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叔,我怕(1 / 1)

一大早。   王軍蹬著一輛嶄新的倒騎驢,來到老秦頭小賣部門前。   這個倒騎驢,是海柱交付的最新一批。   小賣部不像前幾天那麼人流如織,依舊比得上中小型商店客流量。   肖木子、王小麗和劉美鳳、葉學文也一直輪流來幫忙。   老秦頭把手上活兒交給肖木子,叮囑幾句。   當著顧客的麵,抱起錢箱子,走到倒騎驢旁邊。   倒騎驢上已經鋪上一張狗皮,旁邊站著海柱和黃二旺。   “坐好了嗎,秦師傅?”王軍大聲地問。   “好了,走吧。”老秦頭像個大將軍,向前一伸手。   “好嘞~~”   王軍啟動倒騎驢,緩慢向前走去。   四個人,悠悠逛逛,一邊聊天一邊走著,仿佛不是去存錢,是在散步。   好多顧客都被他們誇張的樣子吸引,側目望過去。   一個來閑逛的老太太,不解地問:“老秦頭嘎哈呢?拍戲呀?”   肖木子像是得到了機會一般,馬上接茬:“沒噶哈,存錢去啦。”   “那一箱子都是錢?”一個工人模樣的男子問。   葉學文點了點頭:“嗯吶。”   跟在閑逛老太太後麵的一個老頭兒,不屑地一仰頭。   撇撇嘴說道:“掙倆臭錢這個得瑟。”   “恩那唄,挺大歲數一點兒不穩重。”老太太表示贊同。   站在香水和化妝品前欣賞的年輕女子,羨慕地抬起頭:“小賣部這麼賺錢嗎?”   “還行。”劉美鳳也不看顧客,左手不停變換著位置,心裡想著和弦。   儲蓄所門前。   王軍的倒騎驢剛剛停好。   黃二旺就小跑著,推開儲蓄所的門。   老秦頭不緊不慢地蹭下倒騎驢,抱著錢箱子往屋裡走。   高大的海柱一臉兇相跟在身後,很有保鏢的氣勢。   三個人這一套做派,讓銀行櫃員立馬緊張起來,仿佛這紙箱子裡裝著巨款一般。   事實上,對於大型商超這點兒錢可能不算什麼,但對於小賣部來說,絕對是巨款。   看看黃二旺,又看看老秦頭,銀行櫃員明白了。   最近本城最流行的一句話:“喂,吃辣條嗎?”   說這句話的那個人,被市民們戲稱為“辣條哥”,就是眼前這位。   還有他們中間的那個老頭,就是報紙和電視上都見過的小賣部主人“老秦頭”。   “秦大爺,您這是~存錢嗎?”銀行櫃員很禮貌地打招呼。   老秦頭一愣,看著銀行櫃員:“你認識我?”   “誰不認識呀。”櫃員笑著說,“報紙有名,廣播有聲,電視有影。名人啊!”   “啊?!是,是嗎?”老秦頭有點不知所措。   這銀行櫃員也是個話癆,又扭頭看向黃二旺。   笑著說:“還有你,辣條哥!”   黃二旺正在欣賞老秦頭的尷尬樣子,沒想到又說自己,一下子沒聽清:“啥?啥哥?”   “辣條哥呀。”櫃員重復著。   “誰呀?我嗎?”黃二旺不太自信。   “嗯哪唄,還能是誰呀。”銀行櫃員的確話密,“辣條哥,你想辦理啥業……”   “存錢。”   不等銀行櫃員說完,早就不耐煩的海柱說話了。   狠戾的眼神讓櫃員瞬間“癟了茄子”,陪著笑臉直說:“好好好。”   櫃員的業務很熟練,但是這麼多零散的票子還是要點數很長時間。   那時沒有點鈔機,他叫來其它兩名同事幫忙。   滿屋充滿了“啪啪啪”熟練的點鈔聲。   嘴碎的那名櫃員還是忍不住,又問道:“這是幾天的收入呀?買辣條這麼掙錢啊。”   “就這兩天。”老秦頭一副視金錢如糞土的樣子,“多嗎?不多。”   另一名女櫃員把剛數完的一疊錢放下,又拿起另一遝。   然後順嘴說道:“媽呀,還不多?”   “小賣部新鮮玩意兒多,賣出去這點兒錢真不算啥。”黃二旺很自然地說道。   這些話,都是李肖他們商量過的,目的就是要讓全市人都知道老秦頭小賣部很賺錢。   從一分兩分到五元十元,一箱子錢各種票麵,清點起來著實有些麻煩。   本來白書蘭都已經歸類捆紮得整整齊齊,李肖又特意拆開,弄得亂七八糟。   目的就是增加時間,讓前來辦業務的人看到這很多的錢。   效果達到預期,好幾個來辦業務的人,隻能耐心等待。   接著他們來辦業務的人,一個勁兒地問櫃員:“真有錢!那是老秦頭和辣條哥吧?他們一天能賺多少?”   櫃員當然有義務為儲戶保密:“我可不能告訴你,反正你存折裡這點兒錢,在人家眼裡不算個數。”   辦業務的客人,看著窗外離去的倒騎驢,若有所思。   回去的路上,四個人快了許多。   老秦頭、海柱和黃二旺都坐在倒騎驢上,王軍蹬得飛快。   馬路對麵的一個小批發部的窗戶上,掛著一塊白紙板,上麵寫著“辣條,一毛一根。”   一閃而過,四個人都沒有注意。   ……   李肖今天破例沒有出門。   因為,文妮要約他談談。   春節到了。   今晚,文妮就要離開這裡,回家過年。   劇組給大家放假15天,過完十五才能回來。   她說,自己已經預訂這個房間,過完年一定會來。   【叔,正如你說,咱倆從相遇到合作,全都不科學,也不合乎邏輯。】   文妮給李肖的留言,顯得有些深沉,還有一點淡淡的感傷。   【我對世界的理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從此不同……】   文妮不給李肖回答的機會,不斷地留言,有長有短,思緒淩亂又感性。   她說,到現在也沒法解釋李肖的存在。   到現在也弄不明白二十一世紀的錢,是怎麼進入到沒有電腦聯網的八十年代。   【你那個連編號位數都不對的賬戶,居然每次都能“轉賬成功”。】   她說有機會一定得用科學手段檢測一下,從角櫃來回傳遞的物品,有沒有歲月的痕跡。   她說相遇不久,合作更短,但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她就迷迷糊糊地實現了“財務自由”。   賺錢變成了有趣的遊戲。   賺錢,不再是她每日辛苦努力的目的。   因此,她對待工作、同事、老板的想法,也與以前大不相同。   她也有了新的煩惱。   錢幣收藏交易的時候,總怕會被冠以“巨額財產來路不明”。   賣酒的時候,又怕人家問她到底有多少存量?   她總是想查一查彩票號碼,可李肖這裡,彩票還沒開始,起碼那個城市還沒有。   她甚至研究集郵,現在是有價無市,已經不能成為一門生意。   她也問過君子蘭,更是要了天價,卻不見一次成交。   【錢幣收藏也好,老酒買賣也好,恐怕都不是長久之計。】   文妮還說,自己一直在思考:李肖改變了他的世界,那能否影響到二十一世紀呢?   最後一條錄音,文妮的聲音有點兒哽咽:   【叔,我怕。我怕我再回來,聯係不上你……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