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周博海安排的轎車早已在飯店樓下等待多時。 初來民國的他,甚至還沒來得及仔細看看這糟糕的舊時代,就被迫卷入一場又一場的危機中。 天風:你不來主導嗎? 【我很虛弱,沒法控製這具身體,這場家宴就交給你了。遇事要三思,千萬別再沖動啦!】 天風:不是,你,你怎麼關鍵時刻掉鏈子?總說什麼奇門世家,也沒見你算過啊! 【若非我動用了奇門秘術……算了,我交代你的那些細節你都背熟了嗎?】 天風:差不離吧,可完全讓我來應付,心裡還是有點懸。 【謙虛了,你在76號表現的不是挺好?還是那句話,該拽要拽,該慫要慫!】 天風:你究竟想要我乾什麼?或者說戴老板想搞什麼動作!無論刺殺官員還是盜取情報先透個底不行嗎?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該乾什麼? 哈哈!逸君大笑。 【什麼盜取?還刺殺!真沒你想的那麼復雜,別有壓力自由發揮就好,消除他們的疑慮順利脫身,過關後我會送你去該去的地方。】 【記住一句話,不許做漢奸!】 聽到這話天風就氣不打一處來,他可是長在紅旗下的堂堂正正男子漢,也是有著特殊使命的人。就算被迫卷入錯誤的時空,哪怕是戰死!也絕不可能去做漢奸。 天風:鬼才要做漢奸!我最痛恨的就是漢奸走狗!你要記住自己說過的話,一定把我送回去! 【放心!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我與你同在。】 看來這家夥是打算與特務們周旋消除懷疑,好安穩的在上海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比如那位春風委托的間諜活動? 可真就如此嗎? 算了,歷史有已定的前進軌跡,不宜乾涉。 他完成他的任務,我接著追查當年的真相! 想明白的天風翻了個白眼:還神與我同行呢。 別墅大廳金碧輝煌,華燈璀璨,頭頂的水晶燈照射在光滑如鏡的水磨大理石上,亮得令人炫目。 男士衣冠楚楚,女士美艷動人,更有身著燕尾服的侍應生托著酒盤挺胸抬頭地穿梭於其中。 餐桌邊三三兩兩地站著一群權貴,逸君幫他一一介紹。 上海總商會會長,上海警備區副司令,上海改組委員會長,匯中銀行行長,稅警總團團長…… 管這叫家宴? 天風心中苦笑不已,自己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人甚至連小國首腦也能搭上話,但和今天比起來簡直天壤之別。 什麼叫權貴? 這些才是真正的權貴!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權貴! 輕鬆拿捏民眾生死的權貴! 就在他連手腳都無處安放之時,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逸君老弟!這兒!”李之群熱情的向他招手。 艾瑪,這也算是遇見熟人了。 天風快步過去,心裡暗暗吐槽:昨天持槍相逼,今天熱情洋溢,我都快被你們玩兒壞了。 遠處與別人交流的周博海聽到聲音,回頭向天風點頭示意。 天風微笑回應著,站到李之群身邊,順便給自己和李之群要了一杯紅酒,這種看似親昵的行為令李之群大為受用。 “喲,你怎麼才來啊?”身後傳來尖銳的聲音,好似生銹的鐵定劃過玻璃。 76號的大小王都來捧場啦! 李之群忙不迭地介紹道:“丁屠丁主任,是我們76號真正的一把手。這位嘛,是我的好友天家三少爺,單名風字逸君。” 真正的一把手?這話透著酸吶!天風心中冷笑不已。 “我們上午見過,三少爺也是性情中人。”