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光榮之家(1 / 1)

我叫王生,1991年出生在東城市一個軍人乾部家庭。我的父親是當地駐軍的一名軍官,母親是國企的一名普通女工。那個時候軍人的工資不多,但家裡有一名軍人是非常光榮的事情。因為家門口每年都會貼上居委會送來的“光榮之家”,大街小巷的人們經過我家門口時,總會帶著羨慕的眼光往門口多看幾眼。   我和父母親跟著老太公、老太太住在一起,五個人住在不過四十多平方米的房子內。老太公和老太太住在外屋,把裡屋讓給了我的父母。而我就和老太公、老太太擠在一張床上。   父親在部隊,每周隻有一天探親日。每次父親回來的時候,他都會帶些好吃的食品和給我準備的小玩具。但有時候趕上部隊演習、訓練的時候,我兩三個月都見不到父親一麵。   我母親告訴我,因為生我前正好趕上西門橋處發大水,家家戶戶的位置又屬於路高家矮的狀態。等大水淹到路麵上,家裡的臉盆已經漂在一個成年人的脖子處了。水勢很大,父親又前往部隊參加救災搶險的任務,隻能委托居委會的阿姨們帶著快臨產的母親到郊區的一家醫院裡待產。水勢蔓延了兩周,天氣又悶熱,受災的人們看著自己的家被淹沒的慘景內心百感交集,好不容易有個家,現在發了大水導致吃住都是問題。   省政府的領導了解到東城市的受災情況後親自帶著一行人前來慰問受災的人民群眾,在黨和政府的關心下陸續給我們受災的家庭安排了新的住址。由於受災的家庭較多,受災人員也很多,一時間出現人多房少的情況。由於當時住房都是租賃房,城市的每一戶人家都要向政府每月交租,東城市一些領導乾部主動讓出了他們的新居給受災群眾居住。其中,東城市衛生局的局長就把他的房子讓給了我們家。這也就有了我出生後的住所,而他自己帶著一家人卻住到了郊區。房子雖然不大,生活條件也很艱苦樸素,但一家人總算有個安穩的棲息之地。   在若乾年以後,父親告訴我那一年家裡度過了兩個“危險期”,一個是西門橋處發大水,另一個就是我母親生我的時候遇到了極大的風險,“剪產”。那時我不明白“剪產”的風險,直到我在醫學院學習婦產科的知識時才明白所謂“剪產”對產婦的危險性很高。   父親告訴我,母親在臨產前的B超報告顯示的是胎位不正。醫生告訴父親,胎兒臀部先下來的可能性極高,當時父親就驚呆了,這是難產非常危險。母親被推進了待產室,直到上了手術臺。沒過多久,主刀醫生讓父親去血庫找備用血,手術臺上的母親此時情況非常危險,父親光著腳拚命地跑到醫院血庫尋找備用血。當備用血送到手術室時,手術室的醫護人員讓父親簽署一份誰都不願意看到的通知書,那是關於保大人還是保孩子的通知書。母親在手術臺上極力要求醫生放棄她從而保住我這顆幼小的生命。此時的父親雙手顫抖著接過通知書和筆,從軍生涯多年的他在軍校就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戰,在大大小小的抗災“戰場”上也沒有讓他如此忐忑地雙手顫抖。現在這份通知書卻讓他決定自己最親的妻子和孩子的生死,他明白此時下了任何一個決定都會導致嚴重的後果,簽字筆在他手中滑落,父親艱難地說了句:“保住大人。”說完就落淚了,哽咽地哭著,他知道放棄我會得不到母親的原諒。可父親更加明白,如果放棄母親,將來原諒不了他的會是更多的人,包括我在內。主刀醫生看著眼前身著上尉軍服的父親哽咽著落淚,他知道軍人是有淚不輕彈。如此特殊的情況,換做誰都很難接受。他緩緩地對父親說了一句,“我們會盡力保護大人和孩子。”經過幾個小時的努力,主刀醫生和其他醫護人員對母親實行了“剪產”,而我也順利來到這個世界。當母親從手術室推出來的時候,母親和父親都落淚了,雙方的淚中包含了復雜的情緒。父親告訴母親,給我取了一個名字叫王生。