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BJ喜訊到邊塞 　　簡文教一改平時文縐縐的做派，豪爽地用手背一抹嘴邊，學著播音員的聲調，一字一頓、字正腔圓：“1964年10月16日15時，中國在本國西部地區爆炸了一顆原子彈——” 　　“什麼什麼？原子彈？！” 　　“阿拉耳朵，聽錯哇？” 　　“啊，原子彈？！” 　　“原子彈？原子彈！” 　　“討厭討厭，別打岔，趕緊叫人家簡文教說下去！” 　　青年們，有的跳腳驚叫，有的埋怨。 　　“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電波告訴全世界，中國成功爆炸了自己的第一顆原子彈！中國成功地實現了第一次核實驗！也就是說，昨天下午三點，咱們新中國成功爆炸了自己的第一顆原子彈！” 　　“原子彈！原子彈！原子彈！”整個棉田的田間地頭沸騰了！好些人用筷子勺子“叮叮當當”地，敲打著自己的搪瓷碗。 　　“原子彈，阿拉有原子彈了！” 　　“美帝，再也不敢隨便欺負俺們了！” 　　“蘇修，再也不敢隨便欺負阿拉了！” 　　“大不了，原子彈，哈哈，美帝敢扔，咱們就敢扔！” 　　“哈哈，美帝不想活了，大家就——對著扔唄！” 　　“扔扔扔！美帝再敢核訛詐老子們，就扔！！大不了對著扔，誰怕誰啊！！！” 　　誰知，大家高興得翻了天的畫風，突然一轉。 　　有人大喝一聲：“好你個簡新國，這天大的喜事，叫你整得跟天塌下來似的，害得額心都提到嗓子口了！額以為是不是咱國家又出現盧溝橋那樣的事，或者美國鬼子又把炸彈扔到了鴨綠江邊！你呀，你得賠額的小心臟，現在還突突地，比狗攆著，還跳得急呢！” 　　“得了吧，詹老板，你那粗粗大大的塊頭裡，裝得能是小心臟嗎？我看呀，你那是熊心豹子膽還差不多！不過，小簡啊，儂扭扭捏捏的做派，倒是真的差點讓阿拉這顆小小的紅心，一顆愛毛主席愛黨愛國愛社會主義的小小紅心，嚇得差點竄出喉嚨口！儂講，該哪能賠哇？” 　　“老病號，你那顆小紅心，還需要國家大事來嚇呀？地裡竄出隻小老鼠，你都腦殼倒栽蔥一樣，從高高的麥子堆上滾下來，倒坐麥子滑梯，肯定安逸得很囉！”張克豪笑道。 　　“賠賠賠！簡文教也得賠阿拉，大慌大悲到大喜，心臟真額受不了！伊那男同誌額心呀，都受不了，何況阿拉女同誌！”林茜草搧著手帕，也來勁兒了。 　　“簡新國啊，俺看啊，你不把你這個月的津貼，哈馬斯掏出來買水果糖買瓜子，他們可不會饒了你！” 　　“還是人家八個饃饃腦瓜靈光，阿拉光顧著叫賠，就沒想到咋賠！” 　　“沖！儂光顧著嘴巴劈裡啪啦額，再不跑快點，簡文教叫別人逮住了，掏光了伊口袋，白卡高興一回！” 　　嬉笑叫嚷間，已有十幾個小夥子姑娘在田埂地頭圍追堵截狼狽不堪大汗淋漓的簡文教了，其他人則拍手叫好助威，比過年還熱鬧。 　　王眉娥看到白武德老病號他們差點抓住簡文教了，簡文教左沖右突地，突然靠向地邊一角暗自擦眼角的左場長，一閃身，躲在了左場長身後！ 　　追他的人們，才停下腳步，笑嗬嗬地，望著左場長。 　　嘰嘎大膽笑道：“左場長，你可不能包庇簡文教啊，他害得我們虛驚一場！” 　　“你們呀，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我那欲擒故縱、先苦後甜地播報消息，還不是為了給大家帶來雙倍甚至是多倍歡樂！你們想想看，我如果像白開水一樣告訴你們，你們還能一個個快樂得像瘋子嗎？你們還能像一匹匹快樂地尥嘎子的小毛驢嗎？你們呀，一個個不感謝我，竟然瘋狂迫害一個使你們一個個狗竇大開的恩人！套用咱們高副官一句口頭禪，額哩個天媽！這世界上還有說理的地方嗎？！也可能，你們瘋狂追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麵書生，不就是想炫耀你們那壓都壓不住撲都撲不滅的——快樂的火焰嘛！”簡文教從左場長身後伸出頭來，抹了一把汗津津的臉，喘著粗氣，得意洋洋笑道。 　　