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盛一路小跑，出了村莊。走進大山，翻越山嶺，穿過山坳，天空漸漸黑了下來。 　　春天的夜，寒風陡峭，泰盛不禁打了個寒戰。 　　潔白的月亮，時不時閃過薄薄的浮雲，透過密密的樹葉，灑下淡淡的、幽幽的寒光，使天地間顯的更加蒼白、淒慘。 　　借著在時隱時現的寒光，伴著夜鷹的怪唳，獐麂的哀鳴，泰盛時而疾步，時而小跑。 　　到了姨媽的村莊，七繞八拐，遠遠看見姨媽家的燈光。八仙桌邊，坐著三個人，或看書，或寫字。聽見外麵的腳步聲，大家不約而同地抬起頭，又齊聲喊道：“爸、媽，泰盛來了。” 　　建國、桂英急匆匆從廚房走出來，桂英說：“泰盛，這麼晚，你怎麼來啦？是不是你又闖了什麼禍？還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快進屋。明文，去倒杯水來，妮子，去生火，把飯、菜熱一下。” 　　泰盛喘著粗氣，叫了聲：“姨爹、姨媽。” 　　泰盛進了屋，接過明文遞過來的水，“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 　　桂英看著眼睛恐慌、神情疲憊的外甥，心痛地說：“慢點、慢點，別噎著。” 　　建國說：“桂英，你先去熱飯、菜，等泰盛吃飽了再說。” 　　桂英到廚房去了。不一會兒，飯、菜端來了。饑腸轆轆的泰盛，狼吞虎咽地吃了三藍邊碗飯。 　　桂英看著泰盛風卷殘雲般的動作，又是心痛，又是埋怨。心痛的是泰盛沒吃沒喝，翻山越嶺，從上午走到晚上。埋怨的是妹妹，從小寵著、慣著泰盛，使泰盛養成任性、蠻橫、粗魯、自私的性格，總是惹事生非。 　　等泰盛吃好飯，又喝了一大口水。桂英問道：“泰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你摸黑跑到我這裡來。” 　　泰盛看著姨爹、姨媽，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說到最後，父親要拿柴刀，砍掉他的手，聲音哽咽，情不自禁地哭了起來。 　　建國沉聲說：“不要哭，做錯了事，就要承擔責任。” 　　桂英責怪地說：“你也是，吵就吵唄，推推搡搡也很正常。你明知寶根打不過你，你還下重手。鄉裡鄉親的，叫你爸、你媽今後怎麼做人？彩霞說話，是重了點，也是實話。如果，別人把泰福打了，你會怎麼樣？還好，茂祥、桂娥通情達理，不和你計較。可是，你父親不能啊。” 　　明德說：“是泰盛先到的。打架也是一個巴掌，拍不響。既然，是打架，就會有輸有贏。” 　　明德還沒有說完，建國就厲聲打斷，說：“看你能的，看了幾本書，就開始講歪理啦。你打一個試試？泰盛，都是你媽把你慣的。現在，在這裡好好待著，不要亂跑。” 　　泰盛低著頭，戚戚地說：“是。” 　　建國又對明德說：“你讀書，成績不好，我什麼也沒有說。因為，我都看在眼裡，你用功了。不是每一個用功的人，都能夠成功的。這個道理，我懂。這幾天，你不用到田裡去，好好在家裡陪著泰盛，不要亂跑。明文、妮子放學後，不要在外麵玩，早點回家。現在，晚了，大家都睡吧。” 　　看著建國嚴肅的表情大家都默不作聲，各自回房休息。 　　等孩子們都進了房間，桂英低聲說：“你把孩子們都嚇著啦，” 　　建國也低聲說：“我擔心、、、、、、”卻欲言又止。 　　桂英問：“你擔心什麼？” 　　建國“唉”了一聲說：“不說了。盡人事，聽天命。去睡覺吧。” 　　一連幾天，建國、桂英下地乾活，明文、春妮倆人上學，明德、泰盛坐在家裡。明德一邊看小說，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和泰盛閑聊。泰盛小學沒有畢業，認不了幾個字，坐在家裡，特別鬱悶、煩躁。 　　這天，泰盛對明德說：“德德，我想賺錢，又不知怎麼開始？你想賺錢嗎？” 　　明德說：“想啊！誰不想賺錢。” 　　泰盛說：“你懂得比我多。你說說，有什麼方法可以賺錢？” 　　明德說：“賺錢，有很多種方法。簡單點說，有三種方法；一：最方便、最簡單的，就是靠體力賺錢。二：最體麵、最優雅的，就是靠知識賺錢。