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沒課,林海楣的找工作之旅,已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太陽出來離開山頂已經好幾丈了。 林海楣從城東走到城西,還沒人中意。因為走遍了整個縣城,才發現這縣城的灰塵比農村都多。 厚厚的積在石階上,街道旁,溝渠中,殘房破屋的窗戶裡。 整個城市除了縣府略顯高大上之外,其它的民房都以矮小居多,最高是二樓。 林海楣想起叔叔新修的兩層石磚瓦房,都比這氣派。人家的樓麵全鋪的木地板。 她也隻有眼羨的份兒,因為叔叔是開班車的,爸爸是臉朝黃土背朝天的。 林海楣逛著想著,隻剩一個小小的包子鋪了。 這包子鋪在一棵大黃桷樹下,一點兒都不顯眼。 “老板,你的店缺人手嗎?” “不缺,我是人,也有手。” 林海楣笑了。 “那您這店是招男工呢?還是女工呢?” “哪種好,就招哪種?” 林海楣收起了笑容。 “男工呢?屬陽,是金,力大。女工呢?屬陰,水柔(弱),是財。老板您找哪種都會財源廣進。” 林海楣這馬屁拍得沒有一點響聲。就把老板的油光滿麵給拍笑了。 “這話我愛聽。不過,我請的時間不多。頂多兩個小時,而且是在早上。一般的人乾不了,因為要睡懶覺。” 自然而然,林海楣的工作成了。 她得知老板姓陳,叫陳叔。 正在她準備離開之時,一股豬臊味越來越近。 “老陳,還有包子沒得喲?” 一個尖嘴猴腮的中年人,操作純正的川東方言問。 “沒得了。你啷個來嫩個岸嘛!早都賣完老。” 陳叔放下手中的桌布,他的右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從案板上拿了大前門,遞給了中年男人。 “李老鼠,最近生意好塞?” “忙!這不叫凱凱幫忙嘛!這包子,就是給那個龜兒子買的。” “李老鼠,這就是你不厚道了哈!江凱這小娃娃,我看著長大的。人雖然浮了點,但根基還是不壞的。” 李老鼠訕笑了。他夾著香煙,吞雲吐霧的,美滋滋的離開了。 江凱,章美久的新晉男友,賣豬肉? 人家那麼有錢(穿著),都還在努力,我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她突然想起租房那裡沒洗衣粉了。於是,她又折回,朝城東走去。 太陽光越來越強了,秋老虎還真是老虎,冷不丁出來秀秀高溫這肌肉,讓人惱火怎麼夏天還不走。 這快到晌午的天氣,不光太陽有力,肚子也毫不爭氣。 “咕咕”的叫啥,沒到點不得喂你。 “久兒,吃啥?我請你。從今天開始,我要掙錢養你,以後你的早餐我一包到底。” 江凱的帥氣那不是蓋的,連情話也說得這麼有骨氣。 “咯咯咯!” 章美久如百靈鳥般咯笑著,她的回答,讓江凱無言以對,笑著賠罪。 “我的後盾呀,最養人的是中飯,雞鴨魚肉樣樣全,有情食品要多吃,吃了身體才不透支。” “你雖是我的菜,但還沒有嫁過來。有的責任我不想超前。” “滑頭,我請吧。說!哪個館子?” 江凱詭秘的一笑,他終於領悟到,有張能說會講的嘴,是多麼重要? 他不知道,在他們的身後,有個人聽見了他倆的談話,心中暗自好笑。 她正在笑,又暗叫不好,她望見木直,正朝這邊走來了。 她故意放慢了腳步。 “凱哥!美久,這麼巧?是吃早飯呢?還是吃中飯?” 木直見兩人一路搜尋館子。 “逛逛,你呢?” 江凱鬆了搭在美久肩上的手。 盡管是昔日的情敵,但發小間的友誼有時還是要顧臉皮。 “買個饅頭,沖沖饑。” 木直和他倆借身而過。 一眼之見,他看見走路東張西望,慢悠悠的林海楣。 她的穿著並不違和,樸素的一身,體現的自然美更是沒點兒做作。 他把她比作“茁壯的玫瑰。” 又怕她死讀書不知世界在進退。 木直計上心來。 可是,當林海楣真正走過來時,木直想好的計策全忘了。 