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朕有點亂(1 / 1)

等祁連重新走回山洞時,山洞還是那個山洞,但又不完全是,不知怎麼的,才一個早上,祁連就覺得山洞裡的氛圍怪怪的,但是哪裡奇怪又說不上來。   首先讓祁連奇怪的是,那個看起來是應該今天早上才自己醒過來的“竭”,還沒有回到山洞裡。   擔心事有不諧的祁連蹙緊了眉頭,可身後的易老頭卻人精似的給祁連吃下了一顆定心丸道。   “老臣是站在山脊上看著那個黥麵奴走了幾步後,捂著心口倒下的,而竭當場就取下了他的首級,可是為了不影響主上的計劃,老臣囑咐他埋得遠一些,現在可能是還沒有完事,主上急著見他的話,是否需要老臣去找找?”   “不用了,此事全憑大夫安排,朕不再過問了。”   盡管還有些疑慮,但祁連不想多問,隻是出於謹慎稍微留了點心,比如為什麼易川言語中對那個“竭”多有信任和維護之意,就稍稍讓祁連有些在意。   想來不過是一個早晨的時間自己不在,那個野人男子是怎麼醒過來後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獲得了易老頭這個人精的好感的?難不成兩個人相見後突然發現其實對方是易老頭素未謀麵的私生子?   算了,無論如何,那個竭今天都算是出力的功臣,而且祁連把他們救回來搬到山洞裡養著,也本來就存了一些收服他們這一家土著,好盡快問清一些附近情勢的心思。   既然易老頭已經做好了鋪墊,對方今天也用行動證明了立場,那麼一些細節祁連也不是很想知道。   思考完這些的祁連在無聊的等待中,重新開始打量起這處山洞,突然知道為什麼有那種怪異的感覺了,太擠了!   這處庇護所原本也就七八平米的能遮雨的空間,加上山洞外平臺總麵積液也不超過二十個平米,本來承載八個人就開始顯得臃腫的山洞,再多了兩個白狄奴隸和火坑旁那堆戰利品後,此時自然是越發擁擠得不像話了。   不過顯然,有人比祁連更早的發現這個問題,比如正在持劍監督兩個白狄人拿著石製工具在山洞左邊角落“乒乒乓乓”地小心敲擊頂部花崗巖、試圖進一步擴大居住空間的芳一。   於是,祁連走了過去,默默觀察了一會後,突然開口道,“他們這樣的速度太慢了,朕知道一個可能的辦法,用柴火先加熱這塊地方,然後再潑涼水,石頭就會鬆弛好挖很多,隻不過今天是來不及了,並且朕覺得他們也不必和我們擠在山洞裡,讓他們住到外麵平臺上去。”   “可是主上,這樣是不是有些不妥,我和南宮還沒想好怎麼在他們臉上烙下記號,他們睡在外麵很容易逃跑的,而且萬一下雨他們被淋濕,很可能風邪入體死掉的,就算是奴隸,也至少要…”   芳一為難地囁嚅著,而旁邊兩個“燕薊邢衛”等多語精通人才更是被嚇得手上拿石鑿鑿墻的動作都快了許多。   “你想到哪去了?還有為什麼你會有要給他們烙臉的想法,要是你們技術不好導致傷口潰爛發炎,那朕花這麼大勁留他們乾嘛?”祁連無語道。   “可是您以前從先君那裡要來新抓的戎人奴隸後,都是要先烙個記號的呀,您以前不是還最喜歡親自動手嗎?”芳一有些無辜道。   芳一的話一下子堵住了祁連的嘴,因為他想起來前身的記憶裡好像是有這事,當時還覺得也許是隻是這時候沒有手機和動畫片,搞的一個九歲的一國太子天天無聊到折磨奴隸玩,但現在看來多半芳一這種他周圍家奴的見怪不怪的縱容也是一大誘因。   不過祁連雖然對自己前身胡作非為的萬惡貴族奴隸主行為,和靈活的道德底線有所預計,但是上手就是烙臉酷刑,對於現在的祁連還是有點太極端。   “咳咳咳!罷了!過去頑劣的事以後不要再提了。他們逃跑就逃跑吧,兩個白狄人罷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們也知道蓼水女神,也就是朕的妻子,最近總是托夢給朕,讓朕多寬仁待人,就從他們開始吧!”   祁連麵不改色地扯謊,然後對著兩個一臉疑惑的白狄奴隸繼續道,“你們等下就去把今天亂扔在附近的竹子重新搬上來,然後從中挑一些合適的,自己在外麵平臺搭個棚子,你們會搭棚子的吧?”   “稟…稟公子,會…會的。”年老一些的那個絡腮胡子白狄人有些結巴地答道。   “嗯,那不如索性再多用些竹子料頭,起個架子或者以後做張床,這裡的地板可不好睡,有些潮,朕都打算找個機會做張床。”   祁連有些自嘲地說道,然後他就注意到了旁邊年輕一點的白狄人右腳膝關節處的凹陷,好像是脫臼?   “咦?朕的錯,之前都忘了看看你們是不是受傷了。現在讓朕看看也不遲。”   說罷的祁連就蹲了下來,首先去確認一下年輕白狄人的傷勢,讓開向光麵,這才看清此人右腿膝關節處皮膚腫脹、淤血青紫。   突然,祁連又輕快地叩擊了一下患者的膝蓋下韌帶部位,年輕白狄人吃痛地掙紮起來的同時,小腿輕微前踢,不過看得出反應很弱。   “蹭!”的一聲,以為奴隸反抗的芳一拔劍出鞘。   “收起來!他這是正常的反射動作。”   祁連轉而去看另一個老白狄人的右腿,看起來是一樣的膝蓋局部畸形、皮下淤血,但是檢查的祁連卻比剛才更快就下定了診斷,骨折!   原因無他,那“哢哢”的骨擦聲太明顯了。   一老一少,一骨折一脫臼,倒也正常,年紀大的骨質疏鬆是容易出問題。   診斷確定後,祁連就打算給他們復位,也是他們運氣好,這個時代是不是有別的專治骨折和脫臼的醫道聖手他不知道。   但是比起前天趕鴨子上架的外科手術,這兩樣傷病是他祁連上輩子唯一能接觸人類患者的途徑。   沒辦法,幫畜牲接的多了以後,不知道是誰傳了出去說,他小蘭醫生十八代祖傳正骨。   然後他工作的偏遠山村附近十裡八鄉的淳樸山民們,從此但凡有點關節不爽利的,就都一窩蜂地來找他了,除了粉碎性骨折那種真的看不了的,脫臼和什麼非移位骨折他仔細檢查後也就接了,省得鄉親們麻煩下山去縣城了。   因為不收錢,等到祁連要離開那處山村前一段時間,每天上門找他看的人比他每天看的動物都多。   不過,那些都是前塵舊事了,說回麵前接骨復位這事,再三和兩個白狄人說清楚是幫他們接骨治病後,祁連才依靠經驗一一使用手法給他們復位。   不一會後,原本殺豬似的叫喚的兩個白狄人慢慢發現自己的右腿雖然還疼,但是已經不想之前那樣連彎一下都做不到時,他們終於相信祁連不是拿他們折磨取樂。   可就等他們要繼續站起來試試時,祁連卻先製止了他們,“你們等一下!朕還要弄點東西給你們敷一下,活血化瘀,不然到時候腿爛了,朕就沒辦法了,尤其是你,你是骨折還得上夾板固定,也是你們運氣好,朕今早才順手撿了點草藥,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朕一樣認出沒開花的接骨木和跌打草的,你們等朕下山一趟去竹林那邊拿丟在那的東西…”   絮叨的祁連說完,就風風火火地轉身走了,也隻有在隻考慮自己專業的時候,祁連才不會去多疑些什麼。   而剛回到山洞,懷裡捧著一把亂七八糟的麻衣、鞋子、盾牌等戰利品的傻大個南宮,看著祁連要下山,兀自把懷裡雜碎一扔,隨了祁連而去。   剛才還打算跟下山的易老頭,看到南宮跟著去了,也就不去了,而是無奈地走過去撿起南宮拋下的那堆攔路的雜碎東西,重新摞到火坑附近的已經堆好的戰利品堆,等待著祁連回來處置。   過了好一陣後,看守著兩個白狄俘虜的芳一,悶悶地向此時正在檢查一把戰利品青銅短劍刃口的易川抱怨道,“我都還站著呢,這些遷俘倒是因為主上要給他們醫治能坐在地上!自古哪有主上這般的奴隸主人?”   易川聞聲轉過頭去看了一眼那兩個白狄奴隸,老的若有所思,年輕的悵然若失,看那放空的樣子,這輩子應該也是沒有見過自家主上這樣“奇怪”的奴隸主。   突然微笑的易老頭回答道,“主上乃是雲遊世間之赤龍,你也聽到了主上自己說還有蓼水主母托夢之事了,既然主上欲行仁德之道,我等佐貳便為兇惡之行,讓那兩個白狄子繼續擴墻,主上隻說回來前不讓他們站起來做事,沒說不讓他們坐著做事,難道芳一你發善心讓他們白吃白喝嗎?趕緊敲打起來!”   “諾!”   念頭稍微通達些的芳一當即用劍鞘狠狠拍了拍兩個奴隸的臉,兇道,“發什麼呆!