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火石崗(1 / 1)

“所以說,是她,這個叫英子的小女孩,自學成才,這兩天光聽我們聊天就學會了薊國話,然後因為你們三個平時,尤其是南宮,嘴沒把門,經常把朕是赤龍的事掛在嘴邊,所以她今早告訴了她醒過來的父親,然後易大夫你就認為竭圖謀不軌,然後就這樣了…”   祁連邊把搗碎的草藥莖葉敷在兩個白狄奴隸的膝蓋處,邊翻著白眼,補充一句,“既然如此,倒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今後還請為朕保守秘密就是了。”   “是英,不是什麼英子!”   誤會解除後心有餘悸的竭聽完同樣麵色難看的易川轉述後,弱弱地爭辯道。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那麼那個,您還是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吧,竭…先生?”   祁連一時還真不知道怎麼理清對方和自己的關係,畢竟兩天前還射了人家一箭,但是祁連又把他們治好救活,之後把人家一家像俘虜一樣帶了回來,可這恐怕又是這個竭所期待的能躲過洪水的辦法,畢竟祁連當初要是沒把他們帶回來,他們臨時住的那片林地就已經變成一片澤國了,但是實際上這個山洞又是從人家手裡搶來…   然後,又加上今天早上對方的仗義相助,那到底是個祁連和這個竭之間是恩是仇,還真有點說不清呀,兩者關係太糾纏了,一時間也讓祁連有些難以理清,索性暫時不再去糾結。   而對麵的男子,竭,看臉色顯然也是糾結了一番之後,和祁連一樣選擇了放棄,甚至放棄後姿態更低,恭敬地說道,“不敢當公子的先生之稱,在下竹氏名竭,字子盡,我父親本是孤竹國的邊邑大夫,七年前祖國為齊侯和燕侯問罪而滅,父親和我被燕國俘獲為奴,一年後逃了出來…”   竹竭娓娓道來,祁連在對麵雖然聽得模模糊糊,但是燕薊通用的一些詞匯,比如孤竹、奴、大夫等,還是聽得懂的。   所以會薊國話的祁連沉下心來聽燕國話,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這下祁連瞟了一眼低著頭坐在角落的那個叫英子的女孩,倒是有些理解了為什麼她能兩天學會一門“外語”了。   好一會之後,當竹竭說完之後,又經過了易老頭的翻譯和進一步解釋後,祁連若有所思地看向竹竭道,“所以說,子盡,按照輩分來說,你還得稱易大夫一句叔伯?”   “正是如此,先父曾經告訴在下,我們這一支本也是薊國易氏,三代之前曾祖因為得到了孤竹國君的聘任,前往孤竹,以國為氏,改為竹氏,與易大夫正是‘大功’(注一)之親”。”   竹竭邊說,易川邊翻譯解釋,最後易老頭還尷尬地微微點頭,並且遞了一個眼色以示他已驗證真偽。   突然,看著尷尬的易老頭,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的祁連有點憋笑道,“如此,倒算是不打不相識了,哈哈哈。”   難怪易老頭和這個竹竭一個早上就好的跟一家人似的,原來真的有親戚。   那祁連就不用擔心了,論起來他個人對竹竭這一家就隻有恩,沒有仇了,畢竟搶山洞和射侄子不都是易老頭乾的?關他祁連什麼事,他甚至還救活了快被自家叔伯射死的侄子,挽回了一場倫理慘劇,他們叔侄倆還都得謝謝祁連呢。   不過不是有句話嗎,兒子偷爹不算偷,同樣差不多的道理,叔父搶侄應該不算搶吧,更何況現在也算是把這個山洞“還給”了侄子不是?   一時間祁連越想越覺得有趣,嘴角瘋狂上揚。   “咳咳!主上,您不是要問子盡關於這周邊的情勢嗎?”易老頭打斷了祁連的遐想道。   “啊!這個呀…確實如此!”祁連本來還想挑撥幾句樂子,但是餘光瞟到一旁兩個不知所措的白狄人後,頓時收斂了玩笑心態,提醒自己現在正在兇險的荒原中掙紮求生呢。   