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阿龍,7月9日高考結束,你7月10日一早離校回家,在你兩腳踏出校門的時候,有沒轉身揮手,與自己的高中時代說再見啊?我有揮手喔,我帶著淡淡的憂傷,與一身的莫名的疲憊。 那時,我和端哥拖了一堆行李與書本,我們回到鎮上便分道揚鑣了。我先回村裡安頓,休息兩天後,覺得無所事事,便到老爸老媽那邊去了。阿龍,我爸媽在離家十多公裡遠的某個鎮上的一個山疙瘩裡搞副業:種果種樹,養魚養豬養雞養鴨,租簽有三十年。 阿龍,我要去我爸媽那,得先坐二十五分鐘過路汽車到達路邊的某個站,下車後再進入兜兜轉轉的山間小路,步行用時大概三十分鐘左右吧。我記得,沿著山路深深淺淺一直走,得先穿過一個橡膠園,一張水深開闊的山塘,一大片路邊下沉的農田,最後拐進一個山角,在眼前突然開闊的兩座山之間的一片空蕩裡,得見右邊是沿山而建的村子,它深長錯落,房屋零散,樹蔭遮蔽,左邊就是一張闊大的魚塘,大概十五六畝光景,魚塘水波光粼粼的,這裡,就是我老爸老媽奮鬥的地方。 沿著這條山路繼續走,挨著魚塘的塘尾處開始分叉,往右是去村裡,往左上坡再下坡往裡,就是往家裡走,路邊會經過一張小魚塘,那是挨著大魚塘挖的,中間隻有一條山路作塘堤連起來,這小魚塘是老爸為培育小魚苗而專門開挖的。這魚塘邊上的山地被爸媽勤勞的雙手開墾過,全種上了荔枝樹,一棵接著一棵,枝葉繁茂。樹下有雞鴨走動得歡,這果園隻外圍還保留有或稀或濃的蕨類植物,綠植隨著山風搖搖動動。隻要經過小魚塘再往裡走到山凹的盡頭,會見到,在一個小坡裡平整出的一塊土地上,有幾間瓦房矗立著,一路經過養豬的豬圈大棚,養雞的雞圈小屋,屯飼料的儲藏室,和一個安裝了機械吸水工具的水井,就到了我的家了。 阿龍,那時候的我的家,有一個小小的院子,是用磚頭作圍墻半圈住的,人站在院子裡往外看,最外麵是山,依山邊是一張大魚塘,近處挨著院子的又有一張小魚塘。這小魚塘邊上種著番石榴,葡萄,楊桃,芒果,芭蕉,連衛生間也藏在魚塘邊的樹陰下。我家住的是凹字形結構的瓦房,右邊有房並排兩間,裡間是廚房,外間是柴房。左邊對應的是雜物房,挨著雜物房屋簷種有顆黃皮樹。中間部分是按房廳房結構造建的,爸媽住左間,中間既是大廳也是飯廳,我和妹妹們住右間。 阿龍,由於養魚佬器具繁多,再加上爸媽沒有收拾的習慣,於是這院裡廳內放存的東西可不少啊。——墻角堆著劈好的柴,柴上麵晾著下魚塘要穿的防水魚服,屋簷下的竹竿掛有草帽,毛巾之類的物品。裝魚的桶盆是放在圍欄跟前,東一隻西一隻的,欄桿上還曬著漁網。我老爹的嘉陵牌摩托車白天是停在院子裡,得晚上才推入廳裡的。 我家大廳有一張帶抽屜的桌子靠墻角而立,上麵放著一臺閃雪花的小小電視機和茶杯茶壺,還有爸媽順手就放的零零碎碎的物件,有手電筒,牙簽,紙巾等等。廳中間是一張吃飯方桌,四張木頭長條凳在桌子四邊。一張帶靠背的大長椅依墻打開,這是爸媽晚間看電視時的座位。椅子旁邊還有個手工焊接的能放兩個鍋的鐵架子,阿龍,我們家吃飯是要把鍋從廚房拿進廳裡來的。大廳墻上貼著幾張年畫或明星照,年畫是過年老爸買對聯時送的,明星照,那就是我的青春,貼過郭富城,劉德華,關之琳等。 阿龍,這裡就是我的家,我爸媽在哪,我家就在哪。從小學二年級開始到以後工作多年,我就在這裡一直呆了二十年有餘,這裡雖然簡陋,但很溫馨。直到魚塘在某一天上午被通知說征收開發,簽訂的合約提前結束,爸媽才搬回到鎮上村裡去,這裡的家一夜空了,從此,回到村裡後爸媽宣告退休,這個家我開始接班。 阿龍,與從小在農村裡長大的男孩子相比,我顯得有點格格不入。身體上,同樣是瘋跑天養,別人就健壯如豬,力大如牛,而我則瘦削高挑,手無縛雞之力。習慣上,同樣是留守兒童,父母不在身邊,同齡人吸煙喝酒逃課打架偷雞摸狗樂此不疲壞事一籮筐,而我卻畏畏縮縮,不說臟話,雖然學習成績不好,可從不缺課,作業也不會欠交,而且還賊愛看書。我老媽說過,我出生時才三斤多,捧手上微微“咩”了一下,就整個月沒出過聲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更別提哭,以至於,隔壁鄰居都不知道老媽做了母親。老媽子還說,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農村事忙,大家為兩餐是要奔命的,她坐月子隻休息了一星期就下地勞作去了,順帶著把我放在田頭。而我呢,無論有吃沒吃,我都不哭,一整天安安靜靜的,一直睡,這種怪現象引得各位村婦爭相觀看,以致一傳十十傳百,倒成了奇聞。 那時候,村裡人都說我是要死了的,肯定熬不過幾個月,哪知我母親就是不信邪不信命,她悉心照料,我竟就活了過來,並快樂的長大。不過,在我三年級有一次,還是發生了意外。那時是去外公家玩,我和表哥們推著一架獨輪車到山裡去捆柴,哪知在回家路上過小道時,柴車翻了,直接把坐在車裡的我和小表哥連車帶柴帶人弄溝了,表哥一點傷都沒有,我卻把左手手臂關節摔斷了,斷得可徹底了,空空蕩蕩的手臂完全沒了知覺,我媽心痛得喲,抱著我就哭。後來,我媽跑去算命,先生說我一定要破相才好養活。於是,這村裡那位赫赫有名的骨科赤腳醫生,即是我的外公,他選用了五成功力把我手治好,可同時也按了算命先生講的那樣,把我的手醫殘疾了:左手關節再也合不攏,手一點勁都使不上,這結果,直接導致以後身為農村娃的我,隻能乾著些不花力氣的活兒。我媽說,這就是命啊,還好是順順利利長大了。 記憶在不斷地閃回,一幀一幀的畫麵於腦海中跑馬般飛奔。我語無倫次,不著主題地想到什麼就寫了些什麼。阿龍,我倒是好奇,同為農村娃的你,又是怎樣長大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