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塔克拉瑪乾的雁陣 (7)紅藤掛樹(1 / 1)

傾魂之春染 何青1311 3312 字 2024-03-17

(七)紅藤掛樹   這片沙棗林不大,三四米寬、十五六米長,估計有二三十棵,高高低低、稀稀拉拉的連成了一長片,林梢在藍天下宛如一條卷曲的銀綠色花邊。一根根醬紅色枝條上、灰綠的細葉間垂掛著一串串絳紅色、褐紅色、棗紅色、金紅色、薑黃色、嫩黃色、米白色的沙棗,也有青黃相間,甚至還有少數沒熟的青沙棗。那一粒粒指肚大、橢圓形的小可愛,不論生熟,一律通體散發著油亮的光澤;那熟了的,便是一粒粒、一掛掛的琥珀瑪瑙,是塔裡木秋天最燦爛甜醉招搖的流蘇;那青綠的,是一粒粒綠珍珠,是一串串貪戀已逝夏日的青項鏈。   先到的那夥人,早把尿素袋、書包、水壺扔了一地,已經人人手裡拿著、懷裡抱著幾枝果實累累的沙棗枝條。他們嘻嘻哈哈,大呼小叫著,你揪幾粒我手裡的,我摘幾顆你懷裡的,比著誰的沙棗甜,誰的沙棗更甜。偶爾,不小心吃著了酸澀的,笑著“啊呸呸呸”個不停。   還有的,比如,矮胖敦敦的菜包子、瘦猴子老病號、機關槍姑娘嘰嘎,人心不足蛇吞象,還在踮著腳,或撿起沙地上的乾紅柳枝、乾沙棗枝條,跳著腳去扒拉樹梢更高處更密實更漂亮的沙棗串。   張克豪一見她倆來了,立刻將自己手中兩根掛滿一粒粒絳紅油亮沙棗的枝條分送給她倆,笑道:“看到沒?這兩串啊,好幾顆沙棗上有鳥兒叨過的小口子,鳥都愛吃,說明味道不會差!特別是小草手裡的那串,一些沙棗尖那頭有半透明的黑亮小圈,說明熟透了,那是最甜的,保險一點也不澀口!咱連隊的沙棗林,高樹上的沙棗,早早叫老職工們用鐮刀割回家做沙棗發糕、沙棗饃饃了!矮樹上的,早叫饞嘴的孩子們拔得差不多了!基本上等不到熟透,就幾乎弄光了!不像這裡,平時根本沒人來,沙棗才能長得這麼好,這麼熟,比咱們連隊的沙棗好吃!你們先吃著,我再去那邊那棵最高的樹前看看!”   他說著,也從沙地上抓起一根乾紅柳枝,向右前方那棵高樹跑去。   沙棗,王眉娥,並不是第一次吃。上個禮拜天,黑非洲嘰嘎她們就拔回來幾枝沙棗,不過,酸酸甜甜中,有的還有點澀。   “腳掌疼死了,累死了!我去艾米達坐坐,眉眉儂去哇?格沙棗,和沙棗葉子一樣,上麵都有白粉粉一樣額東西,粘阿拉手指上全是各種蝴蝶翅膀上鱗粉樣額東西,討厭得來!格沙棗嘛,也有點甜,可比起在上海吃額大紅棗,差遠了!唉,那些人跟瘋子一樣!不過,也好,阿拉好歇歇。”林茜草漫不經心地往嘴裡丟了一粒沙棗,愁眉苦臉地。   “出門前,我就勸過儂,走嘎遠額路,不能穿皮鞋,儂人牽著不走鬼牽著飛跑!儂看阿拉解放鞋,腳一點也不疼!沒有這些白粉粉,白沙樣額東西,還能叫沙棗?我倒覺得格沙棗嘛,沙沙甜甜酸酸甜甜,比大紅棗,是一點也不差,是另一種風味呢!儂去坐哇,我找棵矮點額樹,自己拔沙棗去!”眉娥說著,小心翼翼摘下一粒紅亮的小可愛,送入口中,一股清香,一陣甜蜜頓時在心中彌散。   林茜草拿著沙棗枝串,不時在空中抽一下,在地麵打一下,枝條上的沙棗也不時掉幾顆下來。她邊走邊吃,走到一個半鼓的尿素袋前,一屁股坐沙地上,身子無精打采地半靠著尿素袋,用太陽帽遮了半個麵孔,瞇眼看著前方晃動的人和樹。漸漸地,眼皮撐不住了。   王眉娥看了一眼不遠處高樹下上躥下跳的張克豪,笑笑,搖搖頭,朝另一個方向的幾株沙棗樹走去。   手裡這串密實飽滿、瑪瑙般的沙棗,她隻摘了三粒放進嘴,便舍不得再吃了,她要留作紀念,來一趟塔克拉瑪乾的紀念。