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19年。 瑯琊臺,東麵大海,波浪滔滔。 高臺上三壇香立,臺階底末萬眾叩首,從臺階兩邊往上整齊站立著士兵直到高臺階下的階間平臺上,威嚴無比的秦始皇上臺屹立壇前,及一位上香跪拜的方士。 “香使進香!”高臺階上祭海員宣話。 階間平臺上,在眾多祭祀人員中,一名手捧滿香,頭戴祭布罩頭的人走上踏麵,舉步踏向高臺。 他行動規規矩矩,目光低垂,到了高臺上,向香壇跪下, 就在膝蓋將觸地的瞬間,忽從滿香中閃爍出匕首直向秦始皇刺去! 霎那間始皇驚惶倒退,不及匕首而來速度……他叫荊晨,是荊軻的兒子,他的匕首刺在了嬴政身上,發出鏗鏘之音,裡麵穿著鐵甲,未進絲毫。 “來人!有刺客!”秦始皇大喊著抽出腰間長劍保護自己。香使扯掉罩布,露出一張無比年輕的男子麵容,怒喝:“暴秦!今日便要你命!還我國家!還我父母來!” 方士嚇得縮躲到高臺邊角,龜縮著身體,捂耳瑟瑟發抖。高臺階下士兵火速沖上去。 始皇左躲右閃,繞著香壇,避刺客的襲擊。 這一幕似曾相識,當年荊軻行刺就是這樣。但這一次,高臺上的空間並不寬闊。 香壇全被荊晨掀翻,始皇無處可躲,場麵非常狼藉。 經過荊軻行刺,高高在上的始皇有著劍技,但不是這位行刺者的對手,劍被擊得脫離了手, 瑯琊鎮的百姓們對這一幕無比震撼,他們是全程目睹,遠遠清楚看到那位假扮香使的青年踹倒了不可一世的秦王,逼到了臺邊,頭頂的金冠都掉了下來,威嚴變成了披頭散發,眼看那統一六國、號稱始皇的秦王就要死了! 就在匕首將刺進麵門,率先趕上來的將軍蒙恬及時擲劍擊偏匕首!青年不得不與他交戰! 蒙恬本是腰佩雙劍, 麵對這位戰績無數的將軍,荊晨深知,匕首之短,對己不利,他翻滾躲開攻擊,撿起始皇的長劍,雙劍相碰發出激烈撞擊聲, 大秦頂尖武將,蒙恬的守護堅不可摧,始皇迅速被相繼上來的士兵護擁著向臺階下避開。 荊晨假扮香使,眼看很多士兵上來,自己將寡不敵眾,便躍踩香壇,踏士兵肩膀,身如輕燕般翻過一眾人等,穩穩落在臺階上,直追目標而去。經歷過無數戰場的蒙恬露出驚訝表情。 擁護秦王的士兵,哪能讓刺客得逞,臺階上都是手握長戟的士兵。 兵數雖多,卻不斷喪命於砍倒之下。蒙恬踩踏兵肩將至。 而在人多的情勢下,始皇被簇擁著離開臺階。前腳剛到階間平臺上,祭祀人員中其他刺客也露出麵目,紛紛襲擊始皇,但是精銳的士兵神經緊繃、反應迅速,一出現行刺之事,護著始皇走時就時刻提防起來了,雙方激烈交戰。 始皇逃避得很不順暢,再度將到繼往下的臺階,假扮香使的荊晨躍至臺階壁扶手上,連躍帶空翻,避過了攻擊,拉近了距離,踩踏士兵肩膀,翻越過眾人, 落下後,連連砍倒擁護秦始皇的士兵,眼看就要再殺到秦始皇,同樣踩踏肩膀,緊追不舍而來的蒙恬將他攔截住。 瑯琊鎮的百姓們跟著心驚肉跳,那短暫交手下,青年眼看始皇下到臺階將逃掉,奮而不顧,傾瀉滿腔不甘擲出長劍,與此同時,蒙恬手中的利劍砍中了後背, 而那擲出的長劍,即將擊中始皇的後腦,下一秒卻被一個趙姓宦官挺身擋住。 荊晨不甘到了極點,後背劇烈的痛楚,沒有減少滿腔殺死秦王的渴望,在如此負傷下,握著匕首應對蒙恬,迅速被擊倒,但近旁而來的同夥們救下他。 他被拉起來,他們轉瞬間都被圍起來。周圍都是鋒利的長戟指著他們。 “爾等束手就擒!今絕逃不掉!”蒙恬開口。 眼見刺殺行動失敗,隻能撤退。在迅捷而周密的掩護下,始皇甚至很快遠離了。刺客們互相看了一眼,他們架護著荊晨繼續砍殺,從階間平臺邊跳下。 蒙恬也帶著士兵跟著跳下。 瑯琊臺依高高的地勢而建,海拔一百多米,臺階兩邊都是陡峭的斜麵、裸露的巖石,並覆蓋著生命力頑強的樹木,這樣逃走,多半會滑行、翻滾,他們一路逃向周邊的瑯琊鎮。 秦始皇下令全軍所有人隻有一件事——務必捉住刺客,不論用什麼辦法!隨後重新屹立於瑯琊臺頂,整個瑯琊臺地勢都是捉拿刺客的眾兵呼聲傳蕩。 到了鎮內,所有士兵都已經聽見了命令,十幾名刺客邊戰邊逃,全上了房屋頂,一路狂奔躍跑。 地麵士兵們手執長矛追逐,如洪水泛濫。 到了十字路口,分頭跑路, 士兵數量眾多,雖然跟著也分開,但是,數量眾多。 又到分岔路口,再次分頭。 如此,最終隻剩下荊晨和同樣年輕的麵孔。 他們從屋頂的逃竄,又到屋舍躲避。 可是,秦始皇既然親自出宮,自然是大軍跟隨,瑯琊臺所在的瑯琊鎮猶如彈丸小地,根本跑不了, 圍追堵截,封鎖區域,挨家搜戶,村內村外,街道路口,都是士兵的身影。 連鎮附近都充滿了士兵。 甚至鎮內兒童被抓走,用以威懾百姓,不可藏匿任何可疑人員,違者誅滅九族。 