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客套一陣,步入正題,李範因她吞入腹中的那顆丹藥,同時考慮到對她隱瞞不便於計劃完成,就將方才的猜測撿能說的和她說了。 葉懷蘇立刻知曉這是岐王的好意,如果破了相州的局,她大功一件,如果沒破,也可以假死逃出。 岐王由於她阿耶的緣故,給了她兩條生路,眼下若是拒絕,她必定命不久矣,連同自己發展多年的商隊也要在翻掌之間覆滅。 “為聖人分憂,為黎庶造福,這是大唐子民的分內之事,我願意聽從李少卿的調度,我的商隊平時都是販些果脯肉乾和西域新奇的小玩意小物件,這是商隊的回返路線圖以及賬冊,不知李少卿和子書司丞可願撥冗一觀?”葉懷蘇不卑不亢地說。 同時從懷裡掏出一本小冊子,交給李範:“李少卿,這是新眷錄的商隊人員名冊,也請一並過目。” 李範接過名冊,見上麵把商隊人員的戶籍家屬和所占地宅田畝寫得明明白白,方便他去尚書省查看商隊中這些唐人的手實和了解其他的胡人。 “葉二娘子,每次都是你親自帶隊嗎?”子書少晗問。 “是的,長安邸店這需要留下人手看店,我們商隊在雲州和豐州兩地也開了分家邸店,方便休息運貨。” 李範:“葉二娘子真是女中豪傑,此去汾州和相州一事我們可以假托采買特產,有關事宜還望葉二娘子回去之後謹慎安排,最好選些膽大心細,無所牽累的人。” 這是李範隱晦的表明此次汾相二州之行兇險難料,葉懷蘇心裡有數,問道:“不知何時啟程,我也可以盡快安排。” 李範:“就在這四五日,時間比較緊,葉二娘子現在就可離去。” 目送葉懷蘇離開,過了半個時辰,金吾衛的一名郎將親自到鎮詭司,說昨日木棺屍骸和暗室人彘已經查明: 棺中枯骨是善果寺上代住持,而那個人彘則是上代住持的別宅婦,在願空的寮房裡找到了大量描畫此婦人的艷畫春卷,內容極其不堪。 根據患坊醫師的診治,說此婦人曾經多次流產,腹內有硬物,腦顱有好幾處深淺不一的窟窿,怕是活不久了。 而被囚在金吾獄裡的木客今早居然掙脫了鐵鏈枷鎖,攻擊看守的獄卒,在得逞之後卻突然刺喉自盡,我們在它的腹中找到了一張奇異的木符。 說著將洗凈的木符給兩人看。 李範忍著怒氣,接過用紙托著的木符,見上麵畫著一個圈,圈上邊和左右插著三支箭,圈中畫著一隻熊,圈下麵用隸書寫著“厭世無常”。 子書抿著嘴不說話,讓金吾衛郎將留下木符,而李範已然神態自若,說多謝尉遲中郎將相助。 “司丞,你認為這木符的用處是什麼?” “五行相克說。” “看來天下高見多有相同,我心中有些猜測,司丞可以聽聽。” 李範拿著木牌,雖然心裡覺著好笑,臉上卻沒表露,開口道: “黃帝土德,夏朝木德,殷商金德,宗周火德,嬴秦水德,輪回一轉,到如今又是土德,而木克土,傳言大禹治水時曾化作大熊,因此圈中畫了隻熊,但是厭世無常講的是彌勒佛在雞足山出生,這讓我有點費解。” “少卿沒必要深思,這純屬是東拚西湊出來的天命,大概是哪邊都想沾點,弄個不倫不類的征兆騙騙無知的人。” 子書少晗似乎對這類行為特別不屑,他把木符收了,走出正堂。 李範留下繼續處理餘留的事務,現如今鎮詭司還需要招些能人異士和老吏,免得一時不察被人偷家,以及公務繁冗堆積如山使自己做加班狗。 李範打算臘月儺戲的時候和李隆基提一嘴,讓他安排些道法高強的人到布政坊的道觀當觀主,暗中保護鎮詭司。 今日無話,因為活全在金吾衛和大理寺那,崔伯岸和尉遲仆汝忙得腳不沾地,善果寺一案就夠他們挖出不少官佛勾結的大料,聽說進寺的凈人之中有些是高官顯宦的私生子。 禦史臺蠢蠢欲動,李傑摩拳擦掌,首先將矛頭指向那些掛著閑職領著厚祿的外戚,引到王氏不滿。 下午,守在橋洞的聖人密探來報說目前還沒有人去接觸那個半瘋的祆教薩寶,他自己瘋瘋癲癲跑到各坊裡乞討去了,看樣子是淪為了棄子。 李範告誡他別掉以輕心,也許別人就是準備利用他們這種心理,小心謹慎的盯著,不要鬆懈。 到了戍時初刻,李範準備進興慶宮向李隆基商議去汾州相州的事,請皇帝給自己打打掩護。 “鎮詭司的少卿真得聖寵啊。” “誰說不是呢,哪怕是政事堂的那些相公們也不能天天麵見聖人。” 見李範昂首闊步地走過,等看不見身影,兩個值守的禁軍才低聲商議道,他們也是靠門蔭進來的勛舊子孫,所以個個都很羨慕李峴能在聖人麵前露臉,從一個小小兵曹躍升為聖人直屬的鎮詭司少卿。 “聽說他還和獨孤家的娘子議親了。” “獨孤氏在以前也是顯赫的望姓名門啊,隻是如今有些衰微了。” 進了長慶殿,李隆基早已屏退左右,隻留下高力士為二人捧盞布菜。 望著禦案上的山珍海味,李範的胃裡一陣波翻浪湧,他認為自己半月內怕是見不到葷腥,李隆基看著四弟奇怪的麵色,以為他是吃過晚飯來的,就命高力士揀點醋芹給李範嘗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將軍近日可好?”李範嚼著醋芹,問高力士道,心想魏征喜愛的下酒菜果然開胃。 “岐王還是喊我奴婢吧,這將軍的稱呼實在愧不敢當,奴婢侍奉在大家左右,沾大家福蔭自然身康心悅。” “四弟,嘗嘗這個紅綾餅和靈消炙,很是美味,我剛才特意鬧著沒胃口,讓禦廚給你留到現在。” 李隆基在李範麵前很放得開,曲著右腿在啃乳蒸羊排,高力士見狀又給李隆基的玉杯裡添了些酒。 李範兩碗醋芹下肚,早上積鬱在腹中的惡心消的差不多了,漸漸放開來吃。 在高力士隱晦的驚愕表情下,兄弟倆如風卷殘雲將一桌禦膳席卷的空空蕩蕩。 “還是和你在一起吃飯愜意,和他們吃飯總要端著架子,後妃們也是一個個端莊體統,今天在殿上阿兄我快被氣死了,你來評評理。” 李範捂住耳朵,表示不想聽。 李隆基傾身向前拉他的手,他有些醉意,高力士見此情狀就退了出去,李隆基望了他一眼,語氣感慨: “你悄悄,都是這個樣子,為兄我一肚子牢騷和誰說,後宮不可乾政,臣下不可語私,親隨不可越寵,兩位兄長對政事避之不及,五弟又是那種風吹草動就惶恐不安的性子,除了玉龍你,我還能和誰傾訴滿腹辛酸,我知道你是為了全咱倆的兄弟情誼而謹小慎微,眼下算為兄求你,聽我說說,哪怕說了就當忘了,當醉酒一場,我心中也寬意幾分。” “阿兄請講吧。” 李範掩去幾分不忍和愧疚,握了握李隆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