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記憶中一樣。 　　安老師的爭取沒有結果，反而被校長批評大局意識不足。 　　班主任的鎩羽而歸，讓整個班級都籠罩著陰霾。 　　接下來是以班級為單位的自由發揮階段。 　　還是擊鼓傳花，隻是節目不限形式。 　　九班的同學們興趣缺缺，女生進入聊天模式，男生開吃。 　　“三大軍”互相打暗號，相約去外麵吸煙。 　　安老師用淩厲的眼神，及時製止了他們的行動。 　　這是以班級為單位出節目的最後一個環節，大多數班級都會選擇一個集體節目。 　　九班和大多數班級一樣準備了大合唱。 　　九班本來人就少，還有一些同學，升學無望乾脆就以各種理由請長假。 　　大合唱的真實人數也就不到十幾人。 　　這也是上一世，葉學文逼李肖上場的主要原因。 　　那時候，正常班級一般都要五十到七十人之間，其他班級大合唱的人數一般都在三十人左右。 　　在合唱這個環節，九班一點兒優勢都沒有。 　　今年的節目比分，注定又是最後一名了。 　　兩屆春晚的出現，對社會各界的文藝表演影響頗深。 　　人們有了開放的心態和創新意識，節目也多姿多彩不再古板。 　　受此影響，1984年學校的聯歡會顯得高手輩出。 　　各班的大合唱也是形式多樣，歌曲的選擇也不再那麼嚴肅。 　　二班也不知道請了什麼高人指點，竟唱出了聲部變化。 　　七班配上了舞蹈，五班也加入了詩朗誦。 　　“要不，最後一個節目，讓我試試？” 　　李肖看著安老師，輕聲說。 　　“你？你會演啥節目？”葉學文驚訝地看過來。 　　聽到李肖的話，同學們也都圍過來。 　　“嘿，你別說，李肖那嗓子跟收音機裡播音員一樣。”王軍頭一個表態。 　　“對，你就整那個《嶽陽樓記》。肯定比咱大合唱強。”李紅軍也來了精神。 　　“朗誦英語詩歌吧，老師他英語發音可純正啦。”王小麗也出主意。 　　作為文藝委員的劉美鳳還是很猶豫： 　　“畢竟大合唱練過好幾天了，李肖臨時抱佛腳……” 　　臺上。 　　三班的大合唱已經過半：“啊！親愛的朋友們，創造這奇跡要靠誰？要靠你，要靠我，要靠我們八十年代的新一輩……” 　　葉學文再次開口：“反正大家都不想表演合唱了，要不咱們撤吧。” 　　“乾啥？離場抗議呀？”安老師白了一眼葉學文。 　　葉學文不服氣道：“本來就不公平。” 　　劉軍也附和著：“還不如咱自己開班會呢。” 　　安老師沒理他們，他對李肖主動請纓的舉動給予了肯定，但也說了擔憂： 　　“大家從來沒看你表演過節目……” 　　“要不……讓他試試？” 　　肖木子突然做出表態，讓同學們都有點兒驚訝。 　　她看著大家的目光，不好意思地說：“不是，那啥，我也沒看過他表演。” 　　“能把你吉他借我一下嗎？”李肖回頭看向劉美鳳。 　　劉美鳳沒有猶豫，回座位上去來吉他。 　　李肖拿在手裡看了看。 　　這吉他屬實太低端了，也就是個入門級的標準。 　　他用指頭勾動了其中一根弦，對著劉美鳳說道：“這根弦音不準。” 　　說完一邊擰動弦鈕，開始調音。 　　安老師和同學們都不說話，靜靜地看著李肖“裝逼”。 　　調弦完畢。 　　李肖輕輕撥動六弦，大橫指、掃弦、揉弦……一個復雜的組合和弦如不經意般從他的手指間流動了出來。 　　劉美鳳驚了！ 　　這是什麼妖孽？這可比自己老師都牛的啊。 　　“老師，他肯定行，我用腦袋保證。”沒時間多想，劉美鳳舉手保證。 　　安老師不懂吉他，但他能看出李肖在撥動吉他時的熟練。 　　現在吉他是最新鮮的潮流，能彈幾下總比來個沒幾個人的大合唱要強。 　　“行，你試……”安老師的話音未落，臺上的合唱已經結束了。 　　不用再擊鼓傳花了，九班是最後一個。 　　“有請，自由表演最後一個班級——九班！大家鼓掌。” 　　全年級的同學們開始鼓掌。 　　這掌聲聽到敏感的九班中學生耳朵裡，仿佛是在戲謔地說——來吧，讓我們看看你們的大合唱有多小。 　　讓其他班級同學大跌眼鏡的是：剛剛還圍在老師身邊的九班同學，忽然都坐下了。 　　乾嘛？這是要放棄了嗎？ 　　這時，一名高高瘦瘦的男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隨意地提著一把吉他，昂首挺胸走上舞臺。 　　不像其他同學，上臺後鞠躬敬禮。 　　他桀驁地站著，環視臺下，帶著一種爆棚的自信和不可置疑的氣勢。 　　這氣勢怎麼可能發自一個中學生？ 　　九班的老師和同學，重未見過如此不羈的李肖。 　　李肖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就那麼看著臺下，找書苑ｗｗw.zhaoshuyuａn．com 靜若處子。 　　安靜，全場都被他的氣勢和動作震懾。 　　“噔~~~” 　　他輕輕撩撥動一根琴弦，閉上眼，等待著餘音的消失。 　　“噔~~” 　　兩根弦。 　　三根、四根……逐漸增加，樂聲也由輕到重。 　　《Kurze Schatten II》一首吉他演奏曲。 　　這是他在加州街頭賣唱為生時，一個朋友布裡安·芬尼豪赫的作品。 　　他這位朋友被認為是“新復雜主義”的核心人物之一。 　　其作品高度復雜、廣泛使用不規則的嵌套節奏與連音，譜式繁復而技巧艱深。 　　無論是演唱演奏還是分析理解都十分困難，其程度大師們望而卻步。 　　樂聲徐徐而起，仿佛太陽從地平線出發，直到正午達到垂直的頭頂，這一瞬間所有的陰影消失，所有事物還原其本真，成為一種典型的單細胞生物…… 　　“噔噔噔噔~” 　　節奏忽然加快，又越發短促。 　　李肖的手指仿佛加了馬達一般飛快輪動。 　　“砰！” 　　戛然而止，斷了弦般。 　　幾百人的大禮堂，落針可聞。 　　李肖站起來，將身後的椅子撤掉，向兩側同學老師鞠躬，向評委席鞠躬。 　　“啪，啪，啪！” 　　肖木子鼓掌。 　　“嘩——” 　　掌聲瞬間嘩然。 　　李肖趕緊擺動雙手、搖頭，又向下虛按，然後終於開口了： 　　“各位同學老師，稍安，這隻是我的前奏，下麵請欣賞我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