一戶人家馬槽內草堆中,荊晨道:“陳勝兄,瑯琊村鎮是個海邊村鎮,我們往港口,船那裡逃,從海水裡走。” 陳勝道:“二人不好同行,我引開他們,你自己去吧。” “陳兄!” “你是荊軻之子!誰死都可以,但你不能死!” “陳兄啊……” “荊晨!!!不要感情用事!活下去,之後故地再見吧。我未必會被抓住。” 眼見如此堅決,大義麵前,荊晨咬牙,痛往海邊方向跑去。 陳勝有意從路口跑過,讓士兵發現,被跟上追逐,引開了他們。 瑯琊本是齊國領土,荊晨的父親荊軻乃至祖先就是齊國人,所以此次刺秦,找了個對秦王存敵意的鎮民,防備刺殺了秦王之後逃不掉,而挖了地道。 現在,這些地道頂多隻能是誤導的作用了。因為瑯琊鎮充斥著士兵,即便是翻天覆地、掘地三尺,絕不放過他們, 蒙恬顯然考慮到了地道,士兵搜查得極為徹底,但地道不可能挖得多麼長,黑壓壓的大軍足夠讓活人無法逃脫。 然而隨著時間推移,布下天羅地網的蒙恬,並沒有抓到假扮香使的人,不過,他清楚記住了長相。另外,他不禁驚訝這個人武藝的高強,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 自秦王統一六國以來,還有這樣的人物存在,還很年輕,必須為帝國除之而後快。 逃到海水的荊晨果斷沒入冰涼的海水裡, 這一強烈刺激,後背劍傷如撕裂般的痛楚,他警覺到無法從海水遠離附近,由於秦兵找不到他,必然加緊附近的觀察,要是上了岸,他根本跑不遠, 隻好往船上藏。 但小船不行, 隻能藏在大船上,它恢宏得格外醒目。 此次秦始皇祭海,是派方士徐福出海的大日。 荊晨估摸這船長近六十米,寬有十米,有七十多噸。到了船頭位置,利用船身筆直的寬度擋住了視野,好使自己不被發現, 浮出水麵,小心探出目光,荊晨遠遠看到了瑯琊鎮裡許多同夥已經被抓捕,看不清有沒有陳勝。 蒙恬銳利精湛的目光掃視眾犯,似乎隻在意差點殺死始皇、與自己交手的那個青年,並沒有發現其人。 上了船的荊晨,不一會兒,在船內找到了儲庫,找到了藥品,謹慎小心地給自己處理了一下。 有一隊士兵來到船這裡,展開已經畫好的畫像。 甲板位置的徐福道:“不必搜了,我這船上沒有刺客。” 士兵隻聽軍令。 蒙恬從士兵後方過來,對徐福說:“方士大人不必擔心皇上怪責,小心使得萬年船,試圖殺皇上的刺客一定要捉住,如果怕我們耽誤,我會再次吩咐士兵若有打亂任何東西,原模原樣。” 許久後,士兵向站在船頭的蒙恬匯報,整個船被找遍,沒有發現其人。 看著無邊無際的大海,蒙恬深深感慨,說:“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秦國的鐵騎踏遍天下,誰也逃不掉。” 荊晨就躲在船頭外,隻能雙腳死死勾住插進船身的匕首,人倒掛著,不敢發出任何動靜。 蒙恬下船後大聲命令士兵的聲音傳來:“看好附近!不要讓任何可疑的人靠近船隻!仔細查驗上船的人,不要讓任何刺客逃走!違者、疏忽者——斬立決!” 此次祭海,時辰耽誤不得,為長生,徐福的船按時出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很快,該上船的,都上了船。 大秦的船,航向了東方。 船員上了船,全都在甲板上,麵向岸上的秦始皇,方士帶頭跪著, 直到行駛得看不見始皇的身影,看不見土地,他才起身,再命船員到自己的崗位。 船上糧庫,荊晨在裡麵躲著, 漸漸鎮定下來。 在昏暗中,感受到船在海麵上行駛的晃動,雖然他不想離開陸地,可是身負傷勢,天羅地網,實在沒辦法逃走, 他深深地呼吸著,感受著後背傷勢引發的劇烈抽搐,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去。如果他死了,父親遺誌再也無法成就,所以他不能死。 在思考不知多久後,他挪動身體,就近糧庫的窗。 他抬起頭來,注視著船外的風景。 昏黃的霞光籠罩著整個海麵,海水被輕輕地拍打著,看上去非常寧靜。但荊晨知道,這裡是極其危險的。 在他心頭,秦始皇的影子還在縈繞不去,似乎隨時都會出現在他麵前。 荊晨輕聲嘆了口氣,撫摸著父親的匕首。 當年父親刺嬴政前,匕首給了他,如果失敗,他將繼承未完的使命。父親說過,這把匕首削鐵如泥,甚至能夠斷開一切惡運。 荊晨的心情漸漸安定了下來,他知道,自己不會放棄。即便他失敗了,他仍然有機會,他需要更多的力量,更多的時機。 他微微笑了笑,把匕首放回了衣袖裡,然後決定休息調整。身處糧庫,剛好餓不著,好好藏著便可,待船停靠岸,伺機逃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