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宵換成稀飯加雞蛋。 “小燕子”還讓大家吃完再去打,多著呢! 這小燕子叫鄧小燕,身兼數職,同時乾著文員兼清潔工和飯堂管理員的活,不過聽她說也是一分錢都沒拿到。 翟工已經是兩個晚上睡在保安門口的一張長凳上了,這樣的人,如此的拚,值得我學習。 睡到早上被吵醒,我爬起來去拉屎,“咕嚕”一聲,什麼東西掉了? 不好,姐給買的新表掉糞坑了,這,啥也不顧了,順手就掏了進去,還好,撈了回來,用水沖了又沖,防水性能還行,管它臭不臭,這可是錢啊。 本來想出去買一些生活用品,卻還要辦個請假手續,算了,管他星期天加不加班,反正我上的是夜班。 同老江在四樓天臺聊了兩個小時,聽他說起在雲南當獄警時的往事,這哥們說話時手一擺一擺的,很有感覺,我沒有告訴他其實自己也要去當兵,但還是很感謝能夠聽到這麼多不為所知的事。 翟工估計發現了很多問題,組織大家開了一個會,一個個問情況,在知道我是高中畢業時,問了兩個問題: 一是從高一到高三隨便舉一篇文章,我回答屈原的《離騷》,第二個問題是sinx+cosx等於多少, 我胡亂編造的答,貌似蒙對了,幸好沒有繼續問,否則就露餡了,我捏了一把汗, “老先生”叫許安開,河南人,背地裡大家都叫他老家夥,用電鉆鉆洞時,有人開玩笑說他打洞特別厲害,他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 昨天中午本來說要開會,結果等了很久翟工都沒來,乾脆大夥到車間門口草坪上聊起天來。 “老先生”風趣地說蘇城的站街女遍布各個公園,大家都瞪大眼睛聽他講, “老大”叫魏勺宇,廣西人,之所以叫他老大,是因為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我不當大哥好多年,他還經常講起自己買六合彩虧了一千多,後又得了個胃出血,然後就傾家蕩產了, 大家笑話他,其實家產就那麼一點,成本其實也不高,想得開。 在我眼裡,這些人真的很單純,為了生計、為了活著,就算卑微,也依然熱愛生活。 又加班到了四點半,就為了第二天周末的休息。 六點半,大家都還在打呼嚕,我就黑著兩個眼圈坐車往年青路趕。 和姐買了菜到表姑那裡去,表姑在打麻將,我困得不行倒在涼席上呼呼睡了一個多小時,醒來後姐已經把一本言情小說給看完了。 跟表姑爺喝了點啤酒,這次的態度真的是出奇的好,估計是因為我又是買菜又是送水果的,其實這都是姐姐的錢,自己上班一分錢還沒發,而且還得交押金。 離開時,表姑丈送了出來,我和姐就順著年青路一直走, “表叔和表嬸對你還是很認可的,這些親戚幾乎都是他們介紹的工作,隻有你是靠自己找的,“小肚皮”你還記得嗎?就是表叔的堂弟,前兩天偷手機被抓了,進海城裝配公司也是表叔介紹進去的,現在不光自己臉麵全丟,就是表叔也不得不向公司賠償,跟領導賠禮道歉,才得以讓“小肚皮”免進監獄,一萬啊,把自己前程給斷送了,他在那裡當倉管也有一千塊錢左右的工資,卻過不了這一關,牢是不用坐了,但他拿什麼還表叔那一萬?” 我不忍心告訴姐自己進的廠是個什麼情況,說了怕她擔心,隻能點頭默認,當然,自己肯定是做不出出格的事。 上車之前,姐又要給我錢,我說什麼也不肯收,雖然沒有工資,但也算包吃住,不用再花錢了。 “本來總監說你和許安開不行,我就不這麼認為,年青人頭腦靈活,隻要肯吃苦……” 翟工把我叫到辦公室,兩人就隔著辦公桌麵對麵的坐著, “你不要把時間定在十年或幾年,而是一個月,兩個月,最多一年……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擺在麵前的機遇。 其實,翟工點悟得很清楚了, “我希望你先從電工學起,因為電工學期短,見效快……” “記住,要有一顆寬大的心胸和甘於吃苦的心態,這樣,是成功的根本……” “對那些技術工,你要學會怎樣去討好,當然,並不是讓你阿諛奉承,而是在這些人麵前嘴巴巧一點,勤快一點,讓別人覺得“咦,這小夥子不錯”,於是,當你再幫他做什麼事時,他就會有空閑時間教你如何做,如何做好,你懂我意思吧?” “翟工,我想問您,堅持了十三年,一路顛沛流離的走過來,到底是什麼東西在為你支撐?” “毅力,我進部隊的時候是機修部,我當時一點都不懂,於是先到上海學,當時是天天粉絲填肚,就是一個插座,一個燒開水的,再加一塊粉絲,其它再無什麼,就這樣我整整堅持了三個月……” “你要懂得向上,比如你打三四個月工,賺點錢孝敬一下父母,買一些衣服,生活用品是應該的,其它錢怎麼用,那就是去學自己應該學的東西,你學了一門技術,換個崗位,賺錢,存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再學另一門,不要滿足於現狀……” “呂瓊州那小夥子很勤快,但是有一些驕傲,他還是不太行……,我今晚跟你說這些,也是臨時性想到的,但你要考慮一下,我的意思你應該懂得……” 其實,我覺得自己還是沒有這個能力,然而能夠得到這樣的認可,自己還是肯下苦功夫,也願意去付出。 第三天,翟工真的開始給我創造機會,讓我跟著老先生裝電箱。 “嗚呼”、“奧”、“奧”、“毆”,好爽啊,同老江在公司後麵那條土路上,對著一座座山一邊跑一邊吼。 真的好爽,好久不曾有過這種滋味,一下就把在公司的悶氣發泄了出來。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工友們一個個都累得躺下就像頭死豬一樣,一動不動, 昨晚當我和老江到車間守夜的時候,那時已十二點了,其他人卻還背著鐵鍬繼續挖地纜,從早乾到晚,已經有兩天,整整兩天不斷聽到老板和總監訓斥他們的聲音。 我自從跟了老先生還算幸運,安裝電箱時,當兩個人都不知道怎麼辦時,就乾脆坐下來聊起天。 老先生感嘆還沒進過如此窩囊的廠,剛才隻是過去叫了一下翟工就被總監狠狠的臭罵了一頓,為了避免談些不開心的,我故意轉移話題,問他的過往。 老先生一下來勁了,他當兵隻是出於好奇,並不是有什麼家國情懷、胸懷大誌, 他老婆是山東的,而他是河南的,他說他們那裡是個窮地方,然而離京九,京廣都是一百公裡,邊說還一邊在地上劃圖給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