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糧庫裡待著是非常安全的,尤其是處於深處。 大船共有八層,此刻聽不到任何動靜,也隻有相關人員來取吃的,才會打破安寧。如此荊晨也防備起來。 晚飯時間,待他們離開後,荊晨才安心下來。 當他知道該怎麼做後,他很冷靜,迫使自己陷入了沉睡。 夢中,陳勝被抓,嬴政下令車裂,荊晨悲慘大喊,隨後始皇看向了他,命令士兵萬箭穿心。 猝然醒來,糧庫內伸手不見五指,顯然已是深夜了。 船仍然在海麵上航行,關於駛向哪裡,不得而知,此次瑯琊臺計劃行刺嬴政,雖然假替了香使,可對於方士的航線並不知情,想必船停後還是在連綿不絕的大地上。 如今齊國成了秦國領土,但東麵是無邊無際的大海,荊晨始終是知道的。 想到這裡,後背傷口此刻作痛,肚子發出饑餓聲。 糧庫所在的整個底艙層,全都是耐儲存的食物,盡管沒有熱食,荊晨吃得了這種苦。 在吃飽後,猛然驚覺,這麼多吃的,莫非徐福去的是遙遠方? 他馬上摒棄了這個想法。他知道船是向東行駛的,但太陽每晨升起的東麵是無邊無際的大海,肯定是要拐彎的,無論如何,現在離地不遠,船上肯定有小船,搞到手後回去就可, 或者,威脅方士徐福,調轉方向,將自己送回陸地即可。 由於不知道船是否改變了方向,荊晨選擇後者。 握緊匕首,悄步從糧庫層的臺階探出頭來。 整艘船都在安靜中,仿佛與漆黑的夜色融為了一體,隻有徐徐的海浪和畫有秦字的船帆鼓動的聲音,時刻不斷的持續著。 子承父業,為了刺殺秦王,荊晨甚至能壓住腳步聲,隻不過到了海上就不習慣了,他感到難以發揮,但好在此刻還是能做到不驚擾別人。 到了甲板上,可以看到彎彎的月亮,在海水裡的倒影,船像是在追逐彼此的距離,永遠卻都是那麼遠一樣。 第八層燭光明亮,那是徐福主室。 悄悄接近後,荊晨觀察到徐福正在看竹簡上的文字。大半夜如此不睡覺,有些讓人訝異。 擒住一位方士,對他來說並非難事,他決定還是找到小船離開,因為嬴政想要長生不老,他無法相信一個幫助暴秦的人,為自己調轉方向, 隻需要看上麵的文字,知道船行駛的航線,用小船離開就好。 盤算好後,夜色忽然黑得隻剩主室燭光了,是烏雲遮住了月亮,海浪忽大,陡然來了強烈風勢,船身晃蕩,主室內的蠟燭都從桌上傾倒滅了。 整艘船的人都措手不及,包括荊晨。 荊晨趕緊躲回糧庫,甚至船猝然的猛傾,他整個人倒下,由此的動靜可能被主室內的徐福聽到。 不過那須發半白,耳朵應該沒那麼精明。 這大半夜,風勢持續到了清晨,才漸漸平息。 待有人取食物後,荊晨懊惱錯過了機會。 想要再次行動,隻能再到半夜了。但他漸漸感覺到不對勁,後背的傷口疼痛難忍。 到糧庫窗向外看,天空籠罩著陰霾,看來不能通過小船回去了。 當他也吃完早飯後,有腳步聲進到糧庫裡來。 荊晨萬分戒備, 聽出,腳步是輕盈的,而且是一個人。 判斷,是名女子。 過了好一會兒,腳步聲還在,聽動靜,似乎是在整理東西,甚至似有靠近深處的意思。 荊晨小心探出匕首, 通過匕麵觀察,果然是名女子,他的判斷都是正確的,似乎是擔心風浪造成糧庫食物的混亂,所以過來整理。 不過,對於一位女子而言,自然不會想到,造這樣船的人擔心到了風浪的因素,所以設計得很穩固,幾乎沒有影響。所以也就隻有她一個人來這裡吧,像是多管閑事。 正因設計得很穩固,她忙得很快,很順利,甚至能一目十行,越發向深處,一邊確認沒有問題,一邊有的還是要整理一番。 荊晨握緊了匕首。 既然藏在最深處,本來能保證不被發現,安然度過,可是這名女子表現出的認認真真、一絲不茍的態度,令他感到不安。 他藏在糧庫,是將食物挪出空間,好讓自己藏著,也能出去,不知道會不會引起注意。 糧庫那麼多的食物,不可能擺放都記得那麼清楚,連某個位置的些許變動都看得出來吧。 而且,就算沒有引起注意,他真的怕自己被埋了。 他需要絕對的安全,不想賭。 當這女子將要到最深處時,荊晨腦海裡浮現打暈的畫麵,隻需一招。 但他堂堂七尺男兒,很不想對一名弱女子做什麼。可相繼的,保持不被發現,就非常麻煩,若製服一名女子,無法威脅到徐福。 荊晨是急難的。女子茹雲望了望最深處,就要過去,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茹雲!”這是從糧庫入口傳來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位中年婦女。 “我在這裡!”這位叫做茹雲的女子回應道,是甜美的聲音。 “你果然在這裡,外麵下雨了!快來幫忙收拾衣服!” “我這就過來!”放下東西,茹雲的腳步聲快速遠去。上臺階時她轉頭望了望最深處。 糧庫安靜下來。 荊晨長舒了口氣。 當到了中午, 忽然陣陣乏力,並發覺到十分口渴,摸摸傷口,竟然流出黃水。 傷勢並沒有好轉,反而是惡化了! 荊晨迫切想要回到陸地。 午飯後, 叫做茹雲的女子又來了,這次帶了一些小孩子過來。 整船,徐福是帶了三千童男童女。 作為刺殺秦王的刺客,荊晨藏得很好。 茹雲帶著這些小孩卻把他深埋了。 茹雲對小孩子們說:“你們是在糧庫玩捉迷藏了吧。不許再這麼調皮了哦,方士大人會問責的。” 不過,這些孩子當然都不承認。 也許是其它孩子吧,茹雲這麼想。 她當然不會想到,行刺秦王的要犯會在船上。 待糧庫安靜無人, 荊晨推開了積壓自己的食物,他幾乎要憋死了,他一直在咬牙,不發出聲音,傷口被壓得很痛,現在掙紮出來,大口喘氣,傷口簡直如被折磨了一番,甚至流出了血水。 到了傍晚,荊晨感到體虛乏軟,額頭發熱,渾身雞皮疙瘩,冷颼颼的,鼻涕流出, 感冒了。 他打算兵行險招,鐵定去威脅徐福, 要命的是, 臂膀揮出動作,都感覺傷口疼痛難忍,恐怕連一位士兵也打不過了, 更別說威脅黑發半白的徐福了。 還沒把別人怎麼著,荊晨先感覺到了自己生命受到了威脅, 晚飯過後,忍耐到深夜整個船進入熟睡, 他鬼鬼祟祟去其它層區翻找藥品。 船外的雨在下,打在船上的劈啪聲以及呼嘯的風聲,索性給了掩護。 但船帆強烈的鼓動聲,同樣可能也讓他有的動靜聽不見。 雨夜是漆黑的。荊晨完全是摸索,憑著印象找到儲備的藥劑,都是有分類的。 然後去偷蠟燭的時候犯了難, 這不知要找猴年馬月。所以得去住區偷蠟燭。好在住區的走道就有。少了一根蠟燭,人們會認為是孩童弄沒的,三千孩童,總有調皮的。把蠟燭拿到手後,剛出住區, “誰在哪裡?”這是一名小男孩的聲音。 肯定是夜尿, 荊晨感覺糟糕到了極點。 由於漆黑中隻能看到輪廓,他做出張牙舞爪狀扮鬼臉,用一種淒慘的聲音說:“我是鬼……海裡上來的海鬼…我要吃了你……拿命來……” 小男孩被嚇得仰倒在地,瞬間就尿了。 忽然一聲霹靂, 媽呀!小男孩嚇得叫爬帶滾逃向住區,救命啊!有鬼!吃人啦…… 荊晨趕緊回糧庫。 在從甲板樓梯上路過,他發現主室的燭光還是亮的。這是當然了,這樣的天氣,必須通宵,防止船偏離航線。 回到糧庫, 荊晨並不急於熬藥。 偷藥的時候,已經把器皿拿來了一個,船有三千多人,起碼幾十個熬藥的器皿,拿走一個應該不會被發現。 他擔心的是船員對小男孩的反應是什麼。 過了兩個時辰,船仍然安靜,他才開始熬藥。 去廚房,打開窗戶, 用打火石起火,加上煤炭,煎就完事了。 說實在的,這個時候不可能有人來這裡,簡直令人提心吊膽。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守在廚房門口的荊晨一度擔心有人會不會因為相信小男孩口裡的吃人海鬼,從而想到會不會來這裡找吃的。 比起這個,荊晨也不知時間具體過了多久,自己估計是半個時辰了,才熄火。想想,牛肉也隻怕是熟透了,這藥肯定是熬好了。 然而必須消除自己使用過的痕跡。 折騰過後,他才把藥喝下。雖然苦,但要活著。 隨後,他把天亮後要喝的量都給裝進器皿。 剛想離開,有淡淡香味撲鼻而來。 打開一處鍋蓋,竟然有豬肉燉菜剩下,還有飽滿的米飯,滿滿的食欲都被勾起來了。 這都將近兩天了,一頓正經飯沒吃過。 荊晨抓起一條豬肉,到嘴邊,又放回去。 為活命,真怕引起注意。 心想:我荊軻之子,豈能是為美食,管不住手腳的人。 木質的鍋蓋剛要蓋上,忍不住手指伸鍋裡,抹了抹豬肉,抓了抓,迅速抽回放嘴裡唆了一口。 想不到我堂堂刺殺秦王的人,竟然也會做出這種偷吃動作。 荊晨實在是嘴饞。 乾脆別了一點湯出來嘗嘗…… 嘖嘖!哪個廚師,廚藝真是上品啊,完全滿足我的口味。 荊晨盛了些肉菜米飯,用己衣包裹。 要是有人發現剩飯少了,要怪也是怪孩童們的頭上。畢竟三千孩童,總有調皮的。 離開前,他又伸進鍋裡,抓了一塊肉,留戀得聞了一下,用嘴唆了一下,再放回去。 蓋好後,廚房外忽然有腳步聲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