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限期地在人類的世界尋找適合的魂——嗎？這是機會還是陷阱？ 　　“江百，你掉東西了。” 　　月野把掉在地上的筆記本揀起遞給江百。“你準備好遠足用的東西沒？我打算去商場買點零食，平時媽媽都不給我吃，這是個好機會啊！你去嗎？” 　　月野挨著椅子邊對正在收拾書包的江百說，邊計算自己要買多少零食，“但是比起這個，我還是更喜歡自己動手做的呢！也買點材料回去做吧，江百你想吃什麼？” 　　“嗯？我？不用麻煩你啦，平時到你家裡玩已經給你添麻煩了，每一次都特意為我做甜點。” 　　“嗯、嗯。”月野搖搖頭繼續說“沒有啊，看到江百你每一次都吃得很高興的樣子我就會覺得好滿足啊。” 　　“真的？真高興啊，吶，麻煩你了。” 　　“那裡，完全沒有。吶，我們走吧。” 　　正想拉起江百的手轉身走去，卻迎麵撞上一個人，把月野嚇了一跳。“你們要去商場吧？加上我行嗎？” 　　“啊啊，多了個礙事的人。”月野用完全可以被淩雲聽到的聲音抱怨起來“人家本來想好好和江百你逛街的，可是卻——！”狠狠地瞪過去淩雲那邊。 　　“算了，算了，月野，反正淩雲他也是去商場的。”苦笑著安慰下月野，江百把頭轉向淩雲。“淩雲你也去商場買東西的嗎？” 　　“呃……因為媽媽要在家裡做飯，所以我就出來幫她買東西。” 　　“嗯？淩雲你買的都是洗刷用品而且都隻買一副而已，你們家來了什麼人嗎？” 　　“啊，啊，是啊，來了個親戚。對，親戚，啊哈哈哈。” 　　“很奇怪啊，淩雲。” 　　“是嗎，啊哈哈哈。” 　　“江百，我們走，不要理一些頭腦有問題的人啦。”在一旁忍了很久的月野拉起江百的手快速從淩雲身邊離開。 　　看到江百她們的離開，淩雲長長地噓了口氣。“早知道這麼麻煩就不多嘴跟媽媽說了。” 　　與此同時，剛離開不遠的江百發現淩雲的筆記本忘記還給他了。 　　“這不就是我剛才給你揀起的那個本子？原來是他的啊。” 　　“嗯，是啊，我買完東西去還給他，月野你買完東西就先走吧。” 　　“誒？！江百你去過那家夥家？！” 　　“呃，去過一次，啊哈哈哈。”看著月野想痛扁一頓淩雲的樣子，江百隻能苦笑。 　　“茶？但是聞起來味道有些奇怪呢，應該不隻茶吧……” 　　在月野小聲嘀咕的時候江百已經倒了滿滿一杯給月野，“先別說那麼多了，快點開動了，時間不夠了。” 　　“嗯！還是先喝口茶吧。”喝下口的一刻，月野便明白為什麼聞起來不隻有茶的味道。“是蜂蜜！” 　　“蜂蜜！”所謂的異口同聲恐怕就是這樣的事吧。這樣的甘甜，能頃刻間掃清疲勞，肯定是以前在白龍的“河中居”裡喝過的那種茶。而且，怕會泡得太濃而加上蜂蜜中和，白龍真的很細心呢。心裡的甜蜜表現在臉上就像是綻放的鮮花，嬌嫩的花瓣還沾有朝露，在陽光折射下散發出寶石的光輝。 　　“想什麼呢？這麼開心。臉上簡直就是寫著‘如沐春風’嘛。[”月野捕捉到江百臉上幸福的笑容，瞇起眼睛神秘地靠向江百，臉上寫著“戀愛了也不告訴我”。 　　“沒什麼。呀，月野你不要亂猜啦！” 　　請快點找到我。我在這裡啊。請一定要找到我。 　　“在叫我的，是你吧。”視線的一角是一襲白衣，從清越卻沉穩的聲音可以聽出是個少年，他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對著麵前的一座新墳低聲說著什麼。 　　“是。你終於來了啊。我一直等著你呢，請你帶我走吧。”虛無的聲音響過少年的耳邊後，墳頭上坐著個如白煙般飄忽不定的年輕女性身影。 　　有時世事就是這麼巧合得難以置信。老師在前麵大聲提醒要小心山路濕滑不久後，便聽見隊伍後麵傳來一陣尖叫，當他趕到月野身邊詢問時她已泣不成聲。 　　