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第一天就被教官訓了,原因是四次集合有兩次遲到。 第一次是因為看不懂班群裡發的地圖,結果找不到集合地點(最後是一個舍友給我發微信說了明顯的參照物,我才慌忙地找到隊伍)。 第二次則是因為記錯了集合地點。還記得暮色中,我和另外一位遲到的女生狼狽地跑到了隊列所在地。鑒於是第一天,教官隻是口頭教訓了我們。 然而很顯然,我一天遲到兩次的行為還是頗為令人擔憂,於是教官用較為嚴厲的語氣地問道: “你的舍友有誰?” 救命,其他五個人的名字我還沒記全。 “衣瑞……”此時此刻的我還不清楚這個名字對應的人是誰。 “衣瑞是哪位?好,你們倆以後給我一塊走,要是他再遲到了我就找你!” 我既感到抱歉,又感覺慚愧,頭腦有些恍惚地排到了隊列的後麵。 衣瑞,其實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呢。所以,接下來將近二十天的軍訓裡,我們要一塊來集合嗎…… 我是一個不善交際的人,至少我自己是這麼覺得的。整個高中我接觸最多的人是我的同桌——而且經常是我在旁邊聽他說。我習慣了在必要的時候露出笑臉,在其他時刻保持沉默。在其他人眼裡,我始終是一個安靜、說話細聲細語、學習上還算勤奮的男生。 其實也會渴望擁有一份交心的經歷吧。可是我習慣了現狀,懶得改變、害怕改變、怠於改變。雖然有時候會感覺自己無可救藥,但我總是倔強地辯解:“沒有朋友照樣活得好好的。” 正當我的思緒越飛越遠,旁邊的人——他叫呂行簡——問到:“你叫什麼名字呀?”(他原本不是和我站在一塊的) “……廖基斌。”我故作平靜地回答道。 “哦,原來你就是老廖啊!”他突然熱情地抱了上來!(開學前我們加了QQ,我謹慎地向他安利了自己喜歡的動漫,僅此而已) “啊……嗯……”幸虧是在晚上,他看不清我被嚇了一跳後產生的臉部表情的變化。 然後我們就沒有再說下去了——訓練開始了。 ----------------- 第二天,我早早地醒了過來——比定好的鬧鐘早了十幾分鐘。 我輕輕嘆了口氣,不願卻還是止不住地回想起昨夜的難眠。我繼續“安靜”地躺在床上,直至聽到其他舍友起床的聲響才起身。 整理好行裝後,我準備拿上水杯出門。這時,昨天被教官委派了任務的舍友向我走了過來。 “走嗎?”他問道。 “嗯。”我點了點頭。 我們沉默地在路上走著。風攪動著道路兩旁木訥的樹,“嘩嘩”的聲音似乎要蓋過我們的腳步聲。 “其實我也經常迷路……”他先開了口。 “啊是這樣嗎……”我盡力地用驚訝、歡樂和冷靜混合的不失禮儀的語氣應答道。 然後,沉默又把我們融入了周遭的環境裡——我可真是無可救藥呢。 幸而我們走得很快,沒過多久就到了集合地點。早晨六點的天氣還有些冰涼,我站在那裡搓著手,靜靜地等待聯絡員(之前那位很熱情的同學)點我的名字。 這個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學校、陌生的會不會逼我作出改變,我不知道。 總之,是邁出了第一步了吧。我跟著其他人放下水杯和挎包,開始了第二天的訓練。 ----------------- 我們目前的訓練內容主要是隊列動作,並且大部分都是初高中軍訓做過了的,但是在動作的標準度上有了更高的要求。其中,齊步走、正步走和跑步不出意料地成為了難度最高的動作,尤其是正步走,訓練時場麵總是很混亂。 “抱腹準備!”所有人心頭一緊地讓左腳離地,同時用右手抓住腰帶。 “1!”隊列外能清楚地一隻隻左腳稀稀拉拉地伸向前方。 “2!”一隻隻左腳紛亂地伸了回去。許多人站不穩打了個趔趄。 “1!”越來越多人失去了平衡。 然而我們沒有等到下一句口令——教官應該是想要提高我們的平衡性。 “說了多少遍了,動了要喊報告!”教官話音剛落,“報告”的聲音就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當然,還有不小心撞到其他人的笑聲…… 踢正步的時候就更不必說了——隻見我們一列一列的走過去,邁錯腳的,手打到身邊人的……各種各樣的失誤層出不窮,止不住的笑聲甚至傳染到了教官身上。 齊步走和跑步的訓練也是重災區。因緊張出現的順拐是齊步走訓練時的一大笑點,而動作繁瑣、速度要求比較快則是跑步時動作難以劃一的緣由。總之,我們連隊訓練時的氣氛還是算比較輕鬆的,尤其是教官是上一屆的學姐這件事在我們當中傳開之後。 每隔一個小時,我們會有短暫的休息時間,一些有準備才藝的同學會上前展現自己。有時教官會跟我們聊一些有關大學生活的事,而大部分時間則是熟悉新同學的良好契機。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多數同學以宿舍為單位和越來越多的人產生了聯係,訓練間隙的小聲談話逐漸多了起來。