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歷273年,3月1日,周日。 在南方這邊,寒冬才剛剛褪去,不過熱鬧卻是一分不減的,特別是在斯裡蘭卡這座城市裡,更是熱火朝天。 斯裡蘭卡,作為首都白銀城的下屬城市之一,被譽為“南方薔薇”,不僅是因為這座城市的農民大多都為花農,導致這座城市被花包裹,更是因為斯裡蘭卡處於幾座城市的連接處,是重要的交通樞紐。 斯裡蘭卡城區的郊外旁有一片湖,其名為月亮湖,因為這片湖的形狀大抵呈圓形,而且每到月夜,月光就會灑在湖麵上,使整片湖波光粼粼的,看起來就像月亮一樣。 至於為何這座城市有許多花農,也是因為月亮湖周邊的土壤很適合種花。各種盛開的花點綴在月亮湖周邊,也讓月亮湖有了“南方明珠”這一美稱。 因著今天是禮拜日,此時斯裡蘭卡城區裡更加熱鬧,許多人一大早起來準備去斯裡蘭卡唯一的聖光教堂裡做禮拜,聆聽哈裡森神甫的教導。 哈裡森神甫是一位年輕的神甫,左眼戴著單片眼鏡,下巴掛著黑色的胡茬,時常耐心地為信徒解釋經典中的疑惑,深得斯裡蘭卡這座城市裡的大部分人的崇敬。 “白麵包,白麵包!新鮮出爐的白麵包!好吃不貴還實惠!” “賣香草咯,賣香草咯!去禮拜怎麼能少得了香草!迷迭香、月光花、蘭蔻、向陽花等等應有盡有,一束隻要4蘇勒!”一個挎著裝滿各種香草的竹籃,穿著洗褪色的藍色破布裙子,紮著兩條麻花辮,皮膚乾黃黝黑的雀斑小女孩正努力叫賣著。 “今日特報!今日特報!邪惡儀式的主持者被抓獲,其成員依次伏誅!”小女孩旁邊站著她的哥哥,也是穿著一身縫縫補補的連身衣,戴著一頂不知從哪裡撿來的報童帽,抱著一疊報紙吆喝著。 這時,一位穿著黑色大衣,戴著一頂黑色禮帽的男人杵著一根紳士杖走到男孩麵前:“給我一份報紙。” 低沉沙啞的聲音嚇了男孩一跳,不過隨即便堆著笑將一份報紙遞給了男人:“承蒙20蘇勒,先生。”男人接過報紙,從大衣裡掏出皮夾,打開一看,發現沒有零錢。皺了皺眉,掏出一瑯給男孩。 “這,先生,這太多了,我找不開......”男孩一臉糾結地捏著錢。 “不用找了!”男人不耐煩地揮揮手。 “謝謝老爺!謝謝老爺!謝謝老爺!”男孩一臉激動,習以為常地鞠躬感謝,這比他們兄妹倆一個月賺的都還要多許多!然後男孩趕忙拉過妹妹,從籃子裡挑出一束最新鮮的向陽花遞給男人:“老爺,請您收下這個!” 男人接過男孩手中嬌艷的向陽花,轉身朝教堂走去。聞著向陽花的清新香味和報紙新刷的油墨香,男人開始閱讀今日份報紙。 “被生活打臉很疼的,你說你不怕,生活就會覺得你臉大。” “總有人感嘆生活不如意,覺得自己是一隻頹喪的大猩猩,朋友,相信我,你連大猩猩都不如。” 男人勾起唇角,津津有味地品著幽默語錄板塊,讀完後喟嘆一聲編者的毒舌,這才略過這些去看頭條。 “震驚!邪惡儀式的主持者被抓!這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 聖歷273年2月27日夜,在斯裡蘭卡鎮郊外的一棟別墅裡,守夜人小隊發現了5人在向邪神祈禱獻祭,經過一番激烈打鬥後5人被抓獲,如今正被關押在教堂審訊室裡詢問...... 在這之前,據傳附近的住戶經常聽見疑似女妖的哭嚎聲以及食屍鬼的嘶吼聲,還有嬰兒的啼哭聲,然後有人秘密向教會告知了這一情況,隨後教會派遣守夜人小隊前往清繳相關人員...... 感謝聖光教會!感謝守夜人小隊!天佑贊比亞王國!” 男人走入教堂,向正在布道的哈裡森神甫點頭致意,然後找了一處偏僻無人的角落坐下,脫下左手的皮革手套揣進大衣兜裡,揉著眼角,不禁回想起前幾天發生的事。 那是一個雨夜,男人正和幾個隊友在守夜人之家裡打牌,突然有人沖進來一臉驚恐地大叫著有食屍鬼襲擊他。安撫好他後,男人和兩名隊友根據他提供的線索一路摸索到了一棟郊外的別墅。 雨夜裡光亮本來就很微弱,男人卻感覺別墅周圍格外幽暗,就像別墅周圍的光被它吞噬了一般。