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點，林江山準時趕到修車行，他坐在那輛雪佛蘭轎車裡，等著魯長根。剛才修車行老板過來問他做什麼？魯長根介紹說是一位朋友介紹來買車的。他就以想買輛舊車的名義坐在車裡東摸摸西看看。 　　魯長根陪著在老板修車行裡巡視一遍後送老板進了大門邊的辦公室後就走了過來，拉開車門一屁股坐在副駕駛位上，遞給林江山一支煙，自己也點上一支。搖下車窗吐出口煙，眼睛看著辦公室方向：“老板人還不錯，不拖欠工錢，對我挺信任的，他在看流水記錄，一會就走了，沒特殊情況下午不會來了。” 　　“你經常住在這裡，別人不懷疑嗎？”林江山也搖下車窗，揮揮手扇扇煙霧，同時問魯長根。 　　“不會，老婆孩子和丈母娘一起回鎮江鄉下了，過完年才回來。我一個人在哪裡都行，省的早晚來回跑，那些工人也不需要輪流值班了。再說了，值班也不加錢，老板巴不得我天天住這裡呢。” 　　“嫂子和孩子回鄉下啦？什麼時候的事？” 　　“日本人進公共租界的前一天，小舅子寫信來說老丈人生病了，他照顧不過來，讓丈母娘回去幫忙，你嫂子不放心，就跟著一起回去了。” 　　林江山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從何說起，想想還是將話題轉到任務上來：“有什麼消息嗎？” 　　“隻有小董昨晚過來說了幾條線索，來的時候九點剛過。”魯長根聞言神情立刻認真起來：“小董說死的人叫朱宜豐，應該就是你說的老朱，身中兩槍，當場就死了。兇手應該就是那兩個受傷的黑衣人。那個小宋叫宋大通，出事後，在警察來之前就結賬走了。巧的是，當時在旅舍裡的人沒人知道小宋和老朱是一起的。”接著魯長根就將董小飛關於那個值班經理怎麼發現老朱和小宋是一起的經過敘述了一遍。 　　聽完魯長根的話，林江山陷入沉思之中，遲遲沒有說話，以至於香煙屁股燒手了才開口說話，他撚滅煙頭正要開口，前方辦公室的門開了，修車行老板慢悠悠走了出來，眼睛看向這邊，然後招了招手。魯長根見狀連忙開門下車走了過去。林江山就見那個老板臉上帶著笑容，對魯長根說了幾句，還伸手在魯長根肩上拍了幾下，然後轉身上了停在大門口的一輛黑色轎車一溜煙的走了。 　　魯長根走到車旁大聲對林江山說：“先生，請到辦公室談吧，老板吩咐了，價格好說。” 　　林江山會意，開門下車跟隨魯長根進了辦公室。站在辦公室裡，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修車行的大部分區域，工人們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臨馬路一側也開有玻璃窗，透過百葉能看到馬路上的車來車往。林江山不由贊嘆了一句：“你們老板挺會挑地方的嘛。” 　　魯長根一邊倒水，一邊笑著說：“嗬嗬，這裡方便他來監視工人，看看誰偷懶，也是我們平時值班的地方。”他把水遞給林江山：“老板不在的時候，一兩個人在這談事情還行，人多了就要改在晚上，去後麵屋子。” 　　“咱們接著說。”林江山找了個椅子，坐在臨馬路的窗戶邊，魯長根也坐了下來，眼睛對著大門方向。林江山手捧著茶杯，腦袋裡整理著思路，緩緩開口：“從前麵了解的情況和小董昨晚了解的情況對比，證實了犧牲的確實是老朱同誌，小宋還活著，但是不知道去哪了。警察和旅舍裡的人都不知道他和老朱是一起的，這對於我們來說很有利，起碼明麵上他還安全。那兩個受傷黑衣人可以肯定是兇手。是什麼人呢？特高課？76號？重慶方麵的人？還是江湖匪徒？” 　　看到林江山疑惑的表情，魯長根摸著下巴上的胡茬，順著林江山所說思路跟著分析：“從目擊者描述的穿著打扮來看，這兩個人是江湖強盜的可能性很大，那些人就喜歡這麼打扮，一身黑，特別是黑布鞋。要是顧大哥和老楊在就好了，他們天天在路上跑，見得多，和這些人也打過交道。 　　“是啊，他倆在這方麵比我們兩人強，可是到現在他們還沒有消息過來，看來沒什麼進展。陳正元那邊不知道了解的怎麼樣了，如果能知道老朱被害的原因就好了。等吧，等到十一點我就去大世界，在那兒的聽書小劇場等消息。” 　　“對了，老魯，車上的家夥收起來了吧？” 　　“放心，除非任務需要，否則不帶武器出門，這是當年特科的規矩。東西我都藏好了。”魯長根鄭重地說。 　　林江山看看時間快到十一點了，就站起來準備去大世界。剛走到門口，身後傳來了一陣電話鈴聲，他轉過身，看著魯長根拿起了話筒。 　　“喂？您好！您是哪位？要找誰？”魯長根握著話筒，客氣地問對方。 　　“請問是快捷修車行嗎？我姓陳，我要找修車的魯師傅，想找他修車。”對方的聲音有些嘶啞。 　　“我就是，你要修什麼車？什麼時候過來？”魯長根眉毛揚了揚，沖著林江山點點頭。 　　“我有一輛31年的法國車，車子拋錨了，走不了，找書苑 wwｗ.zhaoｓhuyuan.com 就在霞飛路，靠近虞洽卿路路口，你們能過來修嗎？” 　　“這樣，我們林師傅在，你和他說說情況吧。”魯長根示意林江山接電話，待對方接過話筒，他小聲提示：“是陳正元。” 　　“您好！陳先生，我是修車行的林師傅，有什麼事您請說。” 　　對方聽出了林江山的聲音，也就不廢話了：“您好！林師傅，我實在沒轍了，車子一動不動，你想想辦法吧！” 　　“陳先生，您別著急，我會安排的，再見！”林江山放下電話，沖著魯長根搖搖頭：“陳正元那邊沒消息，我去大世界！”說完開門走了。 　　坐在小劇場裡，聽著一男一女彈著琵琶，說著吳儂軟語。時值中午，人不多。一壺茶、一碟瓜子、一份申報。林江山抽著煙，翻看著報紙，倒了杯茶隻喝了一口就沒碰了，瓜子也沒磕幾粒。剛才進大門時在顧嫂那兒買了包煙，同時告訴顧嫂自己在說書的小劇場。 　　報紙上對昨天的兇殺案並沒有多少報道，隻在角落登了寥寥幾行字，無署名。這則消息沒有提到小宋，也沒有兇手的詳細描述，隻寫了“兇手在逃”四個字。林江山知道現在的報紙，這樣的事能登這幾個字就可以了，寫詳細了，篇幅大了，警察局就有壓力。何況偌大的上海灘，經常死人，莫名失蹤個把人更是常有的事。 　　林江山的心情有些煩躁，等人的滋味實在難熬，放下報紙，他又點了支煙，剛吸一口，就看見楊元龍和董小飛一前一後走進了小劇場。看到林江山後，兩個人就繞過其他桌子，來到位於角落裡的桌子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