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沒有(1 / 1)

“嗯?”黑暗中那人一聲輕笑,自語道:“有人……進來了嗎……”   他一蕩衣袖,輕輕地說:“小姑娘,有人來陪你了哦。”   江百眉再緊一分,心下思索他是何意思——   是誰進來了?   擾龍老師他們一行人已發覺不對趕來了嗎?   “啊,是個少年呢。”那人笑道,仿佛猜到她心中所疑,“我最喜歡這種隻有信念不切實際的少年了呢……這樣的人……”   他的尾音漸漸消散在雨裡,別般諷刺:“……可是要好好教育一下呢。”   江百一凜,他說的是——千鈞嗎?   隻有……他一人?   那麼老師他們……如何了?   江百想出手阻攔,怎奈身體依然是僵直不動,她聽得有腳步聲傳來,心下著急,隻能用盡全身力氣大叫:“千鈞!快——”   她的聲音就這麼戛然而止。   不管江百怎麼想呼喊,都無濟於事。   千鈞……快……回去啊……   回到玖宮嶺,向破陣首領報告此事才最為妥善啊……   “快什麼呢?”那人撫著發梢,對千鈞詭秘一笑,柔聲:“是讓你快去救她嗎?”   千鈞冷冽地看著來人,提高聲音道:“江百!聽得見我說話嗎?”   隻有雨聲,卻無人回答。   “哈哈……”那人勾唇笑了笑,一蕩衣袖,極為溫柔的低語——卻是誰都聽得分明:“小姑娘,先看看這位少年的慘狀……如何?”   千鈞堪堪握緊了拳,顯然那話激怒了他。   江百眼裡有一簇火光漸漸明亮起來,黑雨點點潤著那火光不安地跳動著,四周的景能依稀看見了。她看見,遠處一個黑衣人背對著她,那長發在夜空中秀逸地飄,而那黑衣人身形邊緣,有藍色的衣角。   果然是千鈞!   她心中著急,卻什麼都說不出來,而那黑衣人背對著她,又看不清麵容無法記下!   該如何是好?她心裡煩悶,腦子也是亂糟糟的沒個頭緒。   江百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冷靜,現在能做的——隻有思考。   女床山上。   山上的村民亂成了一團,胡亂的逃竄著,生怕自己跑得慢了就會灰飛煙滅一般。   “鸞大人,鸞大人,不好了!”   “何事恐慌?”坐在桌子前,手捧了本竹簡的女子沉聲問道。   女子膚色白皙,手指修長,神色沒有任何的慌亂。   “有零殺上山來了!”   女子麵色一變,手中的竹簡啪的摔在了桃木桌上。   跑來通報的村民怯怯的看著慍怒的女子。   鸞大人是這山上的異獸,已經保護這個村子幾千年了,因為鸞大人的保護,這個村子一直是風調雨順,安居樂業,隻是幾百年前,邪惡開始肆虐,但是在鸞大人的保護下,他們仍然與戰爭相隔絕,過著逍遙自在的生活。隻是沒想到,今天居然還有零趕來侵犯這裡。   “好你個窮奇,我還未找你的麻煩,你竟敢來擾我安寧!”女子厲聲說道,寬大的衣袖一拂,麵色陰冷的走了出去。   說起來,她是什麼時候開始保護這些凡人的呢?   好像,要追憶到幾百,甚至幾千年前了。   那是,阿鸞的靈力還是很低微的,當然,那些與她出世時日差不了多少的異獸也是如此,所以,她大不必擔心自己會被傷害。   阿鸞的出生地是女床山,所以,她就在此定居修煉起來。   阿鸞整整在樹下打坐三個月。未修煉成人形的她,隻能靠不斷吸取日月精華來增加自己的靈力,早日修煉成人形。   這三個月內,外界的任何東西她都無法感知到,所以,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她愣住了。   她的麵前,是各式各樣的家禽,還有一群人。   “你看,我說這隻鳥兒沒有死吧。”其中一個自信的說著。   “切,你以為那個黑熊口下逃生的鳥兒還能活多久?”   從他們的口中,她得知,她打坐時險些被黑熊吞入腹中,但是,他們救了她。   隻是為了報恩,她才會決定保護這個弱小的村子。   “再見,各位。”