昨天還有書本掩護,今兒光禿禿的兩隻手,他反而不知怎麼放了。 林海楣看著帥氣陽光的木直,從未有過的自卑感冉冉而生。 人,當你不注意自己某方麵不如別人時,會活得很灑脫。 當在這方麵引起了注意時,反而沒有了快樂。 林海楣就是這樣。她以前沒心沒肺的多好。 可自從心中有了暖意,又注意了自己的作妝的時候,她的快樂在一點點減少。 她見木直低著頭,她也不知所措低了頭。她的臉和脖子,瞬間紅透了。 木直抬眼瞧見了林海楣的嬌羞。他多想一步走上去,拉住她的手,向她訴說愛意。 木直的理智卻喝住了他。 人家從大山裡來,目的是求學,如果自己順水推舟,讓兩人沐浴愛河,這書怎麼能讀得下去? 自己才熬兩天,就受不了這情感的攻擊。何況於她,豈不更難起身脫離? 木直想到這裡,收起了自己的小情緒。 他清了清嗓子,大聲說,“Hi,好巧,準備去哪兒逛呢?作為新同學,要不要我給你當向導啊?” 木直在非常臉紅的狀態下,一鼓作氣地倒出了這些話。 林海楣還是放不開。她低著頭,沒有回答。 木直見狀,隻好說了聲,“那,我先走了。我餓了,去買個饅頭吃。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林海楣慢慢抬起頭,用她那雙大眼睛羞澀地望著他。 木直的心都化了。 他卻硬起心思,假裝與她毫無關係的說了聲,“你慢慢逛,我走了啊。” 林海楣側身,讓木直走了。 木直頭都沒回一下。林海楣卻望了他的背影好久,想起他和歹徒的巧鬥,心中回暖,又愛又羞。 木直感受到了林海楣的眼神,他多麼想回頭接住她的凝望啊。 但他不能回頭,他隻能一直往前走,直到拐角,他趁機回了頭,後麵卻一無所有。 木直發瘋似的回跑,當他終於望見林海楣的背影時,他又放慢了腳步。 當他看見她走入供銷社時,他才又發瘋似的奔跑,去買饅頭。 他要多買幾個饅頭,在回頭的路上和她再來一場偶遇。 路上的行人,見木直的速度,紛紛給他讓路。 太陽光的火熱,穿透到了木直的心中。他的心飛了起來。 因為他知道了女神也愛他。 這股力量給了木直強大的動力。 “老板,買四個饅頭,一籠肉包子。” 這個包子鋪在城中間,不是陳叔的包子鋪。陳叔的在城西。 木直並沒有吃。而是邊走邊搜尋,林海楣的身影。 林海楣也為自己剛才的失態,而後悔不已。 我是來求學的。不是來談情說愛的。人家條件那麼好,自己配得上嗎? 自己何德何能,擁有這麼好的愛? 木直人帥,家裡條件又好(穿著)。又是城市戶口。 自己是農村戶口,家裡條件又差。 她看著自己樸素的著裝,一時難過,蹲在一棵大樹下哭了。 她的雙眼淚如雨下,又像決堤的大壩。她哭了好久,才慢慢抬起頭。紅腫的雙眼,閃爍著堅定。 從現在開始,不說愛。努力學習,自己有掙錢能力了,才有底氣談情說愛。 木直,成了她心中的一個坐標。 她要通過努力學習,找個好工作,取得城市戶口。 自己還要發展寫作這塊副業,多投稿。憑自己能力創造好的生活條件。 當有理想支撐她的時候,她這才一掃心中的陰霾,高興起來。 她一高興,走路就有點飄了。她不斷地踢著小石頭,釋放她心中的快樂。 突然,這塊小石頭踢到了一個穿回力球鞋的人,這雙腳不動了,仿佛地上有磁鐵一般。 “對不起!” 林海楣脫口而出的道歉,撞上了一張笑意盎然的臉。 “木直,你還沒走?我倆是不是有仇?” 林海楣說了之後,並不等木直回答。 她搶過木直手中的饅頭,拿過來就開吃。 並說,“別以為我吃白食呀,付錢給你。我正找不到賣饅頭的地兒呢!” 木直也不說話,隻顧傻樂。 他也不傻,他把她帶到了馬路邊的石凳子上,兩人這才放開肚子吃起來。 “反正你要給錢,你就多吃點。” 林海楣也不怕木直笑話,她毫不客氣地乾掉了兩個饅頭,一籠肉包子。 木直象征性地吃了兩個肉包子。 “你這麼能吃,你家裡養得活你嗎?” 