她打算自己去矮一點的樹上摘幾串,也許不那麼甜,可是,可以放心大膽吃。   沒走出幾步,她的腳步就停住了,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驚呆了!她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情形。   隻見,一棵不高不低、大約四五米高的沙棗樹梢,懸垂斜掛下來一條一米多寬及地的絳紅色藤葉毯!   沙棗樹身,被這種帶刺的紅藤蔓牢牢纏住,藤蔓的葉子形如手掌,又大又密,生機勃勃!整棵沙棗樹乾樹枝都被成片錯落有致的藤蔓藤葉深埋,就像披上了一件沉重的紅葉大衣!   被紅葉毯裹起來的這棵沙棗樹,醬黑色的樹乾、醬紅色的枝條上光禿禿的,沒有一粒沙棗,沒有一片葉子!看來,這棵身披紅葉毯的沙棗樹,已經死了!是棵死樹!   這棵本該枝繁葉茂、枝條間掛滿累累果實的沙棗樹,卻掛了一身紅藤葉!紅漁網似的藤葉,斜披了向陽的三麵樹冠樹身,從樹頂一直拖到地麵。不,準確地說,應是,這些紅藤蔓從地上萌出,沿著樹乾、枝條、樹冠,一路上爬,一直爬到——樹頂!   這懸掛在枯死沙棗樹上的火龍般的藤蔓,看得她目瞪口呆。   這棵紅藤樹左邊是一棵高大、枝繁葉茂果實累累的沙棗樹,右邊是一棵比它矮小的枝繁葉茂果實累累的沙棗樹。高樹上的一串串沙棗是絳紅色油亮亮的,矮樹上的一串串沙棗是淡黃色油亮亮的。與這小片沙棗林其他沙棗樹不同的是,紅藤樹與它周邊這一高一矮兩棵樹的間距,比其他沙棗樹間大一些。   她細看了一下,旁邊的高樹、矮樹上也纏著一些細細的紅藤,隻是,這些少量的紅葉不過是銀綠色沙棗葉、琥珀瑪瑙般亮晶晶沙棗串間的點綴,沒成氣候。   “樹死了,藤卻活得好好的——”她忍不住喃喃道。   她不死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小心著腳下掉落的帶細刺的沙棗枯枝,轉到這棵紅樹的背麵。   紅樹背麵,果然沒什麼紅藤葉!一根半人高碗粗的、光禿禿的醬黑樹乾略略右傾著,樹乾旁逸斜伸出無數手指粗細的枝條,這些光禿禿、醬黑的虯枝龍須如亂麻團般乍向天空!樹乾旁簇擁著小片枯黃的蘆葦、半枯的鈴鐺刺,樹冠的一截粗枝上竟然掛著一個枯枝亂草搭的褐色鳥窩!   她聽得這天然涼棚裡有“嘰嘰啾啾”之聲,便悄悄彎腰朝枯枝葉縫裡望去:果然,影影綽綽地,左邊一橫斜枝條上背對她站著一隻正唱著歌的小麻雀!接著,她又在右邊樹梢更高的枝頭,看見一隻尾巴輕輕擺動著的小麻雀!聽這此起彼伏的嘰嘰喳喳聲,啊,還有,好幾隻呢!   她想起,前麵那幫人剛接近沙棗林時,驚飛過一群麻雀,現在這棵枯死的沙棗樹上竟然還有麻雀!哈哈,看樣子,這些小麻雀是把這棵紅藤披身的死沙棗樹形成的天然涼棚,當成了自己遮風避雨、避敵棲身的家了。   “奇觀,真是奇觀,大自然的奇觀啊!”她忍不住喃喃嘆道。   “這算啥?這片林子裡,就這一棵紅樹。去年國慶節後,一次我們去塔克拉瑪乾拉柴禾時,路過一大片野生沙棗林,裡麵,起碼好幾棵紅彤彤的沙棗樹呢!比這棵樹高多了,照樣紅彤彤的,哈哈!”不知何時,張克豪拿著兩條掛滿紅澄澄亮晶晶的沙棗枝,站在了她身後,哈哈笑道。   “撲棱棱——”,他的爽聲大笑驚飛了天蓬裡的幾隻小麻雀,它們眨眼消失在擦著天邊的綠林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