阿鸞朝著送行的村民揮了揮手,然後離開了女床山。   鳳凰神殿內。   兩個女子麵對麵的坐在神殿內。   一個金發銀眼,穿了件天藍色的衣服,手中正握著碧綠色的玉簫,白皙的麵頰上也因為剛剛吹簫時太過賣力而染上了幾分紅暈。   另一個女子藍發粉群,背對著神殿大門坐著,麵前駕著把古琴,餘音還未斷。   “許久不見,實力又見長了。瞿如。”鳳凰捋了捋頭發,淡淡的說著。   “那也比不上鳳凰姐姐啊。”被稱作瞿如的女子笑瞇瞇的說著,已不再撫琴,卻感覺那琴音還是未斷。   話題就這麼斷了,氣氛變得有些僵硬。   與鳳凰而言,出了音律,她確實是沒有什麼感興趣的東西了。   而這兩個人平常都是不善言談,此刻更是沉默加上沉默更沉默。   “吶,鳳凰姐姐,你還是放不下那些人類吧?”瞿如沉思了一會,咬著嘴唇說道。   鳳凰並未搭話,而是收起了玉簫,起身進了臥室。   看著那個離去的天藍色背影,瞿如還是忍不住的叫喊:   “鳳凰姐姐也不會就這麼讓窮奇繼續下去的吧!”   那身影頓了頓,緩緩的回過頭來,表情是一成不變的冷漠。   “那天下,與我無關。”   瞿如不禁輕輕嘆息起來。曾經對人類那麼仁慈的鳳凰,如今卻不顧任何人類的安危了。   鳳凰也隱了姓名,在人世間玩樂了幾年。   這事,瞿如是知道的。   鳳凰對任何人都是極盡了的仁慈。   隻是可惜,有些人卻不領情。   鳳凰不慎在人類麵前露了原形。人類哪裡會識得傳說中的異獸鳳凰,便將她進獻給了一個國王。   這於鳳凰而言,並不算是什麼。   但是,當她看見那些抓住她的人利用她得到了大把大把的金幣時,整個人都被一種憤怒包圍。   於是,現原形,逃跑。   瞿如知道這事之後還是偷笑了好久呢,更是沒想到鳳凰居然也會狼狽的逃開。   當然,一般的異獸可不敢直接的笑話鳳凰,瞿如是個例外。   你坐在窗戶旁的板凳上,藍色的課桌被鋪上了幾張得分可憐的試卷。你托著臉,不在意地偏頭望著窗外,手裡悠哉地轉動著黑色簽字筆。   陽光將水果梧桐樹鍍上了一層淺金,也將黑板側麵掛著的高考倒計時牌子映得刺眼。你已經升入高三了,在你的四周,幾乎每個同學都試圖拚命地抓住這不足三百天的日子,來拚一場未來;但這樣的生活似乎完全與你無關。   你雖然坐在這個教室裡,也會工整地在試卷上寫下你的名字“荻野千尋”,卻完全仿佛活在另一世界一般。   有個喜歡你的男孩子在向你表白時,這樣描述他眼裡的你:是一個安靜的女孩子,卻無論麵對什麼陌生環境都能很快地和四周打成一片。有種神奇的魔力。   你站在走廊的欄桿前,一邊聽著他小心翼翼的表白,一邊望著蔚藍的天空。   天空很乾凈,雲層如同海浪,定格在翻湧的瞬間,讓你聯想起神隱的大海和鐵軌。你有點走神,心想不知道會不會有一頭綠鬃白身的龍出現在天際。   “千尋?”身旁的男孩子試探性地叫了你,迫使你回過神兒來。“你……你肯接受我的心意嗎?”   亞麻色的劉海被風吹得遮住了你的眼睛,你用手輕輕拂到耳後。你看著這個青澀的男孩子,想開口說些什麼,但終究隻是笑著婉拒了他的心意。   你沒有告訴他,你曾在10歲那年誤入了一個叫“神隱”的地方,那是個鬼魅橫生的世界,你的父母被變成了豬,你也差點在那個世界裡消失掉。你辦得到“無論麵對什麼陌生環境都能很快地和四周打成一片”。   是因為連神隱裡那些嫌棄人類氣味臭的生物你都遇到並相處過,你不覺得回歸人類世界後,會有更棘手的環境和人群。   而你會被認為“是一個安靜的女孩子”,是因為你心裡住著一條龍——那個你在神隱遇到過的墨綠發色的溫柔少年。他告訴過你,一定會見麵的,一定。懷揣著這樣的約定,你覺得不必在人群中喧鬧,自會有聲。   有時候,安靜,在這個人人渴求關注和認可的年紀裡,其實是一種內定的力量。   隻是偶爾,你托著臉望向窗外的法桐葉子時,也會想,他什麼時候才來找你呢?   你漫不經心地將試卷放進書包,連掃一眼各科得分的興趣都沒有。