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記憶中，爸爸在很早的時候就死了，一直隻有母親陪伴我。但是我覺得有些時候母親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好像是透過我去看另一個人，那時候母親的眼神身份溫柔。說真的，我很羨慕那個人。因為母親從沒有用那樣的眼神去看我。雖然母親一直在關懷著我，但我卻覺得她是在以我為媒介去為某個人而在報償著。” 　　“是嗎？那在你記憶中，你家有多少人？”雖然覺得這根本與自己無關，但白龍還是問下去了。 　　“爸爸，媽媽，我和……”和誰呢？“江百……”誰？誰在叫我？“江百，如果我死了，你就是媽媽的唯一希望。”又是你……你是誰？ 　　“江百！”白龍淩厲的聲音把江百喚回來。“還有誰？” 　　“啊？沒有啊，沒有誰啊。對明明是沒有再多的人啊，我家隻有三個人啊。” 　　“沒有……嗎？”看來江百的記憶真的被他自己封印了。 　　“啊！流星！”江百指著劃過天空的“一道白光”。 　　雖然不想戳破江百的欣喜，但這是必須的常識，“江百……”有龍的形態的白龍知道那並不是什麼流星，“那是河神大人。”我真的沒有遇到能有他那樣愚蠢到極點的人。 　　在臉上劃開的笑容突然僵硬了，伸出的手也石化了“哈哈哈，原來不是流星，是河神大人啊。”停頓了一秒後“什麼？！河神大人？！不要丟下我啊！！！！”堪稱地動山搖的喊聲。 　　“閉嘴！”忽略耳中響起的鳴聲，配合著太陽穴上突起的青筋，明顯表現出憤怒而營造出冰冷效果的聲音順利使江百的嘴巴結上冰。“我就知道會有這種結果。”白龍在心裡嘆了口氣“跟上來。” 　　“是。”如同拿到救命稻草，江百緊跟在白龍身後向湯屋走去。 　　二十 　　“哇，這裡是你的什麼來著……呃，殿閣是吧？這裡好暗啊，為什麼不開燈？” 　　“有意見就出去。”白龍走到寢室前，“小風，出來，是我。” 　　一團白光從門逢裡漏出來，在白龍麵前顯現出一個少女的形態。“歡迎回來。” 　　“啊，是你！”一旁的江百驚呼。 　　“啊啦，天馬上的少爺。你好。” 　　“開燈吧。”白龍靜靜地下達命令。 　　“是。”“啪”的一聲整個房間變得光亮起來。 　　“你這裡好多東西，這些是什麼？帳本？”江百好奇地東張西望。 　　“你今天就睡在這裡。” 　　“這裡？那裡不是有寢室嗎？這裡是辦公室啊。” 　　“寢室是我的。”白龍邊答江百話邊開始整理帳本。 　　“有這樣對待客人的嗎？” 　　“對不起，我隻是暫時收容你。” 　　“就算是收容所也應該有個樣子吧？！”江百真的火了。 　　“很遺憾，我這裡不是收容所。”如果江百是火的話，白龍就是水吧。 　　“……”水火之爭最終以江百剛爆發的怒火被白龍毫不留情的冷水潑滅了的狀態結束。 　　室內又恢復安靜。 　　“你的工作真多呢。”坐在一邊的江百突然開口說話。 　　“因為之前發生這麼多事，已經整整一個月沒有整理過帳目了。 　　是因為我的原因嗎？“抱歉。是我……” 　　“是我能力不足，與你無關。”白龍邊不停地奮筆疾書邊淡淡地打斷江百的話。 　　誒？他是在安慰我……嗎？ 　　“這裡的時間要比那裡快，你明天還要上學的。”白龍提醒道。 　　“啊，我幾乎都忘記了！那，我去休息了，晚安。” 　　“嗯。”白龍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手頭上的東西，平淡地回復了一個字。 　　“才不是‘嗯’！這個時候應該說‘是，晚安’吧！”江百總是無法忍受白龍輕易忽略別人。 　　“無論怎樣都無所謂吧，隻要表達出意思就行了，有必要這麼形式嗎？” 　　“才不是那樣！”什麼“形式”嘛！這是家人最基本的互動啊。家人……對了，白龍他，沒有……江百腦海裡浮現出白龍和兄役之間毫無感情的對話： 　　“我回來了。” 　　被這樣唐突地問，沒有心理準備的井島夫人一下子反應不過來。“我姓……井島。這是我的兒子。” 　　“那，井島夫人，歡迎你來到四方村。” 　　“是，請多多……” 　　“咳、咳咳。”井島夫人身旁傳來一陣咳嗽聲打斷了她的話。 　　“啊，江百你醒了！身體還好嗎？”井島夫人關切地問。 　　“媽媽，我這是……” 　　“我們被沖到了別的村子了。”井島夫人簡潔地向江百解釋了一下他們現在的處境。 　　“你們能醒過來就好，我們先告辭了。井島夫人，你們先休息一下吧。”