“好啊，簡文教，太欺負人了，還狗竇大開呢！就你學過讀過魯迅的文章啊？！” 　　“還迫害你？這就叫迫害你？！還尥嘎子的小毛驢呢！不是你在場長身後藏馬馬虎，俺早把你迫害成一匹鐵拐李了！” 　　“左場長，你可不要包庇簡文教這個大壞蛋哦！”林茜草嬌笑。 　　“同誌們，我可不敢包庇你們簡文教呀！不過，簡文教呀，你還真是個人才！”左場長揮了揮手，示意大家靜下來。 　　他說著，扭頭向身後的簡新國，正色道：“簡文教，你剛才說的這個大消息，我有一個地方沒聽太清楚。你再說慢點，說清楚點，你把這個問題說清楚了，我就替你向這些革命小將求情，請他們停止對你的瘋狂迫害，好不好？” 　　然後，他又轉向了大家，笑嗬嗬地：“同誌們，如果，簡文教一會兒把這個問題說清楚了，大家給不給我這個老同誌，一點麵子啊？” 　　“給給給！”棉田響起的歡樂聲浪，沖向蒼茫的天空。 　　“左場長，請問——”簡文教走到左場長身邊站穩，清清嗓子，恭恭敬敬。 　　“我國這第一顆成功爆炸的原子彈，到底是在——哪裡，爆炸的？” 　　“不曉得！”簡文教聽了一愣，脫口而出，想了想，肯定地小聲地，“我還真的不知道具體在哪個地方，廣播裡，沒說爆炸的具體地點。” 　　棉田上空，一時，沉靜下來。 　　“簡文教，你把播音員具體咋說的？再說一遍吧。”王眉娥在人群後，大聲提醒。 　　“哦，我隻記得說是在中國西部——”簡文教這下有了頭緒，聲音又高亢起來，“我清清楚楚記得播音員是這麼說的： 　　1964年10月16日15時，中國在本國西部地區爆炸了一顆原子彈，成功地實現了第一次核實驗！ 　　對了，還有一句，我也記得特別清楚，是說，這次原子彈爆炸的重大意義是：加強國防建設的重大成就，對保衛世界和平的重大貢獻！ 　　我當時就想，還是毛主席共產黨太偉大了，太有先見之明了，敵人如果把大炮架到邊境線上，我們還怎麼發展經濟？抗美援朝對新中國的建設發展起了多大促進作用啊！這次原子彈爆炸，又該對咱們新中國的發展有多大促進作用啊！一句話，格原子彈，太結棍了！” 　　“是西部？”左場長眼裡閃著淚光，追問。 　　“是西部！我聽得清清楚楚的這幾個字，中國在本國西部！” 　　“同誌們，大家看，西邊天空的晚霞隻剩一條紅線了！前方的棉花地，和天邊好像接在一起了！”左場長揮手指著暮色蒼茫的天空，神情激動，“同誌們，我們在萬古荒原上開出了這一望無際的棉田，我們流大汗吃大苦，找書苑 www.zhａoshuyuaｎ.com 在這裡種棉花、種包穀、種麥子、種稻子！我們在這裡生活，我們在這裡勞動，就是我們在建設邊疆保衛邊疆！同誌們，我們的青春、我們的生命在這裡閃光！我們在XJ，在塔裡木，在三棵樹，生活勞動的重大意義，一點也不亞於原子彈爆炸啊！我們也是為國家的國防建設，為保衛世界和平，做著重大貢獻呢！同誌們，我們一起為祖國，為我們自己，感到自豪驕傲吧！” 　　“自豪自豪自豪——！” 　　“驕傲驕傲驕傲——！” 　　“毛主席萬歲！”詹老板帶頭舉起拳頭，振臂高喊了一聲。 　　頓時，蒼茫暮色的棉田裡，響起了排山倒海的高呼聲： 　　“毛主席萬歲！” 　　“共產黨萬歲！” 　　“新中國萬歲！” 　　一隻隻有力的手臂，宛如一片堅強的樹林，使任何敵人不敢小覷。 　　青春激情飛揚的聲音，響徹昏紅的夜空，宛如一幅濃墨重彩永不凋謝的油畫。 　　星光閃爍的夜幕下，蒼茫棉田裡不斷移動前著行星星點點的燈光，馬燈光、手電筒光，與天上的星星，交相輝映。 　　王眉娥的眼睛，濕潤了。 　　這幅塔裡木秋天裡的油畫，青春的剪影，生命的剪影，攝在了她的眼睛裡，刻在了她的心底。 　　旁邊的黑非洲已把擰亮的馬燈，放到距她倆十二三米米遠的棉棵中間地上，彎腰拾起來。 　　王眉娥也在腰上係好白色棉花袋，在兩行棉棵間站好，彎下腰，左右開弓，兩手輕快地掠過一株株在夜風裡“嘩啦”作響的棉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