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晚上，回家都是李肖最幸福的事。 　　他喜歡看肖木子全神貫注的學習，喜歡看丈母娘眼神發呆地織毛衣。 　　甚至那開門聲，都讓他感覺幸福。 　　“今天咋回來這麼晚？” 　　肖木子穿著一件毛衣跑出來開門，開完門慌忙往回跑。 　　“咱家換個暗鎖吧，就不用這麼冷出來開門啦。”李肖關上門說道。 　　“等我下月開工資吧。” 　　正在洗衣服的白書蘭回答。 　　大洗衣盆裡，泡著好幾件衣服。 　　白書蘭正在吃力地用搓衣板搓著。 　　冬天的衣服厚重，吸飽水就變得很沉也很硬。 　　看到白書蘭吃力地擰著衣服，李肖搶過來：“媽，我來。” 　　好在家裡裝了暖氣，洗完的衣服可以搭在上麵，加濕了屋裡的空氣，衣服也乾得快。 　　“媽，要不咱買個洗衣機吧。”李肖提議。 　　白書蘭笑了：“孩子啊，媽明白你的意思，你得學會攢……” 　　“媽，我賺了不少錢的。”李肖打斷白書蘭。 　　他知道丈母娘不想用自己的錢，而且還正在努力攢夠他上大學的錢。 　　丈母娘是會計，她是可以輕易查到自己消耗了多少煤泥，從而推算出收入狀況。 　　他要是突然拿出許多錢補貼家用，一定會引起丈母娘的懷疑，弄巧成拙。 　　白書蘭使勁兒搓了兩下手中的衣服，用濕露露的手背捋了捋貼在額頭上的碎頭發，笑著道： 　　“你賺多少，媽能不知道？攢著吧，下半年上大學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不能再深說了，這事兒還得徐徐圖之。 　　“媽，我覺得可以買，手洗多累呀。”肖木子突然接過了話茬。 　　白書蘭抬頭看一眼肖木子：“咱家人口少，衣服不多，花那冤枉錢乾啥。” 　　“算了，先攢攢錢再說。” 　　李肖嘴上說著，心裡盤算：必須得乾點什麼，讓丈母娘覺得自己賺了大錢，才能肆無忌憚的花錢。 　　“你好好乾，成了大款，想買啥買啥。”肖木子對李肖努了一下小嘴，以示鼓勵。 　　李肖心中暗嘆：小媳婦啊，咱家現在比大款還大款，就是不敢花呀。 　　“唉？忘問了，這兩天跟王校長的女兒處的怎麼樣啊？” 　　肖木子語調裡有點兒淡淡的酸味兒。 　　李肖輕描淡寫地回答：“沒啥，正常輔導。” 　　“聽說，那女孩品行不太好啊？” 　　肖木子低頭看著寒假作業本，貌似不經意地發問，手中的筆卻轉動的飛快。 　　“聽誰說的呀？那孩子不過是愛打扮而已。”李肖趕緊解釋。 　　一旁洗衣服的白書蘭，被李肖的回答逗樂了：“那孩子？不說是個高中生嗎？” 　　“啊，是的。” 　　回答完，李肖趕緊向自己的小屋走去。 　　這磕兒，往下不太好嘮啦，風緊扯呼。 　　回到小屋。 　　站在大玻璃窗前，李肖又能看到二十一世紀的夜晚了。 　　人行道上，一個小夥子手裡拎著兩杯奶茶，與從小店裡出來的另一個男子撞了個滿懷。 　　二人各自退後一步，謙讓地伸手讓對方先行。 　　李肖喜歡這樣和諧的場麵，他不喜歡打打殺殺，那樣的生活累身更累心。 　　想著，他覺得身體真的就累了。 　　一頭栽在柔軟的大床上，衣服都沒脫就睡著了。 　　…… 　　再次醒來的時候，陽光曬疼了雙眼。 　　起身走到角櫃前，點開錄音。 　　裡麵傳來文妮快樂的聲音： 　　【大叔，我上班啦，你也起來工作吧。】 　　【快去找酒呀，那可是萬倍的利潤啊。】 　　【試問世界，什麼生意能如此？go！go！go！】 　　【哈哈哈，我咋變成了小財迷？】 　　“文妮說得對！趕緊去找酒，賺更多的錢，才能給老婆、丈母娘更好的生活。” 　　李肖對著鏡子，拍了幾下自己的臉，給自己說著鼓勵的話。 　　這兩天看到黃曉蕓和艾明家的生活條件，再回頭看自己家，總覺得應該改變。 　　可存折裡躺著那麼多錢，不敢花，讓他賺錢的心情都受到了影響。 　　匆匆吃罷早飯，李肖向百貨批發總公司走去。 　　錢廣利穿著新買的皮夾克，坐在他寬敞的辦公室裡，悠閑地看著報紙。 　　“錢總，有人找。” 　　李肖站在錢廣利辦公室門口，拿腔拿調地叫道。 　　“誰呀？”錢廣利放下報紙，望向門口，“哈哈，你小子呀，進來。” 　　李肖一屁股坐在辦公桌對麵的椅子上，翹起二郎腿，一副小鮮肉假裝老城的左派。 　　錢廣利給李肖倒了一杯茶：“暖和暖和，這屋裡冷。” 　　李肖用雙手捂著茶杯暖手：“廣利哥，我又來找你要茅子。” 　　“哪涼快去哪兒！”錢廣利用鼻孔對著李肖，“我哪兒弄那麼多茅子呀？” 　　“哎呀，找書苑 www.zhaosｈuyuan.com錢總都弄不到，這城市怕是沒有茅子了吧？”李肖話裡夾槍帶棒。 　　錢廣利嘿嘿一笑：“你說對了，還真沒有。” 　　那些年，茅子是計劃商品，每年指標有限。 　　國營批發單位，年初就按照分配指標下撥給了各個零售商店，早已沒有庫存。 　　零售商店到年底，想要的早都下手買走了。 　　“除非你能找到像喬總那樣有收藏的。”錢廣利接著說道。 　　“唉，找你辦點兒事，真費勁。”李肖故意埋汰錢廣利。 　　然後他接著說：“看你能力也不夠，算了。你給我弄點五穀液、蘆洲老窖、清香分酒吧。別說沒有啊！” 　　“要多少？”錢廣利這次沒說不。 　　“二十元一瓶，剩下錢是你的。有多少要多少。”李肖直來直去。 　　錢廣利瞥了李肖一眼，不屑地說道：“明兒我開倆卡車給你拉家去。” 　　“嚇唬我。”李肖喝了一口茶水，“怕了，我還是自己來取吧。” 　　見目的達到，他也不再囉嗦，站起身：“你這屋太冷，走啦。” 　　“走就走吧，不招人呆，太他媽冷了。”錢廣利裹了一下皮夾克。 　　“摳門，多燒點兒不就暖和啦。”李肖臨走也不忘揶揄一下錢廣利。 　　“要是有煤，我不知道燒啊？還煤礦城市呢！”錢廣利滿肚子牢騷。 　　缺煤？ 　　李肖心頭一動，好像有什麼商機浮現了出來。 　　這年頭煤炭還是計劃供應，但是有一種說法叫做“雙軌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