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記憶力一直是我的硬傷，對我是永恒的傷害。阿龍，你是知道的，我的很多回憶都撈不起來了，更是忘卻著太多太多的感受，這實在可恨啊。倘若過往的所有是一份份財富，這麼多年來，我從未停止過努力與創造，希望將它們緊緊抓住放進口袋，哪知口袋天生自有缺口，我這一邊裝它那一邊漏，也沒辦法堵，隻得祈禱自己在大步向前時，這漏的速度能慢一些吧。唉，命也，運也，抗拒不來。 　　阿龍，在高考結束到查訊分數，再到被錄取和等待通知書到來的這段時間裡，雖說是暑假快樂，但整個人也是在承受著來自未知的壓力與煎熬。這種提心吊膽患失患得的感受，我想你一定也是揮之不去，如夢魘纏身吧。但我卻好像沒心沒肺般，居然沒有一點緊張，以致於現在我想去回憶，居然都想不起有啥深刻的事來了。我覺得這是與我從小就無拘無束，無憂無慮，心智發育比同齡人慢著三到五年這一境況有關吧。阿龍，別不相信，是真就如此啊，我可是很了解我自己的。 　　那時候的我，好像已經把高考從腦海中抹去了，關於考學，成績，錄取等事通通都丟到九天之外。說也奇怪，我父母從來不過問我高考這些事，可能是因為他們這一輩子，樸素的思想裡隻要求我不乾壞事就行了。整個暑假，我在爸媽這邊，每天所做的事大概就是帶著妹妹們上山去掃鬆針當柴火，幫媽媽燒灶煮飯，或是協助爸爸幫豬豬沖澡等，活乾完後，就自己看書，練聲，唱歌，彈吉他了。你來想象一下，在這樣一個無閑人來往的山坳裡，在豬圈旁魚塘邊，在響著轟隆隆的抽水馬達中，有我每天咿咿呀呀的嚎叫聲回蕩，無論清早或傍晚，嚎叫聲不斷，怪驚人的。那時，還好有端哥會打來電話，及時提醒我要查成績，並教我怎樣去查，還有怎樣查錄取信息等等，將我從與世隔絕的可能中拉回到現實裡來。阿龍，還好當時有端哥在，倘若沒有他，我還真搞不定這類事呢。 　　阿龍，就在這個暑假，發生在我身上的，有一種感受很吊詭：不知從哪一天開始的，已經察覺不出來了，我的內心竟會很平靜就接納起來自身邊發生的一切，嚇我一跳。這種波瀾不驚的技能，好像是某一天從自己的身體裡突然就生長出來了的，我有點困惑。會不會是因為閱讀太多，這些書本無意便給予我呢？還是自己的天賦使然啊？我找不到答案。這種感受具體表現在，當我打電話裡去查詢成績時，我沒有心跳加速的沖動；當得知自己的成績還不錯時，也沒有欣喜若狂的波瀾；哪怕是查詢到被大學錄取的消息，也就隻“哦”著一聲，興奮了幾秒鐘，便沒有以後了。反倒是我爸媽開心得不得了。阿龍，當年我可是家族中幾十年來誕生的第一位大學生啊，而且端哥也被錄取了，我們倆還上的是同一所大學。消息如此之好，真替爸媽爭臉麵了，他們高興地擺起宴席，與家族兄弟姐妹們共享開心，在頻頻舉杯之間，笑得是見牙不見眼咯。 　　阿龍，1998年的暑假你是怎樣讀過的？有沒偶然想起我？有沒有啊？ 　　阿龍，世事有時候真的好奇妙喔，命運之神是最會開玩笑的，它會在你沒有希望時突然就讓你看見了希望，並如同升起一個燦爛的太陽一樣，猛然就在前方點亮你的眼睛。我是在某一天端哥對我講要去某鎮找芳姐時，阿龍，你的名字就從我的識海裡閃電般乍現眼前，我興奮不已。因為，端哥口中的那個鎮，就是你的家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