三：最快捷、最危險的方法，就是拿錢賺錢。這三種方法我們都不具備，我們用什麼方法賺錢？” 　　泰盛用不解的目光看著明德，說：“你說的太復雜啦，我聽不懂。能不能簡單點？” 　　明德笑著說：“靠體力賺錢，就是打工、作田。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生活。靠知識賺錢，就是文明、智慧。進出西裝革履、文質彬彬的文雅生活。靠錢賺錢，就是買進、賣出。享受光彩照人、錦衣玉食的華麗生活。” 　　“現在，我聽懂了。”泰盛也笑著說：“難道我們要像我們的父母一樣，守著幾畝田，窩在這裡過一輩子。” 　　明德苦笑著說：“我也不想啊！可是，我們出生在這裡，又有什麼辦法呢？隻有認命啦。” 　　泰盛說：“城裡人，也不是天生的啊。現在，不是有很多人出去打工嗎？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夠成為城裡人。” 　　明德說：“那跟我們在農村裡，有什麼兩樣？還不如我們在農村裡。在城裡，有太多的規矩、太多的約束、太多的歧視，還有太多的欺騙。” 　　泰盛說：“我不想打工，也不想做城裡人。就是想賺很多、很多錢，賺了錢，首先蓋房子，蓋一棟大瓦房。” 　　明德說：“我們家為了蓋這棟房子，我爸媽吃了很多、很多苦。農閑時，到磚瓦窯背磚塊、大磚坯。我母親懷孕了，都不肯休息。” 　　泰盛說：“唉，我從小就頑劣，不喜歡讀書，不喜歡下田。現在，又闖下大禍，連帶父母受氣。不說這些啦，還是想想怎麼賺錢。” 　　明德說：“我知道一個賺錢的路子，但需要很多本錢，還有很大風險。” 　　泰盛驚訝地說：“要很多本錢，還有很大風險？這是什麼賺錢的路子？” 　　明德說：“富貴險中求。沒有風險，那裡有那麼好求的富貴？你們那個村，聽說就是你們的祖先，用鮮血和生命建立起來的。” 　　泰盛說：“這些我早就聽說了。我們是從很遠的地方搬過來的，為了躲避打仗、土匪，才在深山老林中安家落戶。還師我們祖上是一位很會打仗的將軍。你還是說說，什麼樣的賺錢路子？要多少錢？” 　　明德說：“算了，說了，也是白說。還是好好在家待著，讓爸媽省省心。” 　　泰盛說：“你就說說吧，說出來，我們再想辦法，也許不是白說。” 　　明德說：“就是到雲南販煙。聽我同學說：那裡的大重九，隻要幾毛錢一包。而我們這裡要賣兩塊多。如果，我們倆去，最少要兩千多塊錢。風險，就是一路上，關卡很多。萬一被逮住，就是投機倒把罪。輕則，沒收香煙；重則，治安拘留；甚至，判刑入獄。” 　　泰盛說：“你不是說“富貴險中求”嗎！風險，找書苑 www.zhaｏｓhuyuan.com 我們暫且不管它。隻是這兩千塊錢，到那裡去找？德德，這個消息可靠嗎？” 　　明德說：“當然可靠。我同學跑了一趟，吃不了那個苦。他爸媽也心痛兒子，不讓他再去。” 　　泰盛說：“既然這樣，我們就不管這些。隻是，我們到那裡去找這兩千塊錢？” 　　整個屋子沉寂了，明德在看書，泰盛在看天。 　　過了好一陣子，泰盛說：“德德，借錢，不要說兩千，就是兩百，也很難。我想偷偷把家裡的母豬、豬仔賣掉，估算能賣一千幾百塊錢。但還差一千多塊錢。” 　　明德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驚訝地說：“你瘋啦，那是姨媽為了蓋新房子、弟妹學費而養的。你把牠賣掉，不是要你媽的命嗎？” 　　泰盛憨笑著說：“不會的，我娘信的過你，難過了幾天，就沒事的。隻是，還差一千塊錢，到那裡去找？” 　　明德說：“你真的想賭一把？很苦、好累、有危險。你不反悔？” 　　泰盛說：“不反悔。我不想像爸媽一樣，窮一輩子。賭一把，弄不好，馬上就有新房子住。” 　　明德說：“好！我偷偷把家裡的穀子賣掉，也值一千多塊錢。” 　　泰盛笑著說：“你原來早就想好了，那可是一年的口糧啊。” 　　明德也笑著說：“我早就不想過這種日子啦，總想證明一下自己的能力，就是下不了決心。現在，你有想法，我有方法，隻要你不後悔，我們就賭一把。” 　　泰盛說：“我決不後悔，也不會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