在村長的帶領下，圍在床邊的村民們也離開了房間。 　　“媽媽！為什麼要叫‘井島’？我們不是……”等到村民們全離開了，江百才說出一直忍著的話。 　　“在陌生的地方，我們還是把身份隱藏起來比較好。畢竟‘巫女’這個身份，並不是任何地方都承認的。” 　　說的也是呢，媽媽是家族裡最強的巫女。有著這力量的媽媽也許會令人感到恐懼而被視為怪物吧。 　　“是，我明白了。那個……媽媽，哥哥呢？”從剛才就沒有見到哥哥，他沒有跟我們在一起嗎？難道他……“如果我死了，你就是媽媽唯一的希望。” 　　看到井島夫人黯淡下去的眼神，江百的腦海裡不自覺地回響起哥哥對他所說的話。“不！哥哥不會死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我能感覺到，哥哥還活著！是吧，媽媽！你也能感覺到吧！你是最強的巫女啊！” 　　“對不起，江百，媽媽我什麼也感覺不到……”井島夫人低下了頭。 　　“媽媽你在騙我對不對，對不對？”江百如同想在井島夫人身上搖出希望，拚命地搖著她的雙肩。 　　“江百……”井島夫人麵對江百近乎絕望的發問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 　　見井島夫人不語，江百立刻走下床，奔出屋外，任她怎樣叫自己的名字也不回頭，一直跑到河岸邊。天空滿是火燒雲，紅艷得就像是被鮮血染紅了的。是天空的血。 　　“江百，不要！”井島夫人追隨江百來到河邊，叫住半身已經浸在河水中的他。 　　河水也被染紅了，閃爍著紅寶石般的光彩。河水中的少年轉身淒然一笑，“媽媽，你該不是放棄了哥哥吧？” 　　“回來吧，江百。就算是找也不是現在找，天要入夜了。” 　　“對不起，媽媽，哥哥對我來說很重要，必須去找啊。”江百說完便轉身躍進水中，隻留下淚流滿麵的井島夫人。淚水也染上鮮紅，如同血淚，在落日的渲染下是那般悲傷。 　　整一夜，江百沒有回來。 　　“別這麼傷心啊，井島夫人。江百君一定會回來的。”村長輕輕拍打井島夫人的脊背以示安慰。 　　“可是，他一整晚都沒有回來……難道我連這唯一的希望也要失去嗎……神明啊……”極度悲傷的井島夫人已聽不進任何安慰之說，隻是近乎瘋癲似的喃喃地自言自語。 　　“村長！”這時有人帶著歡愉的神色急急忙忙地跑到村長身邊在他耳邊細語了一陣。 　　“啊，真的嗎？真是太好了！你們快去準備好藥物和人手。”村長吩咐好事情後，轉向井島夫人，“井島夫人，你不要再傷心了。令郎已經找到了。” 　　“你說什麼？！江百、江百他已經找到了？！他在哪？讓我去看看！”淩亂的頭發，充滿血絲的眼睛，憔悴的容顏，一整晚的煎熬使儀態端莊的井島夫人盡失原來的儀態。 　　“現在就去？井島夫人，你的身體……”一旁的村民說道，卻立刻被她打斷。 　　“我的身體怎樣都無所謂，隻要江百他沒有任何閃失。請立刻帶我去見他！”井島夫人絕望地捉住村長的手。 　　“既然井島夫人這樣說了，我們就帶她去吧。” 　　江百是在清晨時分，一個小島岸上，被恰好到那裡捕魚的村民找到的。他身上多處受傷，而且傷口因為浸在水裡的原因而發脹了。看來他在昨晚裡受了不少苦，最後在遊回村莊的時候體力不支而被水流沖到岸上。 　　“江百！”井島夫人一見到江百就離開扶持她的村民撲到江百身上，“好燙！”江百的身體是滾燙著的，“有人嗎！江百他在發高燒，能幫我抬他回房間嗎！” 　　“快來人，把江百君抬回村裡去。”村長命令道。“是”，當即有幾個身體強壯的男青年把江百背在背上帶回村子裡。 　　“江百……”井島夫人虛弱地跟上一兩步後覺得有點腳步虛浮。 　　“井島夫人！” 　　在經過村長的身邊時，井島夫人終於不支倒地，幸虧村長眼疾手快把她扶穩。“井島夫人！”再次喊了聲以確定手中人的情況。似乎微弱地能聽到平穩的呼吸聲，是睡著了吧。因為確定了江百的安危，盡管是發著燒的，但總比回不來好。村長喚來了幾個婦人一同攙扶著井島夫人回到村子裡。 　　等到江百的燒退了而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好幾天後了。 　　“我這是……媽媽……！”從昏迷中醒來的江百一時間迷失在記憶的白霧中，但一看到趴在自己床邊正在酣睡的母親卻又醒過來了。 　　姿勢有點僵硬，這樣子一直守在床邊的吧。“對不起，媽媽。”江百伸手撥開了擋在井島夫人麵前的劉海，輕手輕腳地把被子蓋在她身上，再無聲息地走下床。 　　