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大漠進行曲 菜包子不但歡天喜地唱著,還歡天喜地掄胳膊、踢腿地歡跳著,隻是他的舞蹈動作比較簡單,來來回回就老三樣:左右搖擺著兩條白晃晃圓溜溜藕節樣的胳膊原地踏步,兩隻藕筒筒舉過頭頂不停左右搖晃,草綠褲子卷到膝蓋的兩條短胖腿不停地跳躍著左右弓箭步! 他嘴裡,很快“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臉上汗水湯湯滴。 躺在草地上的大家,笑得前仰後合,喘不過氣來: “哈哈,格菜包子今天讓阿拉大跌眼鏡!” “菜包子精神可嘉!” “就是,蹦躂這幾下昂首闊步舞,人家菜包子的臉上像澆了瓢潑大雨” “菜包子都敢上前跳舞,我就沒顧慮了!等歇,我也上!” “菜包子,你的白極熊舞,還是算了!快下來,讓人家哈薩克來個真正的舞、帶勁的舞!”嘰嘎抹了一把笑出的眼淚,大喊了一聲。 “嘰嘎,儂最會放屁!儂啥眼神呀!我跳的舞蹈,意思是中朝人民披荊斬棘、戰勝了美帝野心狼!還白極熊舞呢,加一個字才準確!劈了白極熊舞!大家都知道咱們偉大的誌願軍消滅了美軍的白極熊團”菜包子停止了歡蹦亂跳,沖嘰嘎吼道。 “好好好,算我眼拙!向你道歉,你那是——劈白極熊舞!菜包子你勇氣可嘉,我要向你學習,哈哈!”嘰嘎難得立馬笑著道歉。 “道歉,倒不必!誰還沒個嘴不把門的時候?隻是,我吧,對咱們偉大的誌願軍太敬佩了!而且,我和誌願軍的聯係太密切了!我聽不得一點點有損誌願軍的東西!” “菜包子,你和誌願軍聯係——太密切?” “咋個密切法?吹牛吧?” “我們當時都還在幼兒園、了不起,也就是小學裡!頂多,寫封信!人家誌願軍叔叔打仗那麼忙,能給你一個小朋友回信?你就吹牛吧!” “我沒吹牛!誌願軍沒給我回過信,我那時才六歲多,還不會寫信呢!我是說,我——”菜包子吞吞吐吐起來。 “說說說,說你怎麼密切的!哈哈,編不下去了吧?!” “說,說就說!”菜包子汗津津的臉上白一陣紅一陣,然後,下定決心,脖子一梗,“我,我給誌願軍捐了三架飛機!” 草地上,大家愣了幾秒,“哈哈哈”大笑起來: “菜包子,你在夢中捐的吧?” “菜包子,人家大名鼎鼎的戲劇家常香玉帶著自己的戲班子全國到處義演,也就捐了一架飛機!你三架!哈哈,病得不輕啊!” “菜包子,下來、下來、快快下來,休息一下!可能就好了!” “哈薩克、哈薩克、哈薩克!上上上,趕緊跳個舞,給阿拉壓壓驚!” 大家的哄笑聲裡,菜包子紅著臉匆匆跑下來了。 路過林茜草旁邊時,林茜草白了他一眼:“儂個死菜包子,不吹破牛,能塔西浪啊!” “我沒吹牛!我爸,和我有啥差別!”他看了一眼,小聲嘀咕一句,跑到人群稍遠的地方躺下了。 林茜草心裡一怔,狐疑地朝他胖墩墩的側影投去一瞥。 脫下白襯衫,往林茜草懷裡一塞的張克豪,三步兩步,已躍到紅草地中央。 他笑嘻嘻地問大家:“好,依大家的,今天跳個帶勁的,就跳我在重慶鋼鐵學校畢業時跳的《騎兵進行曲》!不過,那次,是九個人跳。有會哼騎兵進行曲的嗎?會的,給我伴奏!” “太會了!咱們學校的運動會經常上就是這個曲子!” “我們學校體育課間操時,也常放這個曲子!” 