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辛格腦子裡一直在想於佳慧的事，歐陽哲把於佳慧的照片發給了辛格，這個女人長得確實漂亮，皮膚白凈細膩，資料顯示，她今年也不過20出頭，外地來X市打工，之前在發廊工作，後來結識了沈巖便辭去了工作，住進了市中心那座公寓。 　　那座公寓歐陽哲打探過，沈巖之所以選那裡不是沒有道理，整棟樓隻有前臺和電梯間有攝像頭，完全沒有任何參考價值，簡直是偷情的絕佳地點。 　　辛格剛入職不久，但組長沒有給她太長的適應期，目前運營的這個公眾號已經十分成熟了，幾乎每天都要發表新文章，辛格從一開始苦思冥想硬憋文字到現在偶爾洗稿如魚得水。 　　如果把沈巖的案件發到網上會怎麼樣？ 　　辛格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她的工作就是每天在影視劇裡分析別人的家長裡短，探討人心、人性，可有人說過：“世界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當然，原作者的重點不是想表達這個世界有多精彩的故事。辛格卻領悟到了這一層，藝術來源於生活，生活本就有很多故事，紀錄片未必比不上天馬行空的影視劇不是嗎？ 　　寫下來吧，讓一件事實真相不論好壞，接受大眾評判，還有那個小男孩，如果李遠貴真的協助拋屍，那麼這個無辜的孩子就需要社會各界的幫助，依靠福利機構是不夠的。如果自己的文章能被認可，引起關注，或許能給那個孩子帶來資助。 　　那警方會不會找自己的麻煩？畢竟還沒有結案，現在向公眾透露案件細節怕是不妥。可是另一方麵案件目前陷入瓶頸，無論是警方還是歐陽哲手上都沒有新證據，於佳慧也沒有蹤跡，如果將事件公之於眾，又是否會有新進展？ 　　把未偵破的案件透露給群眾估計行不通，那麼一個編輯利用娛樂公眾號編故事總不會惹來麻煩吧？ 　　辛格茅塞頓開，使用化名和模糊情節發表文章，對外宣稱隻是一個探案小故事，就可以避免許多麻煩。靈感來得快，要是不抓住就跑了。 　　中途組長來過兩次，看見辛格奮筆疾書拚命碼字的架勢深感欣慰。辛格也確實沒讓他失望，不過兩個小時，一篇都市奇案文章便交到了組長手中，之後又交到了主編手上。 　　“辛格，你這篇文章立意很特別啊，講的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兇殺案？” 　　“對，我看小組最近發的文章閱讀量有所下降，就想著換個角度和方向試試。” 　　主編略微思考了一下，做出了決定——他同意將這篇文章發表，但不是在本部。 　　之前有警察來公司找辛格問話的事情他是知道的，雖然不知道警察到底問了辛格什麼，但總歸不是好事，萬一以後有麻煩可不好辦，他本來想著這兩天找個由頭把辛格調走，今天她就撞槍口上了。 　　“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很有潛力的新人，如今你有新的想法更是難能可貴。前幾天，隔壁三部的老張一直找我要人，他們那邊有幾個年輕人離職了，他們周轉不開，我一直沒鬆口，今天看來，你很適合去歷練一下。” 　　辛格沒想到談話風格會變成這樣，不過是一篇文章而已，怎麼成了調崗申請？轉念一想，自己被警察找上過，之後又無故請假一天跟著歐陽哲到處瞎跑，回來就寫了這篇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稿子，要是主編能當無事發生才叫奇怪呢。 　　