江百失足滑下山坡後第一見便看見站在離她不遠處的白龍，濃密的樹林以至他未能發覺到。而陷入無論怎樣都會被人發現的進退維穀情況的她隻好蹲在那裡目睹一切。 　　“你怎麼知道我要找魂魄。”聽見白龍在誰說話的樣子，江百疑惑著謹慎地前移。明顯是新墳的墳頭上漂浮著一個白色身影，即使有過類似經歷的江百在親眼看到的時候還是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我的……同類告訴我的。”在說到“同類”的時候，女鬼的表情十分悲傷，似乎不想承認自己已經死了。“我不想被這裡所束縛，所以請帶我走吧。”女鬼突然懇求道。 　　“殘留著念而無法轉生的你不是我找的。” 　　“那來做交易吧，完成了我的願望之後我來當你要找的魂。” 　　白龍沉默了一陣後，給出答復“可以。但是之前你必須跟著我。”說罷白龍從衣服裡拿出個小布囊。女鬼見狀便化成鬼火進入囊中。白龍收好布囊的時候聽到樹林傳來“啪”的一聲，便立刻向樹林上跳，在胸前做出手刃的姿勢，準備向竊聽者一記劈斬。聽到頭頂上方的動靜江百抬起了頭—— 　　“江百？” 　　“白龍！” 　　兩人不約而同地叫出對方名字的時候，白龍立刻收起攻勢，緩緩落到江百麵前。“你怎麼在這裡？” 　　白龍邊把江百帶出樹林邊問。走出樹林後，江百身上那些暴露在沒有樹陰遮擋的陽光下的傷口和泥巴，都不名而喻地顯示著她是怎麼到達墓園的，於是白龍在江百說明原因之前便發話：“從山上滑下來了吧。” 　　白龍抬頭看了看江百滑下來的地方，“那裡離這裡太遠了，你現在回去的話太可疑了。其他的老師呢？” 　　“有些老師留守在山下以防萬一的。” 　　“我們走吧。” 　　江百剛踏前一步吃了一痛，白龍發覺身後倒吸氣的聲音便轉身看去。滑下這麼遠的是不可能不受傷的，這一道理的直接體現是江百的左膝滲出鐵銹味的紅色液體。礙於眼下江百的傷口不能用法術治療的情況，白龍隻能背起她。 　　在後麵看，白龍的被很寬，被他背著江百感到十分安穩。不知不覺回想起孩童時一起嬉戲得累了，白龍便回背起自己從河邊走回去。“……麻煩……吧。”咬緊嘴唇，從牙縫吐了幾個不清晰的字眼。 　　“什麼？” 　　“又麻煩到你了吧，我？” 　　“怎麼會呢？”雖然看不見白龍此時的表情，但江百也猜想到他一定是在輕笑。那種嘴角淡淡勾起，若無若有的笑。“以前背你都不知道背過多少次了。” 　　“是呢。” 　　好像真的是什麼都沒有變化過。在背上的視線依然是這樣。白皙的頸脖，稍微側一下頭就可以看見的一小部分臉頰，而占據了大部分視線的是一大片綠——整齊的，帶有淡淡香氣的碧發。間或有風吹過便有一兩絲輕掠過她的臉，是有點癢的一下又消散的觸覺。 　　“怎麼啦？”覺察到背上異常的沉寂，白龍開聲問。 　　“沒什麼。白龍你剛才是在乾什麼？” 　　“我跟你說過了吧，我來這裡是為了完成任務。” 　　“完成了嗎？”看樣子是完成了吧，就是說白龍又要回去了嗎？ 　　“嗯。完成了。” 　　果然。“茶很好喝哦。”為了轉移話題，江百隨便挑了件事說。 　　“是嗎？那就好。”白龍說完良久後都聽不到江百的答復便知道發生什麼事了，而隨後的小聲呼嚕聲證實了他的想法。 　　白龍把江百帶到留守的老師處，交代了一下事情便返回湯屋。門把手見到是白龍到來，眼珠轉了轉，說了聲“白龍來交任務。”門便開了。穿過迂回曲折的走廊，白龍終於來到了湯婆婆的辦公室。 　　“哦呀，這麼快就回來啊，怎麼不去找一下那個人類呢？嗯？應該是叫荻野江百的嗎？你不是變得很偉大的嗎？” 　　白龍無視湯婆婆的冷嘲熱諷，取下衣服裡的布囊扔給湯婆婆。她接過後向坊的臥室走去，好像是早就準備到當白龍回來就立刻給湘進行駁魂。白龍沒有跟進去，站在空蕩的辦公室裡靜靜思考這次任務完成得太過簡單，簡單得令人生疑。