於是,男男女女“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齊聲哼唱,《騎兵進行曲》歡快激情的旋律,在紅草地上流淌。 隻見,張克豪上身是一件嶄新的火紅二六背心,兩個褲腿卷到了膝蓋以上,他大鵬展翅般一高一低舒展兩條小麥色健壯的胳膊,兩腳搗米般交替點地前移,像是一匹戰馬“噠噠噠”地飛馳在草原! 這一亮相,就贏得了掌聲。 突然,隻見他向前跑了兩步,然後,左腳尖蹬地,右腳勾起向上,滕空挑起,掄臂、擰腰合力向上旋轉,竟然轉體三百六十度!而且,是一連七八個滕空旋風腳的高難動作!他跳得又高,又瀟灑飄逸,真是高飄美! 草地上,掌聲如潮。 他一時,又弓腰兩手做勒韁繩策馬的輕飄舒緩動作;一時,又左腳金雞獨般蹬地、身體左傾勒馬,右腿繃直朝天斜蹬,原地抖動旋轉二百七十度! 一時,又雙手齊胸,大步流星滕空飛奔,似駿馬在草地上撒歡;一時,又一手牽韁繩、一腿點地跳躍前進、一腿朝天蹬,模仿駿馬尥蹶子! 草地上,姑娘們的手掌,都拍紅拍疼了。 “王排長,借你的紅柳枝一用!”舞到興濃處,他笑著,幾步飛躍到紅草地外的一堆書包水壺前,飛快從王眉娥敞開的書包口,抽出那枝紅柳枝,興沖沖地全當是把利劍,一連十幾個瀟灑漂亮的鷂子翻身,飛回紅草地中央,隻可惜,那一穗紫紅艷麗的紅柳花,在他的騰挪飛旋間,花珠花蕊紛紛飄散,瞬間,成了一枝赤裸裸的絳紅色光枝條!不過,也更接近一把利劍的樣子了。 “哈哈,王排長,到時候,我賠你一枝!”他邊笑著,邊揮舞著這隻紅柳劍,不停地策馬前進、點削砍、格鬥劈殺! 最後,他揮舞著紅柳劍,兩臂大鵬展翅,兩腿不停地彈跳在空中,大分大合、大劈叉,像個大大的大字型,不斷飛在半空裡! 然後,他穩穩地落落地,左腳金雞獨立,右腳朝天蹬在右耳側,左臂、和揮舞紅柳劍的右臂高過頭頂,指向左前方! 大家的手掌,都拍紅拍疼了! 隻有白武德掃了一眼幾個姑娘,林茜草倒照樣側躺在草地上。那幾個姑娘個個早就坐起來了,一個個精神百倍、臉蛋紅噴噴的,目不轉睛盯著張克豪的臉盤,說不定還有大腳片子呢!眼裡臉上,全是燦爛的笑! 媽的,這些女的,個個好色、花癡的樣子!幸虧,剛才沒逞強上去跳幾下,不然,比菜包子的下場,也好不到哪!他心裡慶幸著。 “啊呀呀,啊呀呀——”紅草地上,撒歡打滾一番的金木春激情滿懷,禁不住高叫,“哎呀,沒辦法,憋不住了!我要,詩興大發了!看了哈薩克雄壯、優美、歡快、精彩的騎兵進行曲舞蹈,我忍不住要即興作詩一首!人家高爾基隻上過三年學,成了大文豪,我初中畢業,好歹比高爾基多上五年學——” “拉倒吧,老病號,你作詩?” “老病號要會作詩,那,阿拉人人都是詩人!” “哼哼,今後世界上多了個金而基,你們拍馬屁都來不及呢!” “哈哈!阿拉等著拍你老病號的馬蹄子吧!” “別鬧了,別出聲了!我開始了啊!哢哢哢——”老病號清清嗓子: “阿拉格首打油詩,名字就叫——紅紅紅! 好,現在,正式開始了: 紅,紅,紅, 紅紅紅! 這個草地,有點紅! (老病號儂用詞不準,不是有點紅,而是很紅、紅得來、紅得發紫、紅得一塌糊塗!菜包子躺在紅草地上,翻滾著大笑道。) 