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地上花 “哈哈,我也不曉得為啥!反正,感覺的唄,說不清道不明,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哈哈!” “哦?咦?——唉——”,簡文教的話一出口,大家頗感失望。 “咦,張排長,你嚼這紅草根,不怕中毒呀?小時候,聽大人說過,大凡花鳥草蟲一類,顏色越鮮艷、越可能有毒!”王眉娥看著自己右邊林茜草身邊躺著的張克豪嘴裡嚼著半根紅草,不由擔心道。 “哈哈,謝謝王排長提醒;不過,不礙事的,這種草,沒毒,可以吃!就是有點酸鹹酸鹹的,哈哈,連鹽巴醋都免了!不過,現在有點老了,沒嫩的時候好吃。” “真的可以吃,眉眉姐!這種草,春天剛出來時,嫩嫩的綠綠的,在開水裡滾一下,比灰灰菜好吃,比苜蓿也不差呢!”古麗抱著她的一隻手臂,親熱地笑道。 “哎呀,味道不錯,有點像我們青浦田間的馬齒莧的味道!”黑非洲早迫不及待揪了幾根塞嘴裡大嚼。 “哦,沒想到,這麼漂亮的草,竟然還能吃!簡文教,你的那首快板說得太好了,XJ果然是個大寶庫!咱們塔裡木更是大寶庫!”她說著,也拔了一根眼前的紅草,將草尖塞嘴裡,輕輕嚼著,“嗯,果然,味道還可以!” 大家聞言,紛紛眼疾手快地拔著眼前、臉前的一株株紅草,扔嘴裡嘗鮮過癮。 “呸呸呸!哈薩克,你騙人,酸鹹都是酸鹹了,可你還少說了一個字——澀,澀得塔西浪!”嘰嘎皺眉,連連吐著紫紅色的汁液。 “哦,嘰嘎同誌,你太誇張了,頂多有點澀而已!這點澀,算啥?想當初,六零年,自然災害最厲害那年,咱們塔裡木春天大旱,塔裡木河本該發洪水的時節,卻出現好幾截河床了斷流,咱們場種地主要依靠的南乾大渠水位下降了三分之二,糧食減產,也要保證交國家的公糧。那年,男同誌的每月糧食定量,從39斤,降為30斤;女同誌的34斤,降為26斤。30斤,意味著,每天三頓那三個二百克的包穀饃饃沒法保證!就得往包穀麵裡摻磨碎的包穀皮、包穀芯子,甚至駱駝刺、野麻、紅柳乾枝磨碎了摻進去!那種三合麵饃饃,那才是真正的澀得——塔西浪了!不過,就是這種澀得要塔西浪的三合麵饃饃,也不是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不過呀,對我來說,哈哈,難不倒我!我的肚皮嘛,基本上沒糟啥罪!好在,第二年,情況就好多了,男同誌的定量恢復到36斤、女同誌30斤!第三年,咱們場就恢復到原來的定量,好不容易挺過去了!大家想不想知道,最困難的當年我靠吃什麼,度過難關的?”張克豪嘴角掛著紫紅色汁液,得意笑道。 “不要賣關子啦!” “你到夥房偷饃饃吃!” “老病號你不要小人度君子之腹!別說偷饃饃,偷這個念頭,我都不會有!我呀,一到能休息的禮拜天,就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滿世界找肉吃!哈哈,野沙棗林裡的麻雀、胡楊林裡的咕咕屁沒少掉在我幾乎百發百中的彈弓下!沙包裡的野兔子、沙荒地的黃羊、沙漠狐貍,沒少落到我埋的夾子、陷阱裡!一個宿舍的人,都沾我的光。隻是,狐貍那味道太臭了,熏得我這種最不挑食的都要乾嘔!以後逮到的沙狐,我就送給別的宿舍了——” “哈薩克,你就吹牛吧!還百發百中,那些能飛會跑的——”老病號撇撇嘴。 “信不信由你!而且,那些能移動的,我也沒說絕對百分百!不過,的確也有百分百、絕對不讓我空肚子的東西,就是那些不能跑也不能動的東西——”他看著大家期待的眼神,笑道,“我發現沙棗樹真是個寶啊!五月初到中旬,有半個多月,它那新萌發的嫩綠枝條,不但沒有一點點苦澀味道,而且,有有點像口裡香椿葉的淡淡特殊香味,還汁水多,簡直亞賽小黃瓜!它濃香撲鼻黃燦燦的花兒,更是帶著一種淡淡的甜味兒,我見了,簡直就沒命了,一把一把直往嘴裡塞,哈哈!不但,能填飽肚子,就是一天不刷牙,嘴裡呼出的氣,也是香甜的——” “哎呀,哈薩克,你纏死我們了!我現在恨不得一下子把明年的五月,一把揪到這裡來,我要拔好多好多的沙棗花!”嘰嘎噘嘴嚷道。 “哈哈,嘰嘎你的雄心壯誌,不輸於讓牡丹在寒冬臘月天開花的武則天嘛!