“我是怎麼了？”用手擋了擋初陽耀眼的光輝，江百努力地想理清一下思緒，卻無能為力——無論怎樣回憶都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要到河裡去。如同流傳了很久的不齊全的故事，隻有零星的開頭和模糊的結局。那麼，中間呢？一陣涼風吹來，他拉緊了些批在身上的衣物。 　　清晨的微涼也許可以讓自己冷靜一下。究竟是怎樣的中間呢？ 　　“江百！”聞聲回頭，是井島夫人。“怎麼出來了那呢！你身體剛好，不要在這裡吹風了，進屋裡吧。”井島夫人催促著把江百趕回房裡。 　　“媽媽，我想到河邊去。” 　　井島夫人楞了一下，無力地跌坐在地上，眼淚奪框而出，用手掩蓋著臉也阻擋不住“你還要去嗎？就算賠上自己的性命也不要放棄嗎？那已經是不可能的了，江百。你以為我不想嗎？我也想去啊，但是如果我有什麼閃失，你呢？你該怎麼辦？所以我隻能放棄。媽媽不能再失去你了……” 　　“媽媽，你在說什麼呀，我根本聽不明白。什麼‘再失去你’啊？，一直以來不是隻有我們兩個人嗎？”江百疑惑地看著井島夫人，眼神變得黯淡，“因為、因為爸爸他，早就不在了啊。除了媽媽和我，還有別的人嗎？隻有我們兩人啊，媽媽。”江百的聲音帶著不同於他的年齡的幽幽，飄渺地縈繞在他們之間。 　　隻有我們兩人啊，媽媽。 　　那種心碎的聲音不像對井島夫人說的，而是在對江百他自己說的，在否定某些東西。 　　“江百你！”井島夫人驚訝得睜大了眼睛。江百在運用力量！井島夫人可以看見當他在說出那些話時，聲音變為一根根絲線把江百纏繞得一絲不漏。那是在封閉某些東西！這樣說的話……江百他，他在封閉自己關於他的記憶！“不要江百！不要這樣！我們不可以把他否定了！” 　　“媽媽，”江百伸手撫著井島夫人的臉“你又在說奇怪的話了。沒有人啊，沒有人可以讓我們否定了。隻有我們就好了，隻有我們。” 　　江百想連同我關於他的記憶也一並消去！“不，江百！”井島夫人握住了江百顫抖著的弱小的手。“夠了，江百。你已經盡力了。不需要也請不要在你生命中除出他的存在。” 　　聽了井島夫人的話，江百虛脫般得倒在井島夫人懷裡。 　　“盡管我做了即時的補救，但江百你依然把他從你生命中除去了。”井島夫人邊擺放好用具邊喃喃地自言自語。帶著某些東西碎裂的聲音以及淚水的味道。 　　是白龍！我聽說過湯婆婆會把誤闖進這裡的人類變為豬來做成菜肴。這麼說……千尋有危險！想到這裡，江百立刻轉身麵對白龍張開手把千尋擋在背後。“小心點這家夥，千尋。不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白龍傷害到你的。”小聲地提示背後的人，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千尋依然盯著前方，眼眶裡升起一層水霧，小聲地重復“白龍……” 　　“喂！你等等！她是無辜的啊！”眼看著白龍向自己這邊走來，找書苑 wｗw.ｚｈaoshuyuan．com 江百喊了出去。 　　“白龍！”身後的千尋突然越過江百向白龍跑了出去。 　　“笨蛋！你想乾什麼！那家夥會殺了你的。！”江百立刻反應過來伸手捉住千尋的手腕。 　　“放開我！”意料之外，女生甩開了江百的手，依然向麵前的人跑去。 　　白龍怔怔地向前走了幾步，如夢初醒般眨了眨眼，張手抱住了向他跑來的少女“千尋，你怎麼在這裡？” 　　“那個呀”千尋一臉無害地指向已經石化了的江百，“我本來是想救江百的，但卻一同被那棵樹”又指向了江百身後的樹“吸進來了。” 　　白龍有些慍色地瞪了江百一眼好讓他清醒過來，轉而又嚴肅地把視線收回到眼前的人身上，沉靜地說：“千尋，你又回到這裡了。” 　　“這裡……是湯屋嗎？！”因為驚訝而稍稍睜大的眼睛令千尋看起來更加可愛了。 　　白龍微微點頭。“雖然這裡是河神之居，但始終是湯婆婆掌管的地方。” 　　白龍停頓了一下，機警地皺眉轉頭看向天空，尋找有否湯鳥的蹤跡。雖然那時它和坊都成了千尋的朋友，但對於湯婆婆“好像有人類進來了，你去看一下” 　　之類簡單的命令它還是會照單去做，如果被它發現了千尋，豈不是讓千尋再次陷入危險當中？如果真的發生那種情況的話，很有可能千尋永遠回不去了！白龍的眉皺得更深了，把千尋抱得更緊了些，好像想用自己的氣味蓋住她的人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