木直笑問,他並沒調侃之意,而是實話實說。 你背過毛穀子嗎? 你背過玉米棒嗎? 你背過紅薯土豆嗎? 這麼高的背簍,她比劃著高及腰部的背簍。 要從穀底背上半山腰的家。又從山頂上背到半山腰的家。 不吃,哪來的力氣? 她的一通話,讓木直體會了農民生活的不易。 也更理解了她為何要努力讀書。也更加心疼她。 木直決定,不言愛,努力學習。 靠自己的本事,為她創造更好的生活。 或者是,大學畢業後,一起創造美好生活。 錢不多,但林海楣堅持要給。她的理由是,隻要吃了一次白食,就有第二次。 木直握著手中並不沉重的硬幣,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一度熱淚盈眶。 我多幸運啊,遇見了你,林海楣。 因為離正午還早,好多館子廚子都沒來,怎麼吃炒菜? 江凱和章美久各吃了一碗肉絲麵,就準備各回各家了。 江凱本來還想多玩一下。由於章美久堅持回去吃中午飯,說她後媽對她好得很。 怎麼好? 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反正我老爸有錢,她不會和錢過不去。 不對我好?那她是笨蛋。 這信息江凱聽懵了。 後媽不是惡毒的代名詞嗎?是朝代變了還是馬上要變天了? 江凱心中感到陣陣涼意。他娶她的日子變得遙遠不可即。 江凱望著章美久遠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章美久回到家,後媽安琪正在廚房忙著。 “久兒,回來了。你啥都不用做。讀書又累,看看電視醒瞌睡。” 章美久就如後媽精心伺養的一條金魚。她除了吃飯花錢,啥都不會做。 不是她不做,而是後媽壓根兒不給她機會,讓她去做。 章美久剛開始也怕後媽,搶著努力做家務。 那時,別看她小小年紀,十一,二歲,煮飯,炒菜那是一把好手。 後來,爸爸和後媽吵了一架之後,後媽就不讓她乾活了。 有了妹妹章小倩之後,她除了幫照看妹妹外,不乾一點兒家務。 妹妹不好帶,後媽交的任務是不能磕著,不能摔著,不能撞著。 那時,她老打瞌睡,為了不離妹妹半步,她硬是把自己的額頭,撞上了石柱。 一直到妹妹長大,上了幼兒園,她才榮幸地失去了照看的任務。 “久兒,正在放《新白娘子傳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好好看,學學,感情要深,就要一口燜。” “安琪姐,燜是啥意思?” “喝酒唄。” “哦!” 章美久這聲哦,表示她已經學到手了。 她看著電視,聽安琪時斷時續地嘮叨。 如耍朋友,要下得了手。 能占有就早點占有,不然又到了別人的手。 美久聽迷惑了,會問,“安琪姐,電視裡演的,咋和你說的不一樣呢?啷個回事喲!” 這時,安琪會說一句,“電視裡是演的,假的。” 於是,章美久在現實生活中,常常找不到北。 她不知怎樣處理人際關係,更別說本就是學問很深的男女朋友關係。 “久兒,吃飯了。” 章美久看著香噴嘖的糖醋排骨,通常會把一盤據為己有。 安琪也不會說啥,但她會不經意的冷笑一聲。 章美久吃得性起,根本不知她人的語意。 就是知道了,後媽也會說,和你沒關係。 飯桌上,永不變的兩個表情。 一個吃得心滿意足,熱火朝天。 一個吃得滿不經心,冷眼四凝。 連洗碗這麼小的事兒,安琪也不會讓章美久去做。 理由是,女孩子的手,金貴。弄粗糙了,沒有男孩子理會。 如果章美久是幸運的,那麼,江凱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江凱一進門,就被爸爸(後)李多金數落上了。 “你個瓜娃子,還是個男孩子。回家冷鍋冷灶,你在做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