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個星期,不辭而別的人越來越多,連前臺小姐也走人了,她叫徐莉,才畢業出來,江西人。 其實,我也是聽老江跟“小屁股”胡扯時說的,因為,自己從未同她說過一句話,而她更是不曾與別人交流,天天吃飯就去吃,隻一個人站在一邊。 這種看起來文雅,安靜的女孩,我特別有好感,就像讀書時碰到的李妍,然而還是走了, 那天我在宿舍下麵的餐廳乾活,隻見她拎著一個桶,一個包,在走過去的時候,兩人對視了一下,我從她的眼神裡可以看出,她是很輕鬆的走,很自信的走。 已經整整三天,都同老先生安裝電箱,這老先生有味道啊,保安室坐著一個來麵試文員的小姐,穿的是吊帶衣,胸部略微凸起,老先生在和我抬電箱外殼的時候故意裝作抬不動,眼睛一斜一斜總是往人家女孩身上瞟。 我乾脆把東西放下,對他大聲說, “老先生,眼睛斜著累不累,正眼看清楚一點,” 他笑著瞪了我一眼,揮揮手, “你這小子,走、走、走”。 老先生其實很在乎這份工作,要不然也不會如此受氣,一個是他年紀大了,另一個就是今年已過大半,也要掙點錢往家裡寄, 更何況他女兒剛考上河南的一所大學,一年學費就得上萬,所以,每當翟工或領導在旁邊,他都搶著自己乾,我是了解他的,也不同他爭,甚至,很同情他。 “嗚呼……嗚呼……我好爽啊。” 早上,同老江跑到小溪村市場,半路他就同野狗一樣站在馬路邊撒尿,一拐彎跑進了居民區, 看到的是嶄新的瓷瓦房,守舊的瓦屋,走進去,就如同回到顏家村,路上的小學生,背著書包仿佛是自己的童年,再加上人家門口犬吠的小狗更使我身臨其境,憶往思童。 “我要……” “我愛你……” “嗚……” 要不是霧氣太重,整個平和鎮都將一覽無餘,卻還未到山頂,我和老江就停了下來,因為一路爬一路跑,拐彎處又多,坡很陡,兩個人都氣喘息息的。 翟工被老板屌了,在車間,老板叫翟工去開會,翟工不加理會,老板憤怒的跑上來扯他的衣服, 當時翟工是沉默的,但從眼神可以看出,他有反抗的動向,大夥都為他抱不平,雖然他平時對大家也是兇巴巴的。 “邦德有限公司是要麵向世界,同全球接軌…… 有些人不要認為前麵那些人走了,沒拿到工資就提心吊膽,你們打工,我不會不給你們錢,但不可以調皮搗蛋,你調皮搗蛋,我肯定不會發工資給你,因為你走了也要有個合理的解釋……現在由我的秘書宣布公司任職新名單……” 我坐在後排的正中間,一共二十九個人,整間會議室坐落在二樓,後麵站著一排保安,前麵兩排坐著有後勤部的廚師,清潔工,行政部,財務部以及我們生產部的人。 我仔細看了一下,一個保溫杯,一個打火機,一包煙,手機,對講機,煙灰缸,手上一個閃閃發光的手表。 這就是老板,老先生他們是看他不順眼,而我雖然也是同感,但反過來也覺得如果能夠正常發工資,這老板也算是一個成功的人。 會是開完了,然而工資的事杳無音訊,加班熬夜卻成了變本加厲, 是可憐?是折磨?還是磨練?接連上了兩三個夜班,卻還得繼續乾到通宵。 站在那裡,眼皮就不自覺的合上,人也東一下,西一下,不單是我一人,“小屁股”和“生哥”也一樣, 是翟工殘冷?還是老板?國慶節馬上到了,我本來打算到另外的城市去看看父母,卻被公司通知隻放一天假,所以隻能打消這個念頭。 如果真的要去當兵,那將來兩年以後才能見到父母了,沒關係,隻要他們過得好,隻要自己為了人生奮鬥,離開幾年又何妨? 我算是想開了,如果自己有了出息,才是對家人最大的安慰。 老江在站崗的時候因為困得不行,不小心摔傷了腿,我隻能一個人晨跑, 六點還不到,就沿著蒼海路一直下到市場,向左轉到田園路,再拐到平和大道,回到蒼海二路。 馬路上,兩輛摩托車相撞,一個司機坐在路邊,留著鼻血,卻還要爭辯,另一個膝蓋開了一個洞,坐在另一邊疼的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剛好在公司的拐彎處,兩人大概也是天江人? 說的話我都能聽得懂,打工人真心的不容易!又是一個通宵,同老先生兩個人,本來是叫他一個人去的,我卻想鍛煉一下,也陪著搞到天亮, 因為都不懂電卻要去裝電,所以隻能一點一點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生怕有一天不小心觸電而死,自然而然耽誤工期,兩人經常被翟工訓斥。 總監叫張澤亮,老板叫張澤明,昨晚這兩兄弟都在車間露了麵,那時我跟老先生在配合總監擺正電動機,老板說總監不行,總監倒同他鬥起嘴來。 時間一久,發現其實總監比翟工還和善一點,起碼不會動不動就罵人,同我們兩三個人在一起時,什麼都聊,等一有其他人過來,馬上就變了個樣,裝得一本正經。 更好笑的是,螺絲一個都當寶,撿起來裝進包裡,新的不許用,用舊的,手劃破了,我給了一個創口貼,還要問我再要一個, 站在車間上撒尿撒兩分鐘出不來,戴一副小眼鏡,臉後麵一個痣,一根毛。 離征兵的時間越來越近,加完班我躺在床上,腦海中時不時浮現很多事,遠在家鄉的親人,當兵,金錢,朋友,兄弟,女人…… 甄河根這人蠻有味道,一開始同我一樣當生產工,後被總監看見坐在電機上像騎馬一樣,總監要炒掉他,主管把他留下來當保安,因為缺人。 現在的這哥們多麼的威風,保安服穿著,上夜班吃著方便麵,聽著收音機,拿對講機到車間裝逼。 我起來晨跑時,見他和同事在搞玻璃,原來是用力過猛,推過頭了,幸好沒有掉下去,同事也是一個挺風趣的人,看我穿著運動褲,上身單薄, “來來來,這皮衣借給你,路上風大,小心著涼。” 甄河根做出要跟我一起跑的樣子,卻被他喊住, “回來,立正、向後轉、手扶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