他知道,這是邪惡儀式的效果!因為邪惡儀式總會招來一些諸如幽魂或是食屍鬼之類的不潔生物,而這些不潔生物會散發出一種汙穢瘴氣。 男人朝兩名隊員打了個手勢,讓他們在原地等待,隨時準備支援,然後獨自穿過庭院,緩緩地向一扇窗戶靠近。 借著裡麵昏黃的燭光,男人看見了令他頭皮發麻的一幕: 隻見一隻食屍鬼正趴在一個女人身上瘋狂地啃咬著她的臉,噴湧而出的鮮血濺射在女人身下的法陣上,它的一隻手死死地扣著女人的頭顱,力道之大竟陷進肉裡,另一隻手不斷地掏挖著女人的腹腔,將女人的內臟撕扯出來,然後塞進嘴裡咀嚼著;這隻食屍鬼的旁邊還有一隻體型更臃腫,渾身更骯臟的食屍鬼,此刻正跪坐在一個青年身旁,用右手沾了沾女人的血液,然後輕輕地,像是撫摸戀人般在青年臉上畫著一個又一個符號。 男人迅速退回隊友身邊,有些鬆了一口氣:“大概隻有兩隻食屍鬼,不過不要大意,說不定還有什麼別的東西。”隨後掏出一把手槍,指揮一名隊友跟著他前去消滅那兩隻食屍鬼,而另一名隊友則是守在原地戒備,或是視情況回守夜人之家尋求更多支援。 男人和隊友再次回到窗戶邊,一起用槍分別對著兩隻食屍鬼,扣動扳機。 “嘭!” “卡拉!” 隨著玻璃破碎,兩顆子彈飛速射向食屍鬼們。被嚇了一跳的食屍鬼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子彈擊中,一瞬間耀眼的白色火焰自彈孔處燃起,就像烈火遇到烹油一樣,火舌一路攀附舔舐著食屍鬼的皮膚,直到整隻食屍鬼都被火焰吞噬。 在火焰的劈啪聲和食屍鬼的哀嚎聲中,汙穢逐漸褪去,大雨不斷沖刷著罪孽,整棟別墅慢慢變“新”變亮,凈化完畢! “看來就隻是兩隻食屍鬼!”男人這才徹底放鬆下來,隨後與隊友一起進了別墅。別墅中的兩隻食屍鬼在火焰的炙烤下逐漸融化,蒸發,消散,但旁邊的屍體沒受到任何影響。 進了別墅,男人才看清整個麵貌:五具屍體躺在被鮮血覆蓋的法陣上,其中四具屍體有男有女,殘破不堪,隻有那具青年的屍體是完整的。男人示意身邊隊友去招呼另一名隊友前來一起處理現場,自己則走近仔細觀察是哪種法陣。 忽然,男人察覺有些不對勁,他發現原本一動不動的那具青年屍體的胸膛竟開始慢慢起伏,而青年臉上的血符像蟲子一樣不斷蠕動著,鉆進青年的皮膚裡,猛然間青年睜開雙眼,他復活了! 【難道是儀式的效果?是邪神附身還是死魂復活?】來不及思考更多,男人迅速舉起手槍上膛對準青年,往後撤退一大步。青年坐起身,漆黑的雙眼死死地盯著男人,嘴裡不斷囁嚅著,一句句汙穢之語從他嘴裡飄出。 男人聽到了這些汙染精神的褻瀆之語,一瞬間隻覺得大腦像是被人用一根棍子攪拌一樣,額頭上蹦出一條條粗壯的青筋,一隻手死命地抓撓著耳朵,一時之間鮮血亂濺,碎肉橫飛。另一隻手顫抖地舉著槍對準青年,男人用盡全身力氣扣動扳機。 “嘭” 在男人最後的視野中,看到一陣無比刺眼的白光在兩人之間爆發,隨後便昏迷了過去...... “呼~”男人沉沉地呼出一口氣,從回憶中蘇醒過來,他睜開不知何時已經布滿血絲的眼睛,怔怔地盯著哈裡森神甫。 此刻哈裡森神甫已經布道完畢,正在凈手。哈裡森神甫感覺到後背的視線,回頭看到了男人。 “怎麼樣,拜倫,身體好些了麼?”哈裡森神甫一邊用絲巾擦著手,一邊走向男人。 拜倫疲憊地搖了下頭,有些懶得開口。 哈裡森神甫也不在意,隻是取下掛在脖子上的十字項鏈,湊在嘴邊親吻了一下,然後低語道:“聖光啊,請指引您虔誠的羔羊,為他指明道路,替他驅逐黑暗,給他帶來光明吧!” 剎那間,哈裡森神甫手中的項鏈迸射出柔和的光芒,然後他把十字項鏈對準拜倫的眉心貼了上去。 拜倫一接觸項鏈,就感覺到一陣溫暖從眉心處擴散,逐漸舒緩他緊繃的神經,直到他全身都放鬆下來。 這幾天以來,拜倫每天都會接受這種“治療”,每一次的“治療”都讓拜倫感覺到這是一場救贖,讓他發自內心地贊美聖光,讓他本就虔誠的信仰更加堅定。 “治療”並沒有持續很久,哈裡森神甫收回項鏈,重新戴上,然後對拜倫打趣道:“你每天都趕著來治療,瑪姬很是擔心你呢!昨天她還來問我到底怎麼一回事,你怎麼受的傷,我就告訴她,你被食屍鬼擊傷了,她當時急得都快哭出來了,後來我安慰她你的傷差不多痊愈了,她才作罷,連忙感謝我,還給我送了一些小禮物。怎麼樣,你要不要回應瑪姬?” 拜倫失笑道:“隻不過是食屍鬼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麼回事兒......再說我能回應她什麼?可別忘了我是一名守夜人,我的工作注定與黑暗作伴,與邪祟作戰。” 哈裡森神甫收起調笑,正色道:“瑪姬是一位好女孩,如果你不能回應人家,就直接拒絕她吧。不要讓她等你太久啊!” 拜倫點了點頭:“我會告訴她的。” 哈裡森神甫嘆了一口氣,說:“看來終究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不過你也快30歲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喜歡你的女孩,就沒想過放棄守夜人這份工作,來做更輕鬆的神甫,然後安定下來嗎?你是一個有天分的人,並且你對主的信仰不輸給任何人,將來也許你會成為教會裡的主教甚至紅衣主教啊!你完全沒必要把生命耗費在守夜人這種危險又沒有什麼前途的工作上。” 拜倫搖頭,一臉不贊同:“哪有那麼容易成為紅衣主教,那幾位大人哪一位不是天資卓絕,我怎麼比得上他們,況且他們對主的信仰也不是我能比的。再說守夜人這份工作也沒什麼不好的,不過都是為主分憂,替主守護信徒罷了。而且我也不喜歡神甫這種生活太過平淡的工作,這會消磨我麵對黑暗的勇氣,還是守夜人更適合我這種不安分的人。”拜倫自嘲一笑,不再說話。 哈裡森神甫知道拜倫這個人的倔脾氣,也不再勸他,轉而問他:“那天你們帶回來的那個人怎麼樣了,問出什麼來了嗎?” 拜倫一聽到他提起那個人就有些煩躁,想抽根煙,剛把手摸進大衣內兜裡才想起這裡是教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有些窩火地嘆了一口氣,搖頭:“還是老樣子,別說問出些什麼東西,就連一句話,不對,就連一個字他都沒說過!” 哈裡森神甫拍了拍拜倫的肩膀,安慰他:“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不過你也不用著急,我已經通知白銀城的審判官大人來協助你調查這件事了。” 斯裡蘭卡是白銀城的下屬城市之一,雖然哈裡森神甫這種直接請求首都的審判局來處理這件事的行為令拜倫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但畢竟隻有大城市才設有審判局,並且程序上嚴格說來也不算錯。 拜倫有些疑惑地問道:“不知道上麵會派遣哪一位審判官大人來調查這件事?” 哈裡森神甫神秘一笑,湊在拜倫耳邊輕聲說了幾句。登時拜倫就睜大了眼睛,有些失聲道:“竟然是那位大人!”哈裡森神甫點頭,讓拜倫到時候在那位大人麵前好好表現一番。 拜倫謝過哈裡森神甫,將手中的向陽花插進神甫臺旁邊的花瓶裡,然後對著十字神像做了個禮贊才提起紳士杖向哈裡森神甫告辭,離開教堂往守夜人之家趕去,他必須在那位大人到來之前從那人嘴裡撬出一些東西,不管用什麼手段! 此刻,守夜人之家,審訊室裡坐著一個目光呆滯的青年,他的雙手雙腳被鐐銬綁縛在身後的鐵椅上,而鐵椅被固定在地上。 一滴口水從他微張的嘴裡滴落,滴在他臟兮兮的,散發惡臭的,沾滿血跡和食屍鬼身上特有的黑黃色的屍油的衣服上。 他一臉迷茫,根本想不到接下來迎接他的會是一場怎樣的審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