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日。 　　教室的大鐵爐子燒得呼呼山響，同學們吵吵嚷嚷地互述著離別沒幾天的思念。 　　李肖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著大家的樣子，很放鬆，很溫暖，不知不覺思緒翻飛。 　　回到學校，看到這些孩子們，他才真正感覺到，自己也是個孩子。 　　輕鬆一天吧，就當給自己放個假，接下來還有好多事要做。 　　煙酒糖商店該去看看。 　　離春節越來越近，也該開始準備些東西了。 　　八十年代的茅子，如果拿到二十一世紀估計拿得出手。 　　那個經理的關係不能斷，也要送一些新鮮物件，讓他開開眼。 　　更重要的是秦師傅。 　　這一世掌鞋的技藝雖然不學了，但師傅上一世教他的技能，現在也沒忘記。 　　我得讓師傅的後半生幸福。 　　給錢他是不能要的，那就幫他開發點兒什麼新的賺錢渠道，然後從中偷偷幫助他。 　　人老了，對物質生活的要求沒有那麼高，更多的是感覺自己還對社會有用，才活得幸福驕傲。 　　還有黃大奎和生子，唱一出鴻門宴，人家就五體投地心服口服了？怎麼可能。 　　黃大奎雖然實力雄厚勢力龐大，但畢竟是有身份的人，不會動不動就乾魚死網破的事情。 　　所以，黃大奎可以徐徐圖之。 　　生子就不一樣了，他本就是個社會閑散混子。 　　耍來鬧事，是他重要的行事手段之一。 　　天天打雁，反過來被雁鵮了眼，怎麼能咽下這口氣。 　　他必定要報復，很大可能是“偷偷打一頓”之類的下三濫手段。 　　李肖覺得有必要準備點兒應手的“工具”。 　　劉軍喜歡在書包裡放磚頭，王軍有兩個大鐵球，李紅軍常備一把活扳子。 　　那時候煤礦居民和其它城市居民分別住在長河的南岸和北岸。 　　在這個不大的城市裡，孩子們又各自劃分出自己的勢力領地，相互間常常產生摩擦。 　　那些不咋消停的孩子，為了避免落單時挨揍，以及在突發戰鬥時占上風，常會準備一些應手的“家夥”放在書包裡。 　　李肖可不會閑的參與這些事，但“家夥”也是有必要準備一個的。 　　二十一世紀賣的那種一甩就可以伸長的棍子還是不錯的選擇。 　　…… 　　就在李肖瞎想的時候，學校小會議室裡，正緊鑼密鼓地敲定著一件事。 　　九班被拆解了。 　　九班被拆解的原因，是李肖考了全校第一名。 　　而且被各科老師“告狀”，說他多麼的“妖孽”，多麼的不可思議。 　　九班被拆解不是目的，目的是為了成立一個“尖子班”。 　　尖子班25人，學生來源以本次期末考試為基礎。 　　排名前20者自動入圍，剩下5個名額，在落榜者中自願報名，再考一輪，選取前5名。 　　其實，成立尖子班也不是最終目的。 　　最終目的，隻有李肖。 　　學校要把李肖打造成這次中考的全市冠軍，甚至想把他送入省重點高中。 　　其它24人該算做是“陪跑”，也可以說是讓他們“沾沾仙氣兒”。 　　校長站起來宣讀學校的最後決定：“由教導主任和班主任安老師到九班宣讀決定，立刻執行，散會。” 　　…… 　　“啪！啪！啪！肅靜！肅靜！” 　　王軍站在講臺上，一手拿著黑板擦使勁兒地拍著講桌，另一隻手托舉著一塊豆腐，豆腐還套著塑料袋。 　　“嗬，挺下本錢啊。”這是李肖看到王軍手中豆腐時的第一反應。 　　東北地區盛產大豆，八十年代初期，糧油菜蔬慢慢放開，豆腐也逐漸走進了日常。 　　即便是這樣，六七分錢一塊的豆腐，也不是普通人家頓頓可以吃的。 　　更重要的是那個塑料袋，那時塑料袋還不像現在被叫做“白色垃圾”。 　　王軍裝豆腐的那個塑料袋，雖然又薄又小，但是需要額外加1分錢的。 　　“同學們！同學們！” 　　王軍一副作妖的樣子，開始了他的表演。 　　他揚著眉毛咧著嘴，一臉壞笑：“同學們，還記考試前，撞豆腐的賭約嗎？” 　　“記得！” 　　“記得！” 　　“記得！” 　　聽到王軍的問話，講臺下的同學們跟開了鍋一般，各個精神抖擻。 　　“豆腐，老衲買來啦！！！哈哈哈哈哈！”王軍開懷大笑。 　　葉學文氣得臉色發白。 　　他在座位上，挺著上身，眼睛看向窗外，暗自咬著後槽牙。 　　期末考試的成績還沒有正式公布，同學們還不知道自己的分數。 　　但是，自放假以來，葉學文每天都在惴惴不安中度過。他心裡挺矛盾。 　　一方麵，李肖的確進步神速。 　　另一方麵，好幾次“小組學習”時，李肖都缺席了。 　　肖木子說他去打零工，脫煤坯。 　　把時間都用在賺小錢上的人，怎麼能學得更好？神仙不成？ 　　再有，目前全校第一名的那位同學，曾在全市聯考中獲得過第九名的優異成績。 　　在他心目中，李肖不過是小聰明，離全校第一還有很大差距。 　　可就在昨天，他聽到消息說李肖真的考了全校第一。 　　那一刻，他都不想來上學了。 　　撞不撞豆腐另說，他是班長，這樣好沒麵子，找書苑 www.zhａoshuyuａn.coｍ 以後同學們怎麼看他？ 　　還有，肖木子怎麼看自己？ 　　“同學們，你們有沒有聽到這次考試的結果呀？”王軍挑釁的口吻充滿了幸災樂禍。 　　“聽說啦！” 　　“李肖第一。” 　　“全校第一。” 　　“那是不是該有人撞豆腐啦？”王軍繼續挑撥情緒。 　　乾這種事，他輕車熟路。 　　“撞豆腐！” 　　“撞豆腐！！” 　　“撞豆腐！！！” 　　“那，誰撞啊？我要聽到他的名字——” 　　王軍把手放在耳朵旁邊，伸長脖子，表演著傾聽的樣子。 　　“葉學文。” 　　“班長！” 　　“班長！！” 　　“班長！！！” 　　同學們情緒高漲，開始起哄。 　　葉學文的臉，一會青一會白。 　　他那小心臟，有點兒堅持不住，都快哭了。 　　李肖微笑看著這場麵，沒有製止。 　　學生嘛，什麼都得學習，當然包括承擔後果，這比多考幾分更重要。 　　聽到同學們一浪高過一浪的叫聲，劉軍和李紅軍像被打開了興奮開關。 　　二人一前一後跑到葉學文桌位旁邊，硬生生將他架了起來。 　　“撞吧，大班長。”王軍嘻嘻笑著叫囂。 　　葉學文左推右踹，擋開劉軍和李紅軍“乾啥嗎？成績還沒公布，你們太不像話啦。” 　　“班長不撞豆腐，可以讓豆腐撞他嗎。”有同學大聲起哄。 　　“好主意！”王軍舉起豆腐。 　　“吵吵什麼？！” 　　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