丁屠微笑點頭。 天風在李之群故作驚訝的表情中握住丁屠的手恭維。 “李主任說的是,丁主任現在可是日本人身邊炙手可熱的紅人啊!”他目光掠過空著的主桌,“誰見了不得禮讓三分?我初來上海也得拜見!” 丁屠嗬嗬一笑,“三少爺說笑了,大家都是為了新政府辦事。” 他眼裡閃過一絲得意之色,剛好落入李之群的眼中。 李之群臉上掛著欽佩的微笑,指甲陷入掌心。 此時突然掌聲響起,宴會的主角登場了! 一襲白衣的汪兆銘,挽著身著名貴旗袍的太太陳碧君,緩步走來。 賊子汪逆! 縱然已人過半百微微發福,眉目間仍依稀可見昔日清俊溫潤的影子,舉手投足皆是真正權貴身上才會有的那種雲淡風輕。 天風不由得想起胡適對他的誇贊——“眼睛圓活而有異光,仿佛有些青色,靈敏而有俠氣。” 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這位皺紋爬上額角,雪花染白鬢邊,麵容發黃帶有苦相的大佬,也不知是否記得這首絕筆詩? 記得曾經為了拯救華夏慷慨赴死的自己? 望著眼前的張裕葡萄酒,天風有種恍然若夢的感覺。 在簡短的幾句開場詞後,宴會終於開始了,氣氛熱烈而不喧囂。 正其樂融融之時,忽然闖入一中年軍人。 少將軍銜,戎裝筆挺,腰上配槍。 冰冷的目光流轉出殺伐之氣。 自他踏入的瞬間,整個大廳的溫度莫名降了幾度,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他就好似出鞘的劍,鋒利駭人! “哦,望舒你回來啦,趕緊過來坐。”汪逆見了他,顯得十分高興。 他倏地收斂了殺氣,微微一笑,卻冷過所有表情。 安靜地坐在汪逆的身邊,似乎又變成了一柄華美的劍。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天風那顆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這種大場麵顯然不是沖著自己,竊喜並非想象中的鴻門宴。 觥籌交錯間有兩個金發碧眼的老外引起了天風的注意。 一男一女,男的看似彬彬有禮,但唇角微沉,眸光陰森。 反觀女的倒是笑容爽朗,妖艷勾魂,一顰一笑媚態橫生。 “嗬嗬,他們是意大利人,男的叫勞倫斯是我們四處的副處長,負責和租界打交道,旁邊是他妹妹安娜。”李之群湊了過來,“這安娜可是出了名的寡婦。” 天風壓低了聲音問道:“寡婦就寡婦,能有多出名?” “夠騷啊!嗬嗬!”李之群笑容逐漸猥瑣。 天風邊喝邊笑,這個安娜有點意思,她幾乎每說完一句話,嘴角都不自覺地呈現下拉姿態,可見所言非所想。 她是典型的雙麵性格還是故意隱藏了自己真實的性格? 這個人不簡單吶! “喲!儂撒寧啊?”安娜捕捉到了天風的眼神,“老俊美喇,吾若見過,一定記得。” 李之群介紹道:“天家三少爺,天風,打川渝那邊過來上海白相的。” “白相好啊,上海阿拉最熟悉,儂來巧啦,吾以為秋天是上海最好看額季節。”提到吃喝玩樂,安娜頓時來了興致。 “想不到安娜女士不但人長得美艷不可方物,更是聰慧絕倫,連難學的上海話也能說得這麼溜,真是了不起啊!” 天風豎起了大拇指。 “咯咯咯……”安娜笑得花枝亂顫。 二人聊得十分投機,卻不知一旁的丁屠臉色一點點地陰沉了下去。 天風雖不想多喝,可架不住李之群等人一杯杯不停地勸酒。 推杯換盞間,天風仍敏銳地察覺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眸看去,隻見那名軍人一邊盯著自己,一邊和汪逆竊竊私語。 而汪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越來越暗沉。 