“好，我聽主編安排。”辛格也沒讓主編為難，自己的實習期還沒過，對方完全可以隨便找個理由讓自己離職，隻是調崗也算仁至義盡。 　　“嗯，很好，我會和三部那邊通通氣，他們那邊有專門出這類稿子的小組，到時候你直接過去，這篇文章就是你的敲門磚。” 　　調職手續辦理的比辛格想象中快得多，下午的時候，辛格就已經坐在三部B組的工位上了。 　　前任組長說這裡更適合辛格倒也沒有誇張敷衍，三部幾個組主要負責一個晚間板塊，B組運營的公眾號名為都市夜談，什麼都寫，經常發表一些笑話錦集、都市故事，還有一些熱點討論和事實論壇，隻可惜這個小組運營的公眾號並不火，和辛格之前的小組比起來差遠了。因此這個小組在公司也處於邊緣化，前組長說這裡有幾人離職，怕也是和這個組不受重視、獎金不樂觀有關。 　　但是辛格本人很樂觀，無論是人還是公眾號，都有個成長的過程，慢慢來，總會好起來的。 　　“嗨，辛格是吧？我叫佩佩，羅佩佩，歡迎你加入我們混吃等死小組。” 　　B組組長安排好辛格離開後，鄰座一個編著兩條短麻花辮、戴著黑框眼鏡的小姑娘滑著椅子慢慢挪到辛格身邊主動打招呼。 　　“你好，請多指教。” 　　這一組的人明顯比之前的同事更熱情健談，辛格在之前那組呆了一個月，還有沒說上話的同事，今天第一天來三部B組就和周圍的幾個人打成一片了，看來良好的工作氛圍確實能提升工作熱情，辛格覺得自己又行了。 　　“哎，你一直在看手機，等男朋友消息啊？”羅佩佩嚼著薯片又把椅子滑了過來。 　　“不是，就一個朋友，本來我們一起……處理一件事情的，但是我總感覺他不想帶我玩。” 　　辛格不記得今天第幾次翻看聊天記錄了，但與歐陽哲的對話框始終停留在昨日的好友驗證記錄上，南措也沒消息，東對的主頁倒是有更新最新一期漫畫，辛格看完之後給他點了個贊。 　　“那你主動找他啊，怕他不理你嗎？”羅佩佩托著鼓鼓囊囊的腮幫子好心提議。 　　“額，也不是不行。” 　　辛格還沒告訴歐陽哲自己把沈巖的案子模糊了關鍵人信息寫成文章打算發表這件事，不知道他會不會贊成。昨天他明明有提議過的，應該不會介意吧？ 　　叮咚—— 　　歐陽哲剛到於佳慧曾經工作過的發廊，手機就收到一條消息，辛格發來的，一篇文章推送。點開，看了兩段他就明白這是沈巖的案子。 　　辛格：大偵探，我打算把沈巖的案件發表出來，當然模糊了當事人信息的，我新換的小組隻在晚上發表新稿子，這篇你先看看，還沒發表，有什麼建議嗎？ 　　歐陽哲正要輸入文字，一道低沉的聲音摻雜著怒氣傳來：“小兔崽子！你還查到這兒了？” 　　“老舅啊，您也查到這兒了？真是冤家路……啊不是，哎！我都這麼大了你別踹我！我新買的褲子！” 　　辛格盯著聊天頁麵的“對方正在輸入……”卻遲遲等不來新消息，難道是自己的文章有漏洞？ 　　另一邊，歐陽哲和賀翀家人間的“友好問候”結束，賀翀見趕不走歐陽哲，便警告他不要強出頭，乖乖跟在他身後，兩人一起進去問話。 　　跟著警察就是好辦事，歐陽哲完全相信自己舅舅的辦案能力，二十幾年的老刑警了，經驗老到，長得又夠兇，一般問話別人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發廊老板也確實配合。 　　“嘖，這個於佳慧之前是在這兒乾過一段時間，後來辭職了我們也就沒有聯係了。” 　　“那她在X市還有什麼親戚朋友嗎？”賀翀追問。 　　