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能密鑰 “瞎說，人家兩個隻能說是好搭檔！不能叫般配！人家方股長昨天吃晚飯時，還說過她的大女兒會打醬油、小兒子也會滿床爬了！” “那，也許，人家方大姐的兒子女兒，也是屈大哥的兒子女兒呢！人家根本就是兩口子！也也也，儂捂阿拉嘴巴乾啥？” “儂格張嘴巴呀，就會瞎講八講！人家方大姐的兒子女兒，姓馮！” “啊？格麼講，他們兩個真不是一家人啊？！好可惜哦，他們多般配啊！” “可惜啥？人家不過是好搭檔，就儂喜歡拉郎配！” “就是就是，他倆絕對是兩家人！前天吃早飯時，阿拉還聽屈股長說起他的兒子調皮得來，在幼兒園經常把別人家的小丫頭打哭惹哭，害得他三天兩頭得給人家家長，包括給方股長賠禮道歉！哈哈！” 劉竹影也像後幾排這些普通老百姓一樣，伸長脖子，豎長耳朵，怪感興趣地看著、聽著前麵座位上那些瘋瘋癲癲的青年男女，窮折騰。 她遠遠注視著那兩個領隊，特別是那個其貌不揚但口吐蓮花的屈領隊，心裡暗暗稱奇。 唉，虧得這個從前麵車廂趕過來的男領隊，這個看著五大三粗、大大咧咧、中等個的健壯男子，一進這個車廂，隻幾分鐘，隻幾句話，就把車廂裡的一片哭聲，變成了一陣陣笑聲和歡快的嘰嘰喳喳。 不過，這個女領隊也蠻了得，好像比自己頂多大個五六歲的樣子，和那個男領隊一樣，能說會唱又會跳，和那個男領隊一起管著三個車廂的三百多號人。 “啊？屈股長比方股長還小？阿拉以為胡子拉碴的屈股長，起碼比方股長大個五六歲！”有人吐舌頭。 “小聲點，儂才曉得呀？剛才耳朵打蚊子去了？人家方春曉剛才就講過了！” “昨天我就曉得啦，我看方股長嘎能乾，忍不住悄悄問伊多大了？結果，人家方股長說還差幾個月就二十九歲了！” “啊呀呀，格兩股長嘎年青，年紀青青的，不到三十歲，就當上股長了，了不起！” 屈也魯聽了這些年青人的議論，謙虛地回頭向他們笑笑：“咱還有五個月就三十而立了，這把年齡當個副股長這種小小的、九品以下的芝麻綠豆官，算啥呀？” 青年們立刻開鍋了： “屈哥，阿拉從五天前在上海看到你起，你就一天到晚都是樂嗬嗬的，從沒見過你愁眉苦臉的樣子！你每天咋就這麼快樂呢？你就沒有過煩心苦惱事嗎？” “人生在世，誰沒個困難、沒個煩心事？俺背後偷偷哭鼻子、呼天搶地時，你們沒看到罷了！” “哈，老屈，你要能背後哭鼻子，我的方字倒著寫！” “哈哈，屈大哥，你要真的呼天搶地過，阿拉從此不講上海話，以後天天隻講你的山東話！” “哎呦喂，屈大哥，你根本不是小放牛，是笑放牛！笑口大開的笑！” “哭鼻子、呼天搶地，哈哈，自然是打比方！不過，我還真遇到過不少困難、煩心事，隻不過，後來，我找到一個戰勝各種困難麻煩的萬能秘訣、萬能密鑰！從此以後，不管是天大的困難，隻要一想起這個萬能秘訣、萬能密鑰，俺就——滿天的烏雲風吹散了！”屈也魯一臉神秘笑道。 “什麼秘訣、密鑰？還是萬能的！屈股長，不要小氣嘛，快快貢獻出來！” “是呀，嘎好的秘密武器，說出來，我們也好早點戰勝自己的困難嘛！” “屈股長果然厲害，用阿拉上海話講就是，辦法多，路子野，野路子！快快傳授傳授你的萬能密鑰！” 青年們來了興趣，睜大了眼睛，豎起耳朵，盯著屈也魯的大嘴。 “俺這個萬能秘訣啊，一說出起來，你們肯定覺得很簡單！但，我不說呢，你們一時是猜不出的。哢哢——”他清了清嗓子，笑道，“同誌們，俺說出來，你們可千萬別笑話俺哈——” “不笑話、不笑話！” “得啦，別欲擒故縱！” “別掉阿拉胃口啦！” “股長大哥，快快滿足一下我們的好奇心吧！” 青年們熱情洋溢地，笑道。 “好吧，不瞞同誌們呀，每當我最困難、心裡最難受時，就想想長征時的紅軍、抗美援朝時的誌願軍——這，就是這些年來，讓我戰勝了大大小小幾百個困難的萬能秘訣密鑰！哈哈，你們——失望了吧？” “哦——” “咦——！” 好些人呼出一口氣： “失望倒說不上，隻不過，好像和我們在學校時，從老師那裡聽到的差不多！” “不失望，隻是，沒驚喜！” “苦不苦，想想紅軍長征二萬五！哈哈，找書苑 www.zhaoｓhuyｕaｎ.ｃom 老掉牙了！” “屈股長呀，你說的這些簡直就是老生常談，算哪門子秘訣密鑰？我們早知道了，在學校聽得耳朵快長繭子了！” “早就知道？哈哈，那剛才，這車廂裡為啥還會一片‘唏哩呼嚕’的喝麵條聲？是不是知易行難呢？”屈也魯眨眨小眼睛，笑望大家。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聲笑了。 “好吧，還是我現身說法，讓同誌們看看我這個萬能秘訣——是不是真的百試百靈？”他黑亮的小眼睛閃過一道光，“我常想，我再難，有紅軍難嗎？我現在再難，沒有敵人天天在我屁股後麵追著我打槍扔手榴彈，我不用光著腳丫子或踢踏著磨出血的爛草鞋，在荒山野嶺深一腳淺一腳耳邊嗖嗖呼嘯著敵人子彈的風聲，沒命地撒丫子跑…” 車廂裡，有人“呲呲”笑出了聲。 “同誌們，笑啥呀？”屈股長繼續一本正經，“好歹，我現在沒有生命危險，不用死呀！我現在再難，不用吃煮的牛皮帶、馬糞裡扒拉出來的青稞，不用大雪天穿破單衣！現在，包穀饃老棉襖，好歹我能吃飽穿暖！紅軍長征有多難？我再難，有頭上被國民黨的飛機轟炸，地上有國民黨的幾十萬大軍圍追堵截，吃草根啃樹皮，有教員他們難嗎？教員那麼難，還帶領共產黨，從秋收起義時的一千多人白手起家，經過不滿二十八年的浴血奮鬥，就打垮八百萬蔣匪軍，推翻蔣家王朝，打下紅色江山——” “是太厲害了！” “誰能和他比呀！” 青年們禁不住，小聲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