而我隻是默默記住了連隊裡所有男生的名字和麵龐,但是說實話並沒有和任何人產生進一步的接觸。每次遇到無人上前表演的休息時間,我都是保持沉默,靜靜發呆。 訓練之餘我們會進行一些活動,例如遊校園、槍擊模擬訓練等,也算是給比較枯燥的軍訓生活增添了一些趣味。 除此之外,訓練中有幾位同學經常憋不住笑,教官為了維持隊列的紀律自然要采取辦法解決這個現象,因此,這幾位同學成了教官重點關注的對象,經常叫他們出列“示範”動作,而這樣做的結果通常是整個連隊爆發性的笑聲(其中一位就經常在示範動作時順拐),而這幾位同學也“光榮”地獲得了“顯眼包”的稱號。 就這樣,我把自己沉浸在訓練的辛苦當中,偶爾會被連隊裡歡樂的氣氛所感染,在休息時間不是欣賞其他人的表演,就是獨自在內心構想著天馬行空的世界,倒也不會有寂寞的感覺湧上心頭。隻是我有時候會忍不住地想:維持著這樣的狀態,真的就夠了嗎。 ----------------- 一天早上,再次和衣瑞同行到集合地點後,我獨自坐在角落裡等待訓練開始。這時,行簡同學走了過來坐在了我的旁邊(我平靜的心一下子開始流汗了)。 “嗨,XX。” “……嗨……”尷尬的細絲逐漸纏滿了我的身體。 “我看了你之前提到的那部動漫,但是看了幾集就看不下去,感覺它的劇情,嗯,太過沉重了。” “嗯是這樣的,”我送了一口氣,“它前麵和中間的劇情確實有些壓抑,但是結局是美好的。” “欸是嗎,那結局是什麼?” “這不就是劇透了嗎……” “哦也是,我以後有空了再好好看看。” “嗯……”集合的哨聲響了起來,我默默擦了擦心頭上的汗。 但不得不承認,雖然我和行簡同學談話時有些不自在,但是他能把我發的消息記在心裡,很成功地在我心裡留下了不錯的印象。於是慢慢地,一些小小的期許在我心裡生發出嫩芽——我希望能和他有更多的接觸。 可高中三年近乎是獨來獨往的我毫無經驗,怯弱和自卑的內心也讓我不敢采取行動。我隻是偶爾會關注他訓練的狀態,在他主動向我打招呼時感受一下他的存在。 漸漸地,我發現他算是一個有些較真的人,雖然是顯眼包團隊之一,但實際上他在訓練過程中還是挺賣力的,以至於我幾乎沒有看見他有偷懶過。而這又把他的形象在我的心裡升高了一些。 但這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我們本不在同一個宿舍,現在這種若即若離的聯係也會在軍訓結束後慢慢變淡吧。於是,我在發現並有些仰慕他身上的光時,自動地為我們未來的交集畫上了句號。 ----------------- 張斐然同學是軍訓時第一個向我說話的女生。 在第一天的某個休息時間,教官讓我們抓緊時間記一下前後左右的人。聽到這個指令的我有些局促,一時不知道該不該開口問周圍人的姓名,以及要先問誰。 就在我有些手足無措之際,斐然同學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而我便條件反射地轉過頭看她。 “你好,你叫什麼名字呢?” “廖基斌。”但我很快發現我的名字有些復雜,又因為沒有帶紙和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有些緊張的我智商全麵掉線,結果非常笨拙地用手指在自己的挎包上寫了一遍我的名字。 “哈哈,我大概能看出來你寫的字。”意識到剛才的行為十分愚蠢的我也尷尬地笑了笑。 “嗯……那你叫什麼名字呢?” “張斐然。‘斐然成章’的‘斐然’。” “哦好的。”(她的介紹簡潔明了,比我好多了!) 接著,我前麵的同學轉過身來,而斐然同學也轉身問其他同學了。 …… 謝安然同學在她第一次上前表演時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是抑揚頓挫的說書表演——雖然我在後排聽不大清楚,但她收放自如的嗓音和自信的神態,好像真的把我帶到那個戰火紛飛的三國、英雄輩出的三國、魅力十足的三國。 掌聲雷動,不僅僅是因為她精彩的表現,還是因為她是第一個上臺表演的勇者。 我在看到她身上的光的同時,卻也漸漸發覺自己的黯淡。確實是這樣呢,接下來幾日的表演,身懷絕技的同學們紛紛在整個連隊麵前閃耀出屬於自己的光芒——甚至吸引了其他連隊的同學前來觀看。 四年過後的我,會以怎樣的姿態在畢業典禮上出席呢?沒有多少特長的我,應該選擇的道路在哪? 我能改變嗎?我能重生嗎?這個自卑、寡言、懦弱的靈魂能不能掙脫自己給自己拷上的枷鎖? 以及,會有人在需要的時候,拉我一把嗎? 我詢問著,可時間靜靜地向前流淌,要我等待,別追問;要我前行,別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