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長河賓館餐廳包間。 　　李肖脖子上挎著書包，靜靜坐在包房裡，閉目思考，麵帶微笑。 　　他回想著剛剛劉美鳳的一舉一動，心裡思忖：“這小丫頭，好像有點兒早熟。還有肖木子……” 　　“領導，這就是168包房，李先生訂的房。” 　　女服務員說著，推開了包房的門。 　　一個五十左右歲的男人，腆著肚子走了進來。 　　服務員帶上門，退了出去。 　　男人環顧一下房間，最後把目光落在李肖身上。 　　他笑瞇瞇，慈祥地問：“小夥子，你姓啥呀？” 　　李肖看著男子的笑容，怎麼感覺有點兒逗小孩子的意思呢？ 　　對，他就把自己當小孩子了。 　　“啊，我姓李。”李肖有點兒尷尬。 　　男子點點頭，好像明白了什麼，溫柔地說道：“你家大人呢？” 　　“啊？啊……”李肖一時間不知道咋回答，又瞬間生出調侃心情。 　　他天真而又人畜無害地一笑：“不知道啊。” 　　“哦，是不是點菜去了？”男人保持著慈祥問。 　　“不能，菜我點完了。”李肖依舊一臉天真地看著男子。 　　“哈哈，老喬你來挺早啊。” 　　錢廣利一臉愉快地推門而進，人未到聲先到。 　　“那是，你這老總請客，我怎麼能不早早地來。”那男子摸了一把鼻子下麵的小胡子回答。 　　“可不是我請客，是我兄弟李肖請客。”錢廣利驕傲地說。 　　說完看著李肖問：“看你們聊的挺好，認識了吧？” 　　李肖笑了一下，心裡琢磨著該怎麼回答。 　　“還沒看著他爸爸呢。”那名男子搶先回答。 　　錢廣利脫下大衣掛在衣塔上，一屁股坐到主位：“啥？你看人家爸爸乾啥？” 　　“我，他，那個……哦~~” 　　被稱作老喬的家夥，忽然意識到不對勁兒，尷尬得腳趾頭都能摳出三室一廳。 　　李肖收起天真，伸出手：“正經認識一下，我叫李肖，今年十五歲。現在初三，下半年高考。” 　　“哈哈哈哈！”錢廣利咧嘴大笑，“這孩子不識數，現在初三，下半年中考好不好？小家夥。” 　　“小家夥？哪兒小？”李肖笑著一拉錢廣利，“來，你站起來，咱倆比比。” 　　“滾犢子。”錢廣利一甩胳膊，“這是喬總，百貨總公司總經理。” 　　喬總趕緊伸出手：“叫我老喬，或者喬老哥吧。” 　　這喬總跟錢廣利一樣叫總經理，他管轄著全市所有國營百貨商店，半天前他還是錢廣利的直屬上司。 　　正閑扯著，其他幾個人也陸陸續續地來了。 　　算上李肖，一共六個人，其他三人是錢廣利下屬煙酒糖茶批發、百貨批發和日雜批發公司的經理。 　　上菜的過程中，李肖掏出華子，先一人發了一盒。 　　然後，再打開一盒，逐一敬上、點燃。 　　態度謙卑，氣勢卻實實在在壓人一頭。 　　菜沒上桌，一人發一盒華子，試問哪家老板敢這麼霍霍錢？ 　　“你就是買光糖酒商店茅子的小夥子？”煙酒糖茶批發公司經理不敢相信地問。 　　李肖連忙擺手：“不是我，我隻買了八瓶。” 　　“八瓶！你還隻賣？”喬總搖搖頭，彈了彈煙灰：“小李，你是在裝？還是真不知道？” 　　據後來茅子鎮茅子酒相關統計數據顯示：1984年茅子酒總產量是1319.5噸。 　　也就是說，如果全部灌裝成500毫升一瓶，全國平均每個市也就能得到200多瓶。 　　“你可能真不知道，咱們市，今年計劃隻給劃撥了一百多瓶茅子酒。” 　　喬總說完，默默地看著李肖。 　　“我那商店，一年也就十多瓶啊。” 　　錢廣利也朝著李肖點點頭，意思是：大哥夠意思吧。 　　聽到這一情況，李肖也頓感驚訝。 　　他根本就沒想到，那個年代茅子酒的產量居然這麼低。 　　如此說來，之前那四瓶酒，出手有點兒大了。 　　另外，這幾天他一直在思考，八十年代的茅子酒，拿到二十一世紀值多少錢？ 　　看來，這個產業也很難做大呀，基數太小，上限有點兒低。 　　閑聊間，菜已上齊。 　　李肖挨個兒斟滿酒，端起酒杯。 　　這一桌人的飲酒習慣，跟煤礦職工不同。 　　煤礦職工喝酒用“口杯”，一杯三兩，乾一杯就能撂倒一個酒量不好的人。 　　這一桌商業係統的人，相對“優雅”了許多，他們用酒盅，而老式酒盅一般隻有半兩酒。 　　“一個菜嘮嗑，兩個菜開喝，咱這十八道菜都上齊了。”李肖站起身說著。 　　“今天在座各位，最小的也比我大二十歲，恕個罪，我統稱老哥哥吧。 　　這第一杯，我普敬各位老哥哥。然後，我打一個鋼圈。” 　　說完，找書苑 www.zhaoshuyuａn.coｍ 李肖仰脖乾了杯中酒，杯口朝下高高舉起，示意：滴酒未剩。 　　李肖說完，舉座皆驚。 　　這還是孩子嗎？這簡直就是酒桌老油條，沒個七八年的酒場打拚，哪兒會這些啊？ 　　“鋼圈？啥叫鋼圈啊？”錢廣利自覺酒場兒老人兒，可還真沒聽過“鋼圈”一說。 　　他當然沒聽過，這詞兒二十一世紀才開始流行的。 　　“鋼圈就是，每個老哥哥我都單獨敬一杯。也就是你們喝一杯，我總共喝五杯。” 　　李肖說得表情輕鬆，聽在五人的耳朵裡可就有點驚訝。 　　“小老弟呀，咱們聊聊天兒，沒必要拚酒的。你年輕，得悠著點兒……”喬總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 　　“嘿，老哥哥們，別光說話，我敬的酒，各位別給撂地下呀。” 　　李肖微笑掃視一圈，手中酒杯高高舉著不放下。。 　　其它五人趕緊，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緊接著，李肖逐個敬酒，沒坐下也沒吃菜，又連乾五杯。 　　…… 　　酒桌上的氣氛瞬間熱鬧起來，剛剛在他們眼裡還是小孩子的李肖，這一刻成了小酒神。 　　大家抽著煙，喝著酒，聊著升遷的快樂，聊著未來的藍圖。 　　醉意朦朧的錢廣利，越看李肖越喜歡，他是真覺得自己要是有這麼一個親兄弟該多好啊。 　　錢廣利伸出肥胖的大巴掌，“啪啪”拍著李肖大腿： 　　“兄弟，跟哥乾吧，哥保你吃喝無憂。” 　　李肖被他拍得直躲：“廣利哥，要不你跟兄弟乾吧，兄弟許你個富貴與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