“親戚沒聽說，朋友嘛……她那個人吧，我不是背後說她壞話的意思啊警官，就是這個小姑娘吧……嘖，不太安分，和不少男的不清不楚的。” 　　賀翀看了歐陽哲一眼，兩人心照不宣，這幾個男的裡麵應該包括沈巖。 　　“她年輕漂亮，有男的喜歡她也正常，但是她有男朋友的，背著男朋友跟別人亂搞，這就不厚道了。” 　　發廊老板盡量注意自己的措辭，對方是警察，說的太難聽怕對方覺得自己對於佳慧有偏見，畢竟還不知道這小妮子在外麵闖了什麼禍，都讓警察找上門來了。 　　“她男朋友你認識嗎？叫什麼？” 　　“認識談不上，來過店裡幾次，叫……叫劉鵬好像，之前是在哪乾保安的，具體的我就不清楚了，現在我也很久沒見過他了。” 　　…… 　　等了好一會兒，辛格的手機終於傳來了新消息。 　　歐陽哲：劉鵬，保安，25歲，身高180左右，老家是H市的。就這麼多信息，幫我查查這個人。 　　辛格：你以為我是誰……就這麼點信息？ 　　歐陽哲：去我工作室，南措在那兒。 　　辛格放下手機，麵露難色，剛到新部門報到第一天就要請假離崗，這工作怕是也保不了多久。 　　“咋了姐妹？”羅佩佩看著辛格臉色復雜，以為她不舒服。 　　“佩佩，咱們這……請假好請嗎？” 　　“請假乾嘛？直接走唄，我們是乾編輯的，出去采風很正常啊，記得打外勤卡啊，不過非工作排遣不給報銷路費啊！” 　　辛格：“！？” 　　這工作，換的值。 　　來到歐陽哲的工作室後，南措提前接到了歐陽哲的通知，已經在等著辛格了。 　　“劉鵬，保安，25歲，身高180左右，老家是H市。就這麼點信息。”南措又重復了一遍。 　　“是啊，至少告訴我是哪裡的保安啊。”辛格默默翻了個白眼。 　　“估計，這就是歐陽哲想讓你查的。哦，對了，歐陽說讓你快點，他舅舅那邊也已經開始查了。” 　　“不要給我壓力……” 　　辛格坐在電腦桌前敲敲打打，她設計了一個算法，在X市接近一千萬人口中搜索、交叉比對，最終鎖定最符合歐陽哲描述的那個“劉鵬”。 　　“這個名字實在不算特別，光我們盛水區就有74個叫劉鵬的。”辛格在等搜索結果的間隙回頭和南措說了一句。 　　“至少你能排除這個老大爺和這個3歲的小屁孩兒吧？” 　　“還有這個女的，居然還有女生叫劉鵬？” 　　過了大概十分鐘，電腦彈出提示頁麵，搜索完成，有5個人符合辛格的搜索條件。 　　“這兩個人27歲？還有這個28歲的，年齡不對吧？”南措在看了幾人的資料後皺皺眉，他不覺得辛格會犯這樣的失誤。 　　“我將搜索對象的年齡擴大了範圍，所有23-28歲的劉鵬都在這了，年齡這個東西最不可靠，發廊老板又沒查對方身份證，很難確認對方的真實年齡。再加上我們平時對自己的年齡有虛歲、實歲的說法，所以這個劉鵬不一定就是25歲。” 　　辛格將這幾個人的照片下載下來，發給了歐陽哲，等著對方找發廊老板辨認。 　　“有道理，還是你想的周到，也說不定他虛報年齡了呢。” 　　“是啊，你多大了？” 　　“26，就是按照身份證上的出生年月計算的，貨真價實。”南措回答。 　　“那歐陽哲呢？” 　　“他今年28了。” 　　“謔，我以為他得三十多了。”辛格嘖嘖道。 　　“是吧，我早就勸過他讓他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此時，被二人吐槽的歐陽哲狠狠地打了個噴嚏。從他給辛格發消息到收到辛格的照片前後不到一個小時，但是賀翀已經回警隊了，警察那邊應該會更快，說不定對方已經在趕往劉鵬住處的路上了。 　　