於是,祁連恢復嚴肅後,直截了當地問道,“子盡,不知此處山嶺到底是何處,我等君臣當初慌不擇路地逃進沼澤,隻記得乃是沿蓼水大致向東罷了。”   竹竭聽完易川轉述後,神色詫異,在地上邊寫寫畫畫,邊手舞足蹈地和易老頭解釋,而後者聽完亦是緊皺眉頭後,無奈嘆息一聲後和祁連解釋道。   “主上,我們沿蓼水而行到達的這個地方,非是邢國國都以東某處,乃是走錯了方向,大部分時間在往北走,如今此地乃是邢都東北百裡距離大陸澤最近的山區,也是進入東麵千裡沼澤前最後的一片山區,名為火石崗,而我們這座山正東麵看到的那一座土封狀的孤山乃是昔日武王之時,邢侯受封之山,名為封山。”   “嗯?!”心裡默默吸收著這個信息的祁連,在腦中大致對照了一下自己曾經到河北朋友家旅遊的經歷,邢國—邢臺嘛,這還是很有名的,尤其是自己那個朋友就住在邢臺南邊不遠的邯鄲。   本來祁連這幾天還奇怪,如果按照前身的記憶他們中埋伏後七天一直再往東逃跑,那麼即使以最慢的步行速度參考,也早就該走進後世是千裡平原沃野,現在是千裡大沼澤的河北平原地區了呀。   上輩子和朋友出去兜風,向東出了邯鄲市區後,平野之上連個二三十米的土丘都難找的遼闊給祁連留下的印象可是很深的。   所以這下明白自己一行人走錯了方向才能找到這處丘陵山區倒也不算太超出祁連預料。   不過想到這裡的祁連,又繼續問出了另外一個疑問,“易大夫,你幫朕問問,子盡這山洞附近明明沒有一點燒陶的坑洞,可是朕卻看到子盡一家的雜物中發現了很多釉麵很新的陶器,這是從哪裡來的,或者換句話說,是否是這山區周圍有其他能進行交易的村落之類,比如赤狄人?”   聽懂了祁連暗示的易老頭當即轉頭細細詢問起來,可是祁連看著聽完問題後,一臉疑惑的竹竭,心裡咯噔一下。   “主上,子盡說此地並非他們常住之所,他們一家秋冬之際隻在東麵的沼澤之中行動,因為那時東邊沼澤中洪水較少,並且有滿地野稻可供食用,隻是近半月春汛之時,才來到此處高處躲避洪水,而他的陶器也是用鹽和東邊沼澤裡的河濟夷族交換的,所以不清楚今年這附近的,尤其是西麵的情勢,不過他知道確實有不少邢衛之人這幾年逃到了大陸澤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他身為逃奴,手臂上有烙記,不和他們來往。”   易川緩緩道出的話語,讓祁連心涼了半截。   是的,其實在昨晚洪水沒發生之前,祁連是有直接橫穿現在的河北大沼澤去往齊國的想法的,   。   當時想的是那樣可以最大限度的逃避兄長的刺殺,因為隻要在腦中稍微復盤一下,既然今天這夥刺客就是當初在邢都附近伏擊自己的“赤狄人”,那麼祁連就該反思一個問題了。   為什麼自己先逃的能被他們後來者追上,甚至繞到前方去,而又為什麼自己行進路線這麼容易被預測而被刺客伏擊?   結合前身的記憶和在逃亡路上的見聞,祁連不難明白一個現狀,那就是春秋時期,從燕山附近的燕薊等國想要前往齊國,有且隻有一條好走的路,那就是從環太行山東麓的山前平原借道,這樣最大限度才能避開洪水、避開此時還是一個巨大沼澤地的河北。   可是昨晚祁連不是經歷了那場毀天滅地的洪水了嗎,路上沼澤地裡的疾病暫且不談,但是洪水要是半路給祁連來一下,他就兇多吉少了。   所以祁連直接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又開始覺得走西邊的話,也許刺客也不是不能應付,甚至至少對西邊太行大道上的赤狄的情況,自己有所了解後,說不定還能想辦法賄賂他們給自己做個掩護。   本來還寄希望於本地人竹竭,和附近的赤狄有關係而暗示的祁連頓時焉了。   直到祁連身邊的一個聲音響起…   “公子,赤狄人不會來這的,這附近有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