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我還倒在垃圾堆裡，垃圾腐爛的味道令人作嘔，但我腹中空空，早就已經沒有什麼能讓我吐了。我踉踉蹌蹌地爬起，脫下臟掉的外套，把它們團成一團。我離開小巷，昨日夜裡男子被殺害的消息已經在街上傳開，我披頭散發，正打算往布洛克家走去，一個人從背後拉住了我的衣袖。 　　“你好，”他用溫柔的語氣說，“你就是昨天晚上在小巷裡的那個人吧。” 　　我感到十分惶恐，如果他看到我昨天晚上去過那個小巷，是不是意味著他有理由懷疑我。我該如何辯解？如何洗脫嫌疑？我會被衛民團的人殺死嗎？無數糟糕的想法充斥了我的大腦，被無數種負麵情緒包圍，我就快要無法思考了。 　　“別緊張，我隻是有求於你，”男人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慮，他把手搭在我的肩上，然後滑到背後，輕拍了兩下，“先來我家坐下吧，我們慢慢聊。” 　　我懸著的心突然就落地了。我回過身，卻不知應該說什麼，便自顧自地點了點頭。他拉著我回到小巷，在陽光下我才終於看清，昨天水槽旁邊的不是垃圾堆，隻是堆了一堆雜物在那裡。廢棄的桌子、椅子，還有一小堆木材在旁邊靠著，大概是起爐灶用的柴火。昨晚死去男人的屍體已經被清理掉了，隻有難以滌凈的血漬還殘留在地上。一些木柴也已經被血液浸汙，木質裡特有的紋路也被死者的血染成深紅色。我回想起昨天晚上的兇案，又開始反胃起來。 　　“哦，你沒事吧，”男人輕輕地摟著我，“昨晚真是驚險，對吧。”他走到門前，有一位白衣服的管家為他開了門，男人拉著我進屋。 　　金黃色的墻紙上印著一種不知名的花朵，大理石的地板上還有一層薄薄的水痕，一塵不染的樓梯護欄，光彩奪目的吊燈——我想這個男人大概是個富有的人。 　　“你看上去很臟，”男人轉過身上下打量著我，“去洗個澡吧，衣服我待會讓管家送來。” 　　管家拿著一籃衣物：“這些你先穿著吧，走，我帶你去浴室。” 　　浴室在二樓，管家帶著我在一扇門前停下了，我接過衣物，走進浴室。我簡單地沖洗了一下，拿起籃子裡的毛巾擦乾了身體，毛巾下麵是一件白襯衫，還有褲子，看上去都很新，整整齊齊地疊著。我換好衣服，便開門走出，侍從說主人在樓下的書房等我。 　　我走下樓梯，在客廳等周圍走了走，終於找到了管家說的小書房，我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 　　“來了，”男人放下手裡的書，“正式介紹一下，我是比爾。” 　　“我是莫安，”我悄悄地把手背在身後。 　　“嗯，莫安，”比爾指了指他對麵的椅子，看著我坐下，“莫安，你昨晚看到了吧，一個瘋女人在那條小巷裡殺了人。話說你還沒吃過早飯吧，我這裡有些麵包，你拿著吃。” 　　“嗯。” 　　“那個女人叫艾汀娜，是我的仇人，她殺死了我的妻子雪莉。我希望能讓她去死，但我不能親手殺了她。當然，我不是為了雇一個殺手，我希望你能幫我拿到她殺人的證據。”他拿起旁邊的一個相機，放在我麵前，“我昨天晚上在樓上看見她行兇，但我來不及找到這個，我也就又錯過了這個機會。” 　　“衛民團沒有殺了艾汀娜嗎？” 　　“沒有，”比爾看上去有些遺憾，“艾汀娜是衛民團的人，他們為了保住艾汀娜，放出假消息欺瞞民眾，說是別人殺了雪莉。” 　　“這很過分，對吧？”