出了產房,我就被送往新生兒室接受正常的新生兒生命體征的檢測和Apgar。   我出生的那個年代,還沒有普及現在嬰兒用的紙尿褲,大部分全是純棉布質的尿布。而我肚子裡就像有著源源不絕的水源,尿布的使用頻率特別高,而父親每天早上就要幫我洗兩三個小時的尿布。沒過幾天,父親就收到師部的命令要他立即返回部隊執行緊急軍務。母親讓父親安心去部隊執行任務,並告訴父親這裡有家人會照顧我們。其實母親在生產後都是一個人挺過來的,我的爺爺、奶奶要照顧父親的哥哥和兩個姐姐家的孩子,而我的外公和外婆都要忙於上班和照顧自己家務事,大半年才會過來看我們一次。   那時候母親的奶水很少,又得不到良好的營養,沒出月子就沒奶水了。我隻能被奶粉和水持續著人工喂養,而母親在回到新家的途中吹了風受了涼,落下了風一吹就頭疼的病根。   到了新家,母親感受到久違的溫暖和舒心。老太公和老太太看到我同如獲至寶般一樣,連忙讓父親去街道幫我上了戶口。自此,家中每個月就多了糧票、糖票和其他物質票種。沒過多久,母親提前回單位上班,更多的原因是多賺點加班費來給我買奶粉。   這一年,父親在部隊也受到了上級的提拔,軍銜升到少校。老太公看到父親消瘦的臉龐,特地做了一桌子的菜。菜雖然不多,但總能填飽肚子。這次父親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了一個特別有趣的玩具,是一輛電動遙控坦克車。父親告訴母親,他打算接我去部隊住,這樣也減少家裡的壓力。畢竟老太公和老太太已經快八十歲了老太公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隻是呡了一口杯中的黃酒。母親告訴父親,老人家喜歡孩子,就讓我待在家裡。   “就讓小王把孩子帶到部隊去吧,孩子從小適應部隊的環境,對他的成長總是有好處的。”老太公語重心長地說著。事實證明老太公的選擇是對的,部隊大院的生活,讓我也養成了性如烈火,桀驁不馴的性格。老太太一臉不舍得把收拾整齊的小衣服放在父親的行軍包內,而我卻鼓搗著那輛電動坦克車,心裡想著怎麼才能坐進那輛跟我腳一樣大的坦克車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到了部隊,我住在父親的營房內。整齊的方塊被,一點褶皺都沒有的床單體現著父親良好的軍事素養。我看著父親在小電磁爐上放了一個不銹鋼碗,裡麵煮著香噴噴的麵條,父親說這是方便麵。長大後才知道,方便麵是沒有營養的食物,吃多了身體體質會日趨下降。父親身邊有一個勤務兵,是滄州人,每逢父親出去演練或是訓練的時候,都是讓他照顧我。時間久了,我就開始學著父親的模樣和口吻開始“使喚”起這個勤務兵,可基本作用不大。有一次,我在痰盂上上了大號,就“使喚”勤務兵幫我把痰盂給沖了。勤務兵當時就來火了,我看他不幫我,我就說:“你不幫我倒,我就告訴我爸爸。”也許勤務兵是礙於父親的麵子,或又是因為我隻是個孩子不和我一般見識,還是幫我把痰盂弄乾凈了。長大了回憶起這幼稚的舉動,相信還是前者的幾率較大。   等父親回來,勤務兵就讀了我的“小廣播”,父親二話沒說,把我從房間裡拉了出來當著勤務員的麵,脫了我的褲子用拖鞋狠狠地抽了幾下。頓時我就痛哭起來,那個疼,鉆心的疼。這是我記事以來,父親第一次打我。勤務兵連忙勸阻,但父親讓我給勤務兵道歉。我哭著,用不連貫的語言向勤務員道歉。   父親把我帶到房間內,嚴肅地批評了我。告誡我,自己的事情應該自己做,我們沒有權利讓別人替我們去“擦屁股”。父親對自己一直很嚴格,對麾下的乾部和士兵一視同仁。這樣才能體現治兵有方,才能帶出一支鐵一般紀律的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