“就是這個，這小眼睛，我肯定不會認錯！”發廊老板指著歐陽哲那5張照片中的一個，十分自信。 　　“好的謝謝。” 　　歐陽哲走出了發廊，把這張照片發回給辛格，讓她把這個人的詳細資料和現住址發過來。 　　同一時間，辛格和南措也在研究這幾個“劉鵬”，其中一個人的資料引起了辛格的注意。 　　“是他，劉鵬，27歲，H市漳河區人，大專學歷，2015年來X市打工。曾在建築工地乾過學徒，2017年春天跟著施工隊外出做工，在工地與人發生爭執，雙方鬧到了警局，後經調節未留案底，但從那以後他也被工程隊開除。2017年底在……春熙路公園做保安！” 　　“不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吧？他在春熙路公園上班！”南措也驚訝了一下。 　　正好這時歐陽哲發來了確認消息，正是這個劉鵬。 　　“他住保安公司宿舍，巖水區工業二路4007號，安心保安公司，宿舍區和公司在一起，他就在那。” 　　南措將地址發給歐陽哲，春熙路公園的安保人員是外包出去的，外包公司就是這個安心保安公司，劉鵬2017年底入職，入職後被分配到春熙路公園當值。 　　歐陽哲上了車之後帶上藍牙耳機，撥通了南措的電話。 　　“南措，讓辛格想辦法找這個人，地鐵、公交、高鐵、機場、出入境，任何交通工具隻要能查都查一遍，我覺得他未必會留在X市內了。” 　　“好的，哎？辛格！你去哪啊，歐陽說讓你查一下劉鵬有沒有可能離開X市。” 　　正準備出門和歐陽哲會合的辛格聽到這話身形一頓，對啊，如果劉鵬真的參與沈巖的案子，那他已經逃跑了也說不定。 　　辛格又坐回了電腦前，她先是用“黃雀”黑進本市的火車站係統，查找劉鵬的出入信息，之後又用另一臺電腦黑進地鐵、公交的監控，開啟人臉識別，這項工作十分繁瑣，要對全城幾百萬搭乘地鐵、公交的市民與劉鵬的麵部特征進行交叉比對，找書苑 www.ｚhaoｓhuyuan.com 錯誤率很高。電腦不斷發出識別信號，但每次都是誤報，辛格他們要找的劉鵬始終沒有出現。 　　“火車站近3天以及未來一周都沒有劉鵬的購票信息。”南措在另一臺電腦前翻找著，情況也不樂觀。 　　“他會不會搭乘長途大巴？” 　　早在3年前，全國各地已經將實名製購票進行普及，包括長途客運站，但是大巴不同於高鐵，檢票製度並不嚴格，黃牛票也屢禁不止，如果這個劉鵬夠聰明，他完全能避開核查身份這一環節。更何況還有部分跨市大巴、公交並不需要實名製乘車。在茫茫人海中搜索“劉鵬”這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賓館、酒店呢？”南措又想到一個可能查到劉鵬的方式。 　　“X市與警務係統聯網的正規酒店裡沒有劉鵬的入住記錄。” 　　辛格之前黑進警務係統就一直沒退出來，雖然能看，但是辛格不敢隨便操作，怕暴露。如果有消息她這邊也能收到。 　　“那種沒聯網的黑旅店就沒辦法了。”南措聽出辛格的話外之意。 　　另一邊，歐陽哲已經趕到了巖水區工業二路4007號，安心保安公司樓下，不出意外的又碰見了他舅舅。 　　“怎麼樣？”歐陽哲上前一步拉住賀翀。 　　賀翀沒心思追問歐陽哲到底是怎麼查到這個劉鵬的工作單位和住址的，此刻他有更棘手的問題要處理。 　　“人跑了。他公司同事和室友說，已經兩天沒見著人了。” 　　案件到這一步再次陷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