恐怕是個幌子吧。白龍不禁這樣想。 　　臥室裡閃過一陣打雷時的煞白後，湯婆婆帶著昏昏沉沉的湘走了出來。“靈魂進入新的軀體是有點不適合，你就讓她先休息幾天吧。”把湘推給白龍的同時，湯婆婆丟了“下去吧”的眼色。 　　微微躬了躬，白龍步出了那有著不為人知的險惡辦公室。突然對下屬這麼好，這裡更有問題。當白龍這麼想著的時候，命運的車輪又滾前了一段。 　　二十四 　　如果到此為止之前所有發生的事都可以劃到“幸福”的範疇內，那麼它就像滾落下山的雪球一樣，越滾越快，越滾越多。 　　秋，冬，春之後，夏。夏末。有很多挽留夏天的說法，諸如在自行車車尾放上抹茶蛋糕，或是在最後一隻金龜子的後退綁上紅線套在尾指上等等。但與夏末最相關聯的恐怕是夏末的祭奠吧。浴衣，煙火，螢火蟲，更多的是邂逅一場戀愛。女孩子的心思，江百也不例外。 　　這種心思直接體現在把江百送的浴衣穿上的白龍身上。 　　“你不去不行嗎？哥哥。”“湘”的話裡帶著絲絲痛心，她不想白龍去江百那裡，她不想把他的事讓湯婆婆知道啊！ 　　“你要告訴她就盡管告訴吧。”白龍不屑地看了眼眼前分明長著湘的麵孔，用的是湘的聲音，連記憶都是湘的活人偶。雖然有自己的意誌，但這樣被人操縱著，還可以算不上是人偶嗎？ 　　“湘”的臉立刻刷白，“你……你知道？那為什麼……？” 　　“就是因為知道了才這樣去做。”白龍扭頭對“湘”一笑，帶著小風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她的視線。 　　“這可能是最後一次了吧。”小風的聲音在白龍的耳邊響起。 　　“是的。” 　　“不後悔嗎？” 　　“不後悔。”斬釘截鐵的肯定，但綠眸裡那無盡的哀傷又是什麼？其實，真的，很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放開了你，江百。“白龍你要珍惜自己啊。”江百的話回響在白龍耳邊。對不起，江百。閉上眼睛，他苦澀地笑了。 　　正當江百匆匆趕到神社的時候，月野在不遠處喊她的名字，她加快了腳步走了過去。“抱歉，我遲到了。找書苑 www.zhａosｈｕyuａn.cｏm ” 　　“沒關係，我也是剛剛來的。”月野滿臉幸福地看著江百的浴衣。 　　“怎麼啦？”察覺到月野不尋常地看著自己，江百順著月野的視線低頭檢查了自己的浴衣是否穿著錯誤。“我的浴衣有什麼問題嗎？” 　　“太可愛了！”月野突然捉起江百的手，“江百你穿浴衣好可愛！可以看到這樣的你的我好幸福！”邊說著邊橫了個“你也說”的眼神給站在一旁的淩雲。 　　“嘛，是挺可愛。”淩雲免得月野羅嗦他，但又因為覺得不好意思，尷尬地用手撓著後腦勺。 　　“謝謝，淩雲穿起浴衣來顯得比平常要成熟了點呢。”江百禮貌地回話。 　　“是、是嗎。啊哈哈哈。”尷尬地連手都不知道應該放在哪裡的淩雲隻好乾笑著。 　　“月野的浴衣也很好看呢。” 　　“是嗎？好啦，我們快進去吧。”月野拉起江百的手扭頭就走，但是她卻站在那裡憂鬱不決。“有什麼事嗎？” 　　“嗯，我約了個人。隻是……”江百抬頭用眼神詢問淩雲白龍會不會來，他點了點頭。“我想再等等，月野你想進去的話就先進去吧。” 　　“我沒關係啦，不和江百一起哪有趣啊。” 　　“月野你真的太好人了！”說著江百向月野擁抱過去。 　　“當然了，因為是朋友啊。” 　　朋友？月野的話如同一顆石頭落入波瀾不驚的水麵上，在江百的心裡泛起陣陣漣漪，令她想起當日崖邊的事。對呢，我還沒搞明白究竟對白龍是怎樣的一種感情。江百的笑容從臉上褪去，眉頭深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