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 王軍蹬著一輛嶄新的倒騎驢,來到老秦頭小賣部門前。 這個倒騎驢,是海柱交付的最新一批。 小賣部不像前幾天那麼人流如織,依舊比得上中小型商店客流量。 肖木子、王小麗和劉美鳳、葉學文也一直輪流來幫忙。 老秦頭把手上活兒交給肖木子,叮囑幾句。 當著顧客的麵,抱起錢箱子,走到倒騎驢旁邊。 倒騎驢上已經鋪上一張狗皮,旁邊站著海柱和黃二旺。 “坐好了嗎,秦師傅?”王軍大聲地問。 “好了,走吧。”老秦頭像個大將軍,向前一伸手。 “好嘞~~” 王軍啟動倒騎驢,緩慢向前走去。 四個人,悠悠逛逛,一邊聊天一邊走著,仿佛不是去存錢,是在散步。 好多顧客都被他們誇張的樣子吸引,側目望過去。 一個來閑逛的老太太,不解地問:“老秦頭嘎哈呢?拍戲呀?” 肖木子像是得到了機會一般,馬上接茬:“沒噶哈,存錢去啦。” “那一箱子都是錢?”一個工人模樣的男子問。 葉學文點了點頭:“嗯吶。” 跟在閑逛老太太後麵的一個老頭兒,不屑地一仰頭。 撇撇嘴說道:“掙倆臭錢這個得瑟。” “恩那唄,挺大歲數一點兒不穩重。”老太太表示贊同。 站在香水和化妝品前欣賞的年輕女子,羨慕地抬起頭:“小賣部這麼賺錢嗎?” “還行。”劉美鳳也不看顧客,左手不停變換著位置,心裡想著和弦。 儲蓄所門前。 王軍的倒騎驢剛剛停好。 黃二旺就小跑著,推開儲蓄所的門。 老秦頭不緊不慢地蹭下倒騎驢,抱著錢箱子往屋裡走。 高大的海柱一臉兇相跟在身後,很有保鏢的氣勢。 三個人這一套做派,讓銀行櫃員立馬緊張起來,仿佛這紙箱子裡裝著巨款一般。 事實上,對於大型商超這點兒錢可能不算什麼,但對於小賣部來說,絕對是巨款。 看看黃二旺,又看看老秦頭,銀行櫃員明白了。 最近本城最流行的一句話:“喂,吃辣條嗎?” 說這句話的那個人,被市民們戲稱為“辣條哥”,就是眼前這位。 還有他們中間的那個老頭,就是報紙和電視上都見過的小賣部主人“老秦頭”。 “秦大爺,您這是~存錢嗎?”銀行櫃員很禮貌地打招呼。 老秦頭一愣,看著銀行櫃員:“你認識我?” “誰不認識呀。”櫃員笑著說,“報紙有名,廣播有聲,電視有影。名人啊!” “啊?!是,是嗎?”老秦頭有點不知所措。 這銀行櫃員也是個話癆,又扭頭看向黃二旺。 笑著說:“還有你,辣條哥!” 黃二旺正在欣賞老秦頭的尷尬樣子,沒想到又說自己,一下子沒聽清:“啥?啥哥?” “辣條哥呀。”櫃員重復著。 “誰呀?我嗎?”黃二旺不太自信。 “嗯哪唄,還能是誰呀。”銀行櫃員的確話密,“辣條哥,你想辦理啥業……” “存錢。” 不等銀行櫃員說完,早就不耐煩的海柱說話了。 狠戾的眼神讓櫃員瞬間“癟了茄子”,陪著笑臉直說:“好好好。” 櫃員的業務很熟練,但是這麼多零散的票子還是要點數很長時間。 那時沒有點鈔機,他叫來其它兩名同事幫忙。 滿屋充滿了“啪啪啪”熟練的點鈔聲。 嘴碎的那名櫃員還是忍不住,又問道:“這是幾天的收入呀?買辣條這麼掙錢啊。” “就這兩天。”老秦頭一副視金錢如糞土的樣子,“多嗎?不多。” 另一名女櫃員把剛數完的一疊錢放下,又拿起另一遝。 然後順嘴說道:“媽呀,還不多?” “小賣部新鮮玩意兒多,賣出去這點兒錢真不算啥。”黃二旺很自然地說道。 這些話,都是李肖他們商量過的,目的就是要讓全市人都知道老秦頭小賣部很賺錢。 從一分兩分到五元十元,一箱子錢各種票麵,清點起來著實有些麻煩。 本來白書蘭都已經歸類捆紮得整整齊齊,李肖又特意拆開,弄得亂七八糟。 目的就是增加時間,讓前來辦業務的人看到這很多的錢。 效果達到預期,好幾個來辦業務的人,隻能耐心等待。 接著他們來辦業務的人,一個勁兒地問櫃員:“真有錢!那是老秦頭和辣條哥吧?他們一天能賺多少?” 櫃員當然有義務為儲戶保密:“我可不能告訴你,反正你存折裡這點兒錢,在人家眼裡不算個數。” 辦業務的客人,看著窗外離去的倒騎驢,若有所思。 回去的路上,四個人快了許多。 老秦頭、海柱和黃二旺都坐在倒騎驢上,王軍蹬得飛快。 馬路對麵的一個小批發部的窗戶上,掛著一塊白紙板,上麵寫著“辣條,一毛一根。” 一閃而過,四個人都沒有注意。 …… 李肖今天破例沒有出門。 因為,文妮要約他談談。 春節到了。 今晚,文妮就要離開這裡,回家過年。 劇組給大家放假15天,過完十五才能回來。 她說,自己已經預訂這個房間,過完年一定會來。 【叔,正如你說,咱倆從相遇到合作,全都不科學,也不合乎邏輯。】 文妮給李肖的留言,顯得有些深沉,還有一點淡淡的感傷。 【我對世界的理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從此不同……】 文妮不給李肖回答的機會,不斷地留言,有長有短,思緒淩亂又感性。 她說,到現在也沒法解釋李肖的存在。 到現在也弄不明白二十一世紀的錢,是怎麼進入到沒有電腦聯網的八十年代。 【你那個連編號位數都不對的賬戶,居然每次都能“轉賬成功”。】 她說有機會一定得用科學手段檢測一下,從角櫃來回傳遞的物品,有沒有歲月的痕跡。 她說相遇不久,合作更短,但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她就迷迷糊糊地實現了“財務自由”。 賺錢變成了有趣的遊戲。 賺錢,不再是她每日辛苦努力的目的。 因此,她對待工作、同事、老板的想法,也與以前大不相同。 她也有了新的煩惱。 錢幣收藏交易的時候,總怕會被冠以“巨額財產來路不明”。 賣酒的時候,又怕人家問她到底有多少存量? 她總是想查一查彩票號碼,可李肖這裡,彩票還沒開始,起碼那個城市還沒有。 她甚至研究集郵,現在是有價無市,已經不能成為一門生意。 她也問過君子蘭,更是要了天價,卻不見一次成交。 【錢幣收藏也好,老酒買賣也好,恐怕都不是長久之計。】 文妮還說,自己一直在思考:李肖改變了他的世界,那能否影響到二十一世紀呢? 最後一條錄音,文妮的聲音有點兒哽咽: 【叔,我怕。我怕我再回來,聯係不上你……再見。】
第一百零七章 叔,我怕(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