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道,陳州。 746年四月二十。 黜陟使韋見素來到了陳州。 陳王李沚、刺史崔浩,錄事參軍事穆陽率領六曹及眾官員齊齊前來迎接。 韋見素四十五歲左右,鼻梁高挺,麵容堅毅,嘴角總是掛著一抹淡淡微笑。 從外貌來說,更像是個學者,而不像一個朝廷官員。 事實上,他到了陳州以後,待人處事,也正如他麵相一般,先是接受了李沚和崔浩的接風宴。 然後其餘官員也都是紛紛設宴招待。 韋見素顯出一副無比親民的樣子,幾乎是來者不拒,那真是一天一小筵,兩天一大宴。 在應酬之餘,他倒也沒有忘記工作,通過李沚、崔浩、穆陽、及六曹了解陳州的官場、民生...... 然後就按部就班,派遣手下穿梭在各個府衙之間,了解文書、查看賬簿。 一副從善如流、無為而治的樣子。 轉眼間,五天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這天巳時四刻,處理完公務的眾人陪著韋見素在刺史府中舉行‘茶宴’,這種宴會類似於後世的茶話會,大家在一起品茶、賞茶、吟詩作對。 就在氣氛融洽之時,忽然就見一個文吏,匆匆跑了進來,對崔浩稟報道: “稟告使君,前麵州衙有一位老婦人擊鼓喊冤。” “說是要麵見韋大使,求他為死去的兒媳伸冤,尋找失蹤的兒子。” 崔浩還沒有說話,一旁的李沚已經有些不耐煩開口訓斥道: “沒看到韋公和我們都正在忙著嗎?” “你去告訴那老婦人,她喊冤盡可以去司法參軍府,沒有必要到這裡來。” 文吏有些尷尬,沒有立刻就走,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崔浩。 正要吟詩一首的崔浩聽完,卻是放下了在手中把玩的茶盞開口道: “既然是那老婦人指名要見韋公,倒是不妨聽取下韋公的意見。” 韋見素臉上出現了一抹詫異的神色,稍微沉吟了一下,便看向了坐在下首的邢永旺問道: “刑參軍,這老婦人口中所說的案件,你知曉嗎?” 無所事事,不會作詩,正在畫圈的邢永旺聽到有案件,頓時來了精神,立刻開口回道: “稟告韋公,我不清楚這老婦人的姓氏,所以不好判斷具體情況。” “但類似的案件,在陳州倒是有幾件,有的已經破了,有的是陳年積案,破案難度較大,還在處理中。” “嗯?”聽到這裡,韋見素不由來了興趣,他轉而看向李沚、崔浩眾人,笑言道: “畢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諸公,與其我們在這裡飲茶,倒不妨去了解一下這個案件的來龍去脈。” “崔使君,這案件有你和刑參軍來處理,我和陳王諸公旁聽。如何?” 話雖然聽著是詢問,但已經是給這事定了基調,而且連誰來負責,誰來打醬油都給安排好了。 到了這個時候,就算陳王李沚也不會在駁了韋見素的麵子,紛紛點頭同意了下來,簇擁著韋見素魚貫而出。 到了前麵州衙大堂之上,崔浩當仁不讓坐在了主位,邢永旺次之。 韋見素、李沚等人在兩側按官職大小盡數入座,兩側衙役手持竹板分站兩側。 那最初來稟報的文吏,很快就帶著一個身著麻衣,五十來歲,滿臉愁容的老婦人到了堂上。 那老婦人雖然有些膽量,但畢竟沒見過世麵,在低頭進入大堂的時候,用眼角餘光就看到了兩旁嗚嗚泱泱的人群。 再加上大堂上鴉雀無聲,陣陣壓抑的氣氛自然而然彌漫。 頓時使得老婦人噤若寒蟬,‘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崔浩見狀,便給那一直陪在老婦人身邊的書吏使了個眼色。 那書吏會意,附下身子,耐心的對著老婦人好一陣安慰。 足足一盞茶的功夫,老婦人身子終於不在發抖,低著頭顫顫巍巍的開口道: “劉王氏見過大使,俺兒媳三年前被人殺了,兒子也找不到了。” “隻給我這個孤老婆子留下來一個小孫女,大使你要給俺伸冤啊。” 沒等說完,已經是泣不成聲。 說了不少,但除了她姓氏以外,具體案件情況依然沒有說清楚。 崔浩微微側頭,看向了身旁的邢永旺,見他要張嘴說話,隨即便用眼神製止了他。 然後便耐心等著老婦人哭完了,這才開始耐心詢問了起來。 很快,堂上所有人便了解了案件的詳細情況。 劉王氏育有一子,名叫劉啟,娶妻張文,身材高挑,貌美賢惠,婚後育有一女。 夫婦二人在陳州西市開了個羊雜鋪,生意一直不錯。 因為忙碌,劉啟便把女兒交給南城的阿娘照顧,自己則是和妻子在城西租房居住,便於照顧生意。 三年前的某一天,劉王氏帶著孫女來西市見兒子、兒媳,卻發現自家的羊雜鋪沒有開業。 不禁有些納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詢問周邊鄰居,說是已經有七八天沒有見到劉啟夫婦了。 劉王氏心中疑惑,便帶著孫女來到了兒子租住的小院,可卻發現大門緊閉上鎖。 這下劉王氏心中更是不解了,兒子、兒媳一向孝順,如果有什麼事情外出的話,肯定會和她打招呼。 便央求鄰居撞開了房門,等進到屋子時,發現兒媳竟然死在了床上。 失魂落魄的老婦人直接昏了過去,還是鄰居張羅著趕緊給報了案。 等老婦人說到這裡,已經是泣不成聲,整個人卷縮成一團,再也說不下去了。 看著劉王氏佝僂而可憐的身形,大堂上眾人心中不由對這個老婦人又多了幾分憐憫之心。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這老婦人一家雖然是普通的小戶人家,但日子過得還算紅火。 可突然就造了這飛來橫禍,家破人亡,說來也真是可憐。 同時,他們在心中又升起了不少疑惑,這劉王氏的兒媳死了,究竟是怎麼死的? 那劉啟也又去了哪兒? 這案件司法參軍府到底破到了什麼程度? 眼見著劉王氏實在講不下去了,崔浩也心有不忍,轉而看向邢永旺問道: “刑參軍,這案子你知道嗎?” 邢永旺看著堂下的劉王氏,一張黑臉上滿是同情,然後才看著崔浩回道: “稟使君,這案子正是我們司法參軍府負責的,案件具體情況我也清楚。” “我看這老夫人實在撐不住了,不如就讓她休息,我來把案件的情況稟告給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