比爾看上去有些激動，“現在我們打算去找扶正會。隻要能拿出證據，他們一定會還我公平的。” 　　我拿起相機，在手中把玩著。 　　“那是以後要做的事了，”比爾擦了擦鼻子，“現在，我希望你能幫我抓著她殺人的證據，作為報酬，我會支付給你酬金，你每天都可以留在我家過夜，還有一日三餐也是會有的。” 　　看著比爾誠懇的眼神，我有些手足無措，終於是答應了。 　　比爾舒展開眉頭，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朋友，我親愛的莫安，但是現在還不必急著工作。你有什麼感興趣的書嗎？我這可能是有的，去拿一本看看吧。”比爾說著拿起桌上的書。 　　我站起身，目光在書櫃上劃過，我拿下一本小說，坐在座位上隨意翻開。 　　過了一會兒，管家推門進來：“主人，澤安來了。” 　　比爾站起身，把一支筆夾在書中，一起放在桌上：“稍等，告訴他我馬上就來。”然後轉過身對我說：“失陪了，我現在有些事，你現在這坐會，我待會讓管家送茶水來。”說罷便出去了。 　　門緩緩關上，鎖舌發出清脆的聲音。過了一會兒，管家端著盤子進來了，茶壺裡裝著的是上好的紅茶，管家放下兩隻茶杯，把茶匙架在茶杯上，將壺中的茶倒進我的茶杯。然後便離開了。 　　在香茶與好書的陪伴下，一上午很快便過去了。用過午飯，比爾讓我到外邊逛逛，到晚上再回去。也正好，我要去找一下布洛克，跟他說明我昨天為什麼沒有回去。 　　我在街上走著，憑著微弱的印象，我找到了布洛克的家。布洛克坐在門口，看上去有些苦惱。 　　“布洛克！”我看見布洛克，便和他打招呼，“我很抱歉，昨天晚上天色太晚，我迷路了，所以才沒回家。今天早上有個人委托我幫他做些事情，所以說我可能要在他家裡住幾天。找書苑 www.zhaosｈｕｙuan.cｏm ” 　　“嗯，不要緊，到時候如果有事，或者說住的不習慣，就回來找我吧。” 　　“好。” 　　“那個碗，是你洗的對吧。” 　　“嗯。” 　　“嗯，那沒事了。” 　　…… 　　與布洛克告別之後，我在街上閑逛著，見天色漸晚了，我便回到了比爾的家。 　　比爾坐在餐桌前。管家端來一盤魚。比爾瞇著眼睛，拿起勺子舀上一塊魚肉，然後把勺柄對著我放在一旁。那魚散發著熱騰騰的白汽，顯得很誘人。我拿起勺子向它伸過去，卻感到心裡一陣發涼。那魚直勾勾地瞪著我，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隻感覺背後好像有個人在暗處看我，那是誰？是艾汀娜嗎？哦，恐怕是的，我想一定是的！她好像已經走過來了！她的手裡拿著什麼？那是把刀嗎？那上麵還沾著上一個人的血，她想乾什麼？她想殺了我對嗎？她離我隻有十步了吧？我現在還可能逃掉嗎？不，就連五步都沒有了。她的刀已經抵在我背後了，等她殺了我，也會把我扔到垃圾堆裡去的對吧。鋒利的刀刃刺穿了我的身體，血流不止。我的視覺開始扭曲，我就快死了，對吧。 　　我隻覺得眼前一陣發暈。比爾在我麵前擺了擺手，見我有反應，便拿起勺子，舀了一塊魚肉：“哦，莫安，你還好嗎？你一定是太累了，吃完晚飯，就早點睡吧。” 　　那魚被吃了大半，我也再不見它眼中的憤恨。比爾把魚翻了個麵，魚的另一麵已經被湯汁浸透，看上去更加鮮美，隻是魚的目光渙散，像是早已對這個世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