夏季的風透著一股令人煩悶的熱息,你撿了一條栽滿法桐樹的林蔭道朝家走去。   感到頭頂傳來一陣輕痛,你伸手摸去,原來是梧桐樹結的綠絨球落在了你頭頂。你感到有些奇怪,這硬邦邦的球砸到你頭上後,依照物理老師講的牛頓定律,應該會滾落下去,可它竟然安好地停留在你頭上仿佛在等你去取。   果然,當你觸碰到那綠絨球時,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你看到一個綠色的半透明小妖精從綠絨球中跳出,在你驚訝之前,她搖晃著尖尖的耳朵問你:“為什麼不去找他呢?”   小妖精的聲線很特殊,像水流的聲音。在這炎熱的夏季,你一瞬間感到整個人都清爽了,仿佛有蔚涼的河水流過你的每一個細胞,連同你遇到這小妖精的驚訝都被沖走了。   見你沒有做聲,小妖精又補充道:“既然約定過了一定會見麵,他沒來找你,你為什麼不去找他呢?”   “找他?”你語氣緩慢地吐出這幾個字,“怎麼……找?”   你的視線似乎是落在小妖精身上的,又似乎什麼都沒有在看。你想起了湯屋的彩旗和燈籠、飄飛的透明鬼魅,不知道為什麼,你感到背部有點發涼。   如果再讓你步入一次神隱,你有勇氣嗎?   你突然就想起了一開始被認為是腐爛神的那位客人身上的惡臭味,你低頭看看身上乾凈的及膝校裙,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還如10歲時那樣,可以毫無顧忌地擁抱一個世界的泥濘。   小妖精告訴你,它能帶你穿越到另一個時空,但是這時空是未定的,隻知道,一定能幫你遇到賑早見琥珀主。你可以留在那個世界,也可以選擇再回來,代價是,不管你選擇什麼,被你遺棄了的那個世界裡的你的全部記憶,會被奪走,作為小妖精的能量來源。   “人類的情緒和記憶孕育著巨大的能量,雖然人類本身並不能完全開采這能量,但是我們卻急需它們,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小妖精對你解釋道:“隻是我能停留在這裡的時間不多,千尋你要快點做出決定!”   你咬了咬嘴唇,並沒有猶豫太久,決定跟小妖精穿越。   瞧,雖然成長會剝奪一個人冒險的勇氣,但,總會有什麼在支撐著一顆童心,剝開時光的霧靄,覓一處奇異。   你見到了墨綠發色的少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是,他不認得你。   你穿越到的這個時空,是賑早見琥珀主尚未成為河神的時候。你的粉色碎花涼鞋還不曾落入他的身體,他自然不知道,自己日後會救起一個紮著亞麻色馬尾的小女孩。   你不知道怎麼去和他打招呼,你已經是高中生的年紀了,可他隻是個小小少年。是過去突兀地告訴他,嘿,我是長大後了的你曾約定過一定會再見麵的女孩?還是隻是簡單地說一句,啊,琥珀,我一直在等你?   無論怎樣的開場白,都看上去那麼不合時宜。盡管對方是賑早見琥珀主,是日後掌管一方清流的神明,可此刻的他,隻不過是對未來一無所知的少年啊!   你突然想讓小妖精換一處時空穿越,至少也得是在琥珀記得你的時空線上,卻一低頭,發現手裡的小妖精早已消失不見了。   沒辦法,你隻好躲在暗處,遠遠地看著琥珀。   能知道還未成為河神的琥珀發生過什麼,也是不錯的事情啊。這樣想著,你打起了精神。   幾日下來,你有點掃興。說實話,你漸漸覺得在這裡的生活挺無聊的。一開始,你還饒有興趣地在暗地觀看著琥珀每天練功、背口訣,積極地為有朝一日被選為河神而努力著;可時間久了,看著他埋頭做著一張張考魔法的卷子。   你不由地想起被自己塞進書包的不知得了幾分的考卷,覺得這裡和你來自的高三世界,並無實質不同。   沒有牽手。   沒有擁抱。   甚至連推心置腹的交流都沒有。   ——這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