開玩笑的啊!那年的沙棗林,到了秋天紅熟了的沙棗比以前少了起碼一半好多!而且,低一點的枝條、低一點的樹,別說沙棗,連枝條也是稀疏的!哈哈,說明,知道嫩沙棗枝好吃、沙棗花好吃,大有人在,甚至是吐嚕吐嚕的——” “沙棗樹,真是英雄樹啊!”王眉娥忍不住嘆道。 “王排長說得對,的確是英雄樹!沙棗樹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而且,我還有一個驚人發現!沙棗嫩枝、沙棗花雖好,能吃的時間太短,特別是沙棗花,花期隻有半個多月!太可惜了!不過,一次意外,我竟然,有了一個重大發現!哈哈,整個驚人發現,我相信,隻有我一個人知道!嘰嘎你別撇嘴,我問一下古麗就知道了!古麗,可是正宗的塔裡木人,最初整個阿拉爾就古麗一家,而塔南還是一片萬古荒原!古麗,你看見的沙棗花,都開在哪裡?”張克豪胸有成竹地笑看著古麗。 “還用問嗎?誰不知道,沙棗花當然是開在沙棗樹的枝條上!難不成還能開在天上?”古麗不解地。 “那,古麗,沙棗花是開在半空裡的枝條上,還是直接開在地上的?” “當然,是開在開在半空裡的枝條上!難不成是直接開在地上的?張排長,你談個勞什子戀愛,難不成腦瓜談成傻瓜蛋了?”古麗沒好氣地笑道。 “哎哎哎——,古麗,你可別暗示是我讓張克豪的腦瓜變蠢了呀!”林茜草笑嗔。 “哈哈,林姐姐,你可別多心啊!如果張排長真變蠢了,也隻能怪林姐姐你太漂亮、魅力太大,迷得張排長從此不早起,就差天上地下直接顛倒了!”古麗大笑。 大家哄笑起來,看得張克豪、林茜草難得有點不好意思。特別是林茜草,聽得古麗當眾誇自己美,也不好再說什麼。 “哎呀,古麗別打岔,我這人好奇心最重,最怕聽一半話!就想聽聽張排長說他的重大、驚人發現是什麼!”王眉娥笑著,拍拍古麗的手臂。 “這個驚人發現,如果,不是早就又恢復了定量,每天起碼又有三個金燦燦的包穀饃饃好啃,我可是舍不得公布這個我獨家發現的秘密呢!”張克豪感謝地看了一眼王眉娥,笑著繪聲繪色,“又一個可以休息的禮拜天中午,我去沙包裡看前天下的兔夾子,結果,兔夾子上空空的!我隻好沿著沙棗林往回走,走到半路,肚子餓得咕咕叫,就一屁股躺在沙棗林邊的一片苦豆子上,想迷糊一會兒,就忘了餓!誰知,躺半天,根本睡不著,我的腦瓜東看西看,突然,我發現,一棵茂密的沙棗樹下,有一簇簇黃燦燦的東西!那沙棗樹的樹冠很大,一些低處的枝條幾乎擦著地麵,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叢叢、一枝枝、一窩窩,黃燦燦的,就是沙棗花!這棵樹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有單枝的,有一窩的,哈馬斯七八處!沙棗花,直接開在地上!古麗,你如果不信!明年,五月初,你自己可以去找一找!當然,不是每一棵沙棗樹下,都有這種直接開在地上的沙棗花——” “直接開在地上的——沙棗花開?”古麗喃喃道。 “是的,直接開在地上!我發現,這種沙棗花,沒有枝條,沒有葉子!隻有一搾長、獨獨的一根毛衣簽子粗的主乾!而且,比普通開在陽光下的枝條上的沙棗花香味更濃,濃得叫人有點受不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沖上去,全部拔起來,送進嘴裡!哈哈!我又一棵棵樹下去找,並不是每棵樹下都有這種地上花,隻有那些樹冠特別茂密的樹下,才看有——” “太神奇了!” “大自然,真正的太了不起了!” “嘖嘖,阿拉更想早點看看真正的沙棗花了!” 大家紛紛贊嘆,神奇的沙棗花。 “你們呀,個個庸俗、市儈得來!一天到晚就曉得吃吃吃!地上花什麼好吃!大家還是聽聽阿拉這個地上花吧!”就聽菜包子跳起來,哈哈笑道,歡天喜地唱起來: “嘿啦啦啦啦嘿啦啦啦 嘿啦啦啦啦嘿啦啦啦 天空出彩霞呀 地上開紅花呀 中朝人民力量大 打敗了美國兵呀 全世界人民拍手笑 帝國主義害了怕呀 嘿啦啦啦啦嘿啦啦啦 嘿啦啦啦啦嘿啦啦啦 全世界人民團結緊 把反動勢力連根拔那個連根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