不祥的預感籠罩在天風心頭! 但願他們隻是喝多了吧,心裡抱著幻想,天風低下頭去避開他們的目光。 誰知這一舉動卻惹火了汪逆,他站起身來,沖著天風發難。 “你大老遠地從重慶過來,不會是為了殺我的吧?” 這麼直接嗎?好歹給個鋪墊啊! 傳說中的汪不是素來溫文儒雅,沉穩內斂嗎?怎麼會這麼誇張? 有病吧?還是故意找茬要我命? 不但天風傻眼,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原本其樂融融的宴會廳,轉瞬間肅靜下來,寂靜無聲,所有人的笑容剎那消失。 一種暴雨來臨前的寧靜,隨時將要爆發。 看來還真是個鴻門宴啊! 沒有人說話,六神無主的天風不得不放低姿態,“您是我的叔輩,我怎會做這種事?就是來上海玩的。” 汪逆直勾勾地看著他,“來玩?孤身一人來玩?我聽說你加入軍統了?” “沒有的事!我和春風隻是朋友!我哥的職位不比他低,我怎麼可能自貶身價加入軍統?我哥也不會答應啊!” 天風顯出憤慨而委屈的表情。 【不錯,麵對一把手也能有來有回,你還真出乎我的預料啊!】 真是趕鴨子上架啊!天風麵容苦得能滴出黃連汁…… 汪逆見他苦笑,仍然不依不饒地道:“哼,你的兩個哥哥太不知好歹!現在不正和重慶那位坐一條船嗎?” 保衛國家拯救民族叫不知好歹?那為抗擊日寇犧牲的那些英烈呢? 一個背叛民族背叛國家被後世唾罵的大漢奸!還有臉這麼咄咄逼人? 想到叛徒,想到漢奸,想到賣國賊,想到差點被毀掉的少年! 殷紅的鮮血,如霧如瀑,鋪天蓋地,大片揮灑…… 糟糕!又來了! 血霧吞噬了他的理智,似乎還在沖著他獰笑,他隻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話: “那還不是因為你和別人坐了一條船嗎?” 【哼!你就是這樣消除疑慮的嗎?還真是獨樹一幟啊!】 逸君的冷哼使天風心猛然一沉,回頭看向那名軍人,這家夥究竟是誰? 可剛剛那句話如同一根寒刺,帶著尖銳的冷鋒狠狠紮入汪逆的心中。 他甚至能感覺到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汪逆一把推開椅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拍著胸脯大踏步地走到天風身前,聲音無比犀利。 “這就是你要殺我的理由?你也認定了我是賣國賊?你也不想想我為了什麼!我還不是為了百姓能安居樂業!如果沒有我,現在中國的半壁河山又會變成什麼樣?我是在曲線救國!曲線救國懂嗎?我才是真正為了和平!” 哈哈!把賣國求榮說得這麼清新脫俗! 沒錯,南京城滿大街的報紙上都在歌頌他是一個真正的愛國者,為了拯救中國於苦難,甚至不惜自己的名譽。 德國的宣傳部長戈培爾有句名言:謊言重復一千遍就是真理。 不管別人信不信,汪自己是信了。 他死死盯著天風的臉,眸底滲出寒氣,“可世人怎麼冤枉我的?尤其是你,我一直拿你當子侄對待,你卻打算單槍匹馬來殺我?” 再度睜眼,血霧消失,可天風已經陷入危機。 天風:逸君,現在這個結果你不會也預料到了吧? 果然沖動是魔鬼啊! 教訓別人一套一套,輪到自己怎麼就是死都改不掉呢? 那可是揮之不去的夢魘,幾乎成了心魔,不是我能控製的啊! 大腦一片空白的天風,鬼使神差地就冒出一句話,“殺雞焉用牛刀!怎會叫我乾那種事?” 糟糕……殺雞焉用牛刀?今晚隻怕是退不了啦! 果然,汪逆散發著壓製人心的威壓,眸光淩厲若刀鋒,刮在天風那張血色盡褪的俊臉上。 在做賊和做戲之間,天風果斷的選擇了…… 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