就又去看那瓷器本身的細節。 　　隻見這件元青花梅罐的器底，有火石紅色旋紋和跳刀痕，上麵的底款是“至正三年”。而這器壁較厚重，砂胎，多布施釉，有一些胎接的痕跡。 　　就這隻元青花梅花大罐，以傻柱那有限的古董知識來說，這東西對。 　　而且剛才那兩個很有文化樣子的中年眼鏡男，不是又是拿手電照、又是放大鏡看的，在那兒折騰了好一會兒後，也覺得這東西對，還出價了嗎？ 　　覺得這東西對，覺得這東西放幾十年後，至少值一個小目標。於是傻柱把手往自己棉衣袖子裡一縮，就沖人家賣主伸了出去。 　　謔！那賣主把手伸進傻柱的袖子裡後，給傻柱的第一個價就是六百。 　　六百！按幾十年後錢跟這六零年代二百倍購買力的差距。現在這六百塊錢，也就相當於幾十年後的十二萬。 　　一隻元青花大罐十二萬就能買到，這放幾十年後絕對屬於撿了大漏。 　　但俗話說的好，盛世古董、亂世黃金。幾十年後那是個大盛世，有錢人多，有巨大的裝比需要，這古董自然值錢。 　　可現在這六零年代是什麼世道？這年月絕大多數人連飯都吃不飽，在這種世道裡能吃的、能穿的東西，才是受人們追捧的，找書苑 www.ｚhaoshuyuan.com 古董那值個屁錢啊？ 　　所以在這絕大多數人，連溫飽都還沒解決的六零年代，一隻元青花罐子要賣六百，那是絕對的貴了。 　　因此對方一開價六百，傻柱忙還價一百五，然後對方又給了傻柱一個五百的價。 　　自己還價一百五，對方沒有馬上撒手終於交易，並又給了個價。那也就是說這一百五的價，至少是離對方的心理價位，相差不是太遠。明白了這個後，於是傻柱就又給對方報了個一百八的價。 　　最後經過十幾輪的交鋒，這隻元青花梅花大罐，傻柱的最後出價是二百八，而對方的最後岀價是三百五，差著七十塊錢。 　　見對方不肯讓價了，想著再去鬼市裡轉轉，先吊吊這賣家。於是傻柱他就抽出了手，終止了這場交易，站起身來就要走。 　　傻柱不知道的是，其實剛才那個中年眼鏡男，給這賣主最後的報價是二百，比傻柱還低八十呢！ 　　因此現在見傻柱要走，想著在這年月裡，那些體麵人要想要這種東西。隻要在那些館子裡，眼神在東西上多停留幾秒，露出喜歡的意思，那東西要不了一天，就會很神奇的出現在他們家裡，根本不需要他們自己花錢。 　　而在這年月裡，一個普通老百姓肯花二百八買一個罐子的，那真是百萬裡挑一，太難得了。 　　於是怕傻柱這個凱子，錯過了就沒有了。那個賣主在傻柱站起身來後，就沖傻柱比了三個指頭，意思是三百。 　　三百也就比自己剛才的出價多二十，傻柱自然也就心動了。於是他就把手伸進口袋掏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