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在揚州籌措軍餉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南京,南京的士人聞言隻能再次痛罵朝政腐敗,馬阮弄權貪腐,隨後頗為感慨地解囊相助,而馬士英的妻弟楊文驄自然也不能免俗。 麵對洶洶輿論,楊文驄隻能暫時瞞住對馬士英不利的洶洶輿論,在這天午後和馬士英閑坐的時候有意拋出樹枝“兄長,我聽聞史閣部在江北無兵無餉,苦苦勉強支撐。還頻頻上疏朝廷請餉...” 馬士英一臉不悅:“他不知朝廷已經要和北虜議和麼?這時候大興北伐之腔調。如此心思妙用,不是反襯我是賣國之人?便是有餉,我也不與他。” 楊文驄知道這是觸了馬士英的黴頭,隻能順著他的話說:“兄長肩負大明社稷,就連文驄也隻能體會三成兄長艱辛,還望兄長切莫見怪。” 馬士英溫和的看向這位妻弟,溫聲說道:“愚兄沒有見怪龍友的意思。你是不知,我本有意讓馬紹愉當正使,隻是薑高等輩從中作梗,舉薦了左懋第當正使。” 楊文驄答應道:“這事坊間都有傳言,說左相公上疏有言‘時時以整頓兵馬為事,勿以臣此行為必成;即成矣,勿以此成為可恃。’,坊間都誇耀他是個偉相公。” 馬士英搖搖頭說道:“‘必能渡河而戰,而後能扼河而守;必能扼河而守,而後才能護南都於萬全’,這也是左懋第所言。隻是他時時以上邦自居,以屬夷視彼清,還說出‘彼吾屬夷,非遼與宋比,雖富鄭公膝,亦不可屈’這般言語。我隻怕議和之事被他攪弄壞了。” 楊文驄又不解道:“我大明本就是上邦,韃子即便僥幸得了北京。我視之如屬夷又有何不可?” 馬士英屏退了下人,站起來走動了幾步,隨後對著楊文驄說道“龍友,你根本不知道韃子的厲害。當年我在山西陽和道副使任職的時候,就見識過韃汗皇太極的厲害,此後韃子破關數次,縱橫千裡,你可有聽聞過哪個總兵官能殲敵於關內?” 楊文驄在思索張口欲言,也被馬士英製止:“而李逆在西安僭號,照樣也在北被韃子殺得大敗。如若此時與韃子起了沖突,何人可敵?何人願往?” 馬士英隨後坐了下來,附耳對楊文驄說道:“我已讓馬紹愉寫了密信給吳三桂,讓他居中斡旋。縱是不能帶兵回我大明,也要促成雙方議和,以當今聖上為叔,彼清韃汗為侄,約為叔侄之國。” 楊文驄猛然站了起來,連聲不可,強行提了一口氣,低聲說道:“韃子狼子野心,怎可輕信?如若他興兵南下,那不是徒留笑柄於後世嗎?” 馬士英擺了擺手:“龍友多慮,你仔細想想,彼夷入關六次,除了己巳年占據四城最後屠戮一空外,哪次不是隻要人口錢糧?哪次是真的占了城池欲為我中原之主? 我料定彼夷不過是契丹鮮卑之輩。此番即便被彼趁虛而入占了北京,我們既無力收復,不議和,那有能與韃子邀戰的財力和精銳兵馬嗎?” 楊文驄泄了氣般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馬士英一時也猜不到他在想什麼。過了些許時間,馬士英終是說道:“韃子雖強,我大明又並不是無人。待到三五年後練出精兵強將,才能真正從韃子手中收復北京。” 楊文驄嘆氣道:“兄長所言,具是在理。隻是大好河山,都要相讓於彼嗎?” 馬士英爽然笑道:“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他。為兄已在山東河南均留有後手,不費我大明一兵一卒,便可收復大量失地。” 隨後從袖子中抽出幾個奏疏,依次和楊文驄講解起來:“為今之計,應是自強。國家財力捉襟見肘,這都是圓海兄的妙策,愚兄先給你看看。你看此策是先可讓童生捐銀免試可為生員,大量童生一輩子窮其一生都中不得一個秀才。此策一經推行,豐盈國庫不說,還能讓文人沐我朝恩德...你看此策是是贖罪欽單。犯官抵贖、贓罰,實填入單,進貯官庫,每季匯解...” --- 等到我們趕回到破爛駐地,已經是第三天了。 回去的路上一直我和朱賢政有過拌嘴,但是畢竟他才是遊擊爺,而我隻是個編外的兵丁,自然說不贏他,索性就不說了。 兵丁們熱火朝天建起來的簡單營房已經有十來間了,張老六也在樂此不疲的指揮兵丁們搬運木頭。出我意料之外的是那個讀書讀傻了的傻子也在幫忙搬著木頭,一時真不知道這人腦子裡都裝的是什麼東西了。 朱賢政臉上的春風得意是藏不住的,就連老錢都聞著味來了,我看著他那一臉賠笑的樣子實在好笑,我就掏出城裡買的一點點心給了他。 結果這一鬧騰,營裡的人馬都鬧開了。甫等到我們進了大帳以後,明顯能感覺到門外一堆人在偷聽。 帳內坐著的除了我隻有張老六,隨著朱賢政說出了我們軍鎮即將北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我們被編成了前探營的先鋒營後,帳外直接傳出一陣驚呼。 “這下死定了,這下死定了。”張老六把這句話說了兩遍,臉上露出一個很奇怪但是很爽朗的笑容,於是飛一樣就往帳外走去。 我順著張老六的步伐也往營外看去,看到張老六和老錢我們這一夥從楊廟村出來的老朋友們,臉上都是飄著這樣的笑容。 而那個讀書讀傻了的傻子臉色倒是慘白,這小子估計是知道了自己要被送到督府去了吧,我心裡笑著。 晚上,我躺在新建好的營房裡,想了很多事情,想著自己流浪的事情,想著楊廟村,想著那個破廟和觀音堂,想著泗州的酒樓。 其實能到這一步已經是萬幸了,我再三對自己說道。每天都有飽飯,有別人做夢都領不到的餉,每天都吵吵鬧鬧,可以罵這夥兵丁連馬都騎不好... 我害怕改變,如果能給我選,我寧可現在還在楊廟村每天吃著硬飯硬菜。 但是我又渴望改變,因為就上次去了盱眙縣,我還特地聽了一遍千金記。 想法越來越多,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又掏出那首死臣歌。 “長城雖壞,白虹貫日。”我又默念了幾遍,訕笑著把東西收了起來,躺下去將將入眠。 --- 史可法言“臣皇皇渡江,豈真調和四鎮哉!朝廷之設四鎮,豈直江北數郡哉!四鎮豈以江北數州為子孫業哉?高傑言進取開、歸,直搗關、洛,其誌甚銳。臣於六月請糧,今幾月矣,寧有不食之卒可以殺賊乎?”士英益靳之,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