好好好,那就很紅好了! 這個草地,很紅很紅, 紅得發紫、紅得一塌糊塗、紅得來! 紅得來紅得來, 紅上天紅遍地, 紅紅紅,一直紅一直紅, 紅到很遠很遠那遙遠的地方! 紅到亞平寧, 紅到烏拉爾, 紅到地中海, 紅到哈瓦那, 紅到涅瓦河、多瑙河、爪哇島! (快快快,長腳,借你紙筆用一下,本來還一臉不屑的簡新國一把抓過正用鉛筆頭描摹紅草地的長腳手中的半張紙和半截鉛筆,攤在自己膝蓋頭,匆匆記錄著,嘴裡還不停地,老病號慢點慢點,儂即興發揮得慢點!) 紅紅紅,一直紅一直紅, 紅到泰晤士河, 紅到塞納河, 紅到密西西比, 紅到撒哈拉, 紅到西伯利亞、巴爾乾、乞力馬紮羅! 紅紅紅,一直紅一直紅, 紅滿天, 紅遍地! 紅滿天涯海角, 紅遍五洲四海! 紅紅紅,一直紅一直紅 紅出一片新天地, 紅出一個新地球, 紅出一個改天換地紅彤彤的新世界! 完了!阿拉額打油詩,即興發揮完了!” “哈哈,格老病號有兩把刷子!” “哈哈,咱們中國詩壇文壇誕生了一顆璀璨明亮的新星!” “怎麼能說是中國詩壇、文壇呢?!那篤定是小看阿拉金而基呢!篤定額世界詩壇、文壇呀!” “哎呀呀,你們都保守了!咋才世界呢?阿拉金而基,將來篤篤定定閃閃發光輝耀於玉皇大帝文壇、王母娘娘文壇、觀音文壇、如來佛文壇、世界文壇、宇宙文壇、天外天文壇!哈哈!”嘰嘎大笑道。 “哈哈哈——!”暴風雨般的笑聲掌聲裡,隨風而舞的翩翩紅草毯,似一波又一波的大紅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卷向天邊。 老病號跳起來,謙虛地微笑著環視了一下紅草地上陸續坐起的大家,然後,高揚著頭,雙手展開八字朝天,大喊一聲:“啪啪、啪啪!勝利的禮花照亮了祖國的萬水千山!” “哈哈,簡文教,以老病號今天的表現,儂文教的寶座,今後恐怕要坐不穩啦!”何田田興奮得紅黑的臉,笑成了一朵綻開的花兒。 “哈哈,歡迎老病號同誌勇往直前、繼續攻擂臺!”簡文教哈哈笑道。 “何田田儂個黑牡丹,勿要給我戴高帽子啦!阿拉格點三腳貓水平,純粹就是自己喜歡也樂意搏同誌們一樂,壓根兒沒一絲絲篡位奪權意思,簡新國儂勿要害怕呀!何況,我離儂額水平,差得十萬八千裡呢!” “咦,老病號還有嘎謙虛額辰光?” “哈哈,黑牡丹?!老病號,儂今天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不是儂自噶頭一個叫人家黑非洲哇?蝙蝠也沒儂變得快呀!” “儂嘰嘎額麵孔,難不成從一歲到現在,都一模一樣,沒一點變化?” “同誌們,咱們繼續前進吧!雖然,一早在路上,邊吃邊走,早吃過早飯,不過,我相信,咱們的肚子又造反唱歌了!過了前麵那片白花花的鹽堿灘,就正式進入塔克拉瑪乾了!同誌們,半下午啦,天不早了!咱們塔克拉瑪乾吃午飯去,沖啊!”張克豪從林茜草懷裡,拿上自己的白襯衫,搭肩頭,頭一個從紅草地上彈起來。 於是,大家在歡聲笑語裡,紛紛起身,拍拍屁股上粘的草節、草星,在草海、草堆裡尋找著各自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