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又見黃2旺(1 / 1)

李肖看清楚屋內的情況,微微一笑。   一隻手拎著酒食,一隻手輕按柵欄,翻身而入,悄無聲息。   來到房門前,敲門。   敲了好一會兒,裡屋才傳來了黃二旺翻身起床的動靜。   “敲雞毛敲,報喪啊?”   揉著眼睛,趿拉個鞋,黃二旺“吱嘎”一聲打開了裡屋門。   放下手,瞪著惺忪的醉眼,他看到外屋門的玻璃透進一張微笑的臉。   “媽媽呀!!!”   這張臉是他的夢魘啊,是天上的神佛、是地獄裡的閻羅啊。   瞬間宿醉全無,黃二旺扭身就往裡屋跑。   左腳一不小心踩到了右腳,跌了個狗啃屎,腿軟腰顫站不起來。   那就爬吧。   黃二旺急了滾蛋地爬回了裡屋。   李肖也沒再敲門,用戴著棉手悶子的手直接將玻璃砸碎,打開門插。   黃二旺連炕都爬不上去了,他縮在墻角,渾身顫抖,胯下一片濕潤。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傲然地站著,微笑地環視四周。   這畫麵多少有些詭異。   李肖看了一圈,這屋裡隻有兩隻破箱子、一床被褥,炕頭兒也冰涼。   “常年如此,這貨居然沒凍死,也是個奇跡。”   李肖心裡想著,瞥了一眼黃二旺,淡淡地說;   “還有褲子嗎?換一條吧。”   黃二旺沒動,也沒說話。   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努力了好幾下,不出聲啊。   李肖把酒和食物放到炕桌上,轉身去了外屋地。   院子裡還有幾塊矸子煤塊,但找不到一條劈柴。   李肖乾脆把院柵欄拆下來一條,劈成了柴火。   黃二旺家的煙囪終於有煙冒了出來。   雖然那幾塊矸子煤,燃得有氣無力,但屋子裡畢竟有了熱乎氣。   再回到裡屋的時候,黃二旺已經換好了褲子。   換上身的褲子真破,都露了棉花。   他不再顫抖,卑微地站在角落裡,低著頭,悄悄翻著眼皮偷瞄著李肖。   上次被李肖裝在麻袋裡,用鐵鍬拍了一宿,回家後在炕上趴了好幾天。   無數次,夢裡出現李肖那少年的微笑。   那微笑讓他顫抖,讓他後脊梁冒涼風,讓他從夢中驚醒。   好在,至今沒人知道他是被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打成這樣。   他也隻是跟人說,不知道是什麼仇家,不講武德偷襲自己。   過了這麼長時間,黃二旺本以為自己已經在慢慢遠離這種恐怖。   沒想到,今天一見,立刻就尿了褲子,渾身肌無力。   其實他也知道,這大白天的,李肖不可能再重來一遍,但身體就是不聽話。   李肖看著黃二旺的熊樣,忍不住笑了一下。   “啪嚓~”,黃二旺又癱在了地上,他就看不得李肖的微笑。   “上炕。”   李肖收起笑容,命令簡短而堅決。   黃二旺努力想站起來,腿還是軟。   他連爬帶蹭來到炕沿邊兒,手腳並用爬上了炕。   李肖用手指著放刀的桌角,示意他坐過去。   坐在那把破刀旁,黃二旺的心又開始哆嗦。   李肖拿起那把刀。   黃二旺,身體一抖。   李肖拿著那把破刀,在炕桌邊沿蹭了蹭。   那動作,一下一下,蹭得黃二旺的心跟著發緊。   毫無預兆,李肖的眼睛還看著黃二旺,刀卻飛向了身後。   “嘭!”   刀尖深深紮進了門框。   “哢嚓~”   乾燥的門框,裂開了一條縫。   黃二旺心哆嗦,身體也哆嗦。   李肖不緊不慢,打開豬頭肉,打開花生米,打開紅腸,把兩瓶酒全部啟開。   一瓶塞在黃二旺手裡,一瓶拿在自己手裡,斜著送出去,兩個酒瓶在黃二旺眼前輕輕碰了一下。   “喝酒吧。”   李肖麵無表情地說。   “這個真可以有。”黃二旺在心裡念叨著,他覺得喝了酒可能就不怕了,或者喝多了就迷糊,管它死不死呢。   也沒敢看李肖,黃二旺“咕咚咕咚”就灌了兩大口,把自己噎得“哏兒嘍”一聲。   李肖拿了一片豬頭肉遞過去,黃二旺放到嘴裡。   李肖抓起一把花生米遞過去,黃二旺一把全放進嘴裡。   李肖掰下半根紅腸遞過去,黃二旺三口就吃光了。   看著黃二旺的樣子,李肖嘆口氣:“二旺啊,你都混成這熊色啦,咋還老惦記著禍害別人呢?”   黃二旺不說話,也不敢吃東西,腦袋更低了,仿佛要插進褲襠裡。   “喝酒吧。”   李肖舉起酒瓶,又碰了一下。   “咕咚咕咚”,黃二旺又灌了兩大口。   “今天我不是來揍你的。”李肖又遞過去半根紅腸。   黃二旺抬眼皮瞄了一眼李肖,不敢說話。   “你就不想過正經日子嗎?”   麵對李肖的提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黃二旺心裡泛酸。   “你就不想乾點兒正經事兒?”   聽完這話,黃二旺想哭,“咕咚”又灌了一口酒。   “你就不想正經娶個媳婦兒?”   聽到這兒,黃二旺又往嘴裡灌了口酒,卻一下噴了出來,一起出來的還有眼淚。   “你就不想有個孩子管你叫爹?不想給你們黃家傳宗接代?”李肖語速變快。   剛才那口酒把黃二旺嗆得不輕,他一陣猛咳,鼻涕眼淚飛流直下。   黃二旺毫無遮攔地猛然嚎哭起來!   哪有人不想過好日子?黃二旺想啊,甚至比任何人都想。   可他能怎麼樣?他努力過,他奮鬥過,然而……   黃二旺出身不好,上學時是同學們冷落和嘲笑的“地主崽子”。   爹娘告訴他要好好學習,學習好就能得到老師和同學的喜歡。   他就努力學,年年名列前茅,可沒卵用,還是沒人願意跟他說話。   他要考高中、考大學,但連身份審核都過不去。   他想工作,沒有單位接收,他搗騰點貨物,被當做倒買倒賣打擊,就隻好四處打零工維持生計。   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沒有姑娘敢嫁給他。   可他也是個大小夥子,也有七情六欲,於是就在街頭胡混。   到了八十年代,可以做點兒小生意了,生活漸有起色。   一個小他十幾歲的女孩,看上了他,他墜入愛河。   然後,女孩拿著他的錢,嫁給了另外一個社會上混著的小地痞。   那人叫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