趕緊乾活!主上之前嫌這裡狹小的眼色都看不到嗎?活該你們做奴隸!沒眼力見!給我敲!不然主上治好你們的右腿,我打斷你們的左腿…”   “哈哈哈!”被逗樂了的易老頭轉過頭來,看到不知道幾時進來了的燕國逃奴“竭”抱著一個棍狀包裹和一個大陶壇子,而他旁邊是剛才一直在洞裡做小透明的野人兄妹在嘰嘰喳喳地指著那兩個白狄奴隸。   然後,放下了懷中物什的竭,快步走到易川身邊坐下,不無雀躍地問道,“公子竟然還幫那兩個奴隸治腿?那在下至今昏迷的妻子的病能不能再請公子一觀。”   “當然,這是我們早就說好的條件,雖然是老夫代替主上答應的,但是你也看到了主上連素不相識的奴隸都願意醫治,何況你妻子的病呢?主上不會不管的,你不也是被主上救回來的嗎?”易老頭自信道。   “你家公子真的能治好我妻子的痎(jiē)瘧?五年前,我父親得了同樣的病癥,我花了一石鹽,往西邊五峰山河濟夷部落大巫那裡為我父親驅邪避祟,賄賂鬼伯,但最後大巫還是說我父親觸犯山神,是罪無所恕。我最後隻能看著父親咽氣,如果不是我後來又賄賂守衛,恐怕也要被抓住逼問鹽礦位置。你家公子真的能行嗎?他真的是赤龍轉世?真的是蓼水河神的丈夫?”   溺水的人總是想拚命抓住任何一株救命的稻草,關心家人的竭現在就是這樣的。   但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易川不在乎竭嘴裡的什麼大巫、河濟夷,但是他在乎其他事,於是他悄悄握緊手中短劍,然後突然發難,拔劍抵住竭的胸口,拉開距離站起身來憤怒地質問道,“爾婢從何得知我家主上赤龍轉世之事?莫不是早就蘇醒裝昏?而且你難道懂薊國話?那你蘇醒後自稱的所謂孤竹國的易氏分支後裔的身世之說,豈不也是在誆騙老夫?”   “易子?”洞中突變的形勢,讓芳一一下子就拔劍出鞘,顧不得看管白狄人了,快步上來擋住了撲過來的兩個野人小孩。   而原本被看守的兩個白狄人卻似乎沒打算抓住這個趁亂逃跑的好機會,反而停下動作,對視一眼後,主動放下“武器”,趴在地上,以示不會逃跑反抗之心。   “這是TM怎麼回事?”一聲暴喝自洞口傳來,驚動了洞中陷入對峙中的眾人。   而此時還來不及解釋的易老頭,突然喊道,“主上小心!”   一臉懵逼的祁連還沒反應過來,就隻見一個身影朝他撲了過來。   但是傻大個南宮豈會讓襲擊者輕易得逞,說時遲那時快,易川話還沒說完呢,他早就提前一把拉倒祁連,半步前踏,按劍而立,正待使出居合一劍斬殺自己送上門的敵人。   但是那個身影卻似乎原本就不是要刺殺祁連,而是遠遠地撲倒跪坐在祁連身前兩米開外的位置,並且埋頭大叫道。   “求公子…我父親…放過!”   雖然語句有些不連貫,但是這聲黃鶯般的柔媚嗓音,的確是祁連能聽懂的薊國話沒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是這就更讓祁連皺緊眉頭了,因為剛給自己整了這麼一個春秋版絲滑“滑跪”連招的不是別人,正是祁連之前一直都當成完全小透明的野人女孩。   倒不是祁連不知道她能和易川用燕國話交流,而是兩天來,她太文靜了,從不會主動說話,做完了自己的事就縮到角落。   比起時不時就跑到祁連身邊咿咿呀呀刷存在感的野人男孩,祁連這兩天對她的唯一印象就是很乖,很關心她昏迷的父母親,這兩天負責口對口給她兩個父母喂魚肉湯就是她,盡管祁連一再阻止說她母親得的惡性瘧很可能傳染,但是以為她聽不懂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究竟有誰能說說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又起了應激反應的祁連冷漠地質問道。   “是我!是我學會了薊國話後,把聽到的您是赤龍轉世的話,告訴了阿父,不要殺我阿父,要殺殺我吧…”那個野人女孩把頭埋進土裡抽泣道。   “你…這兩天?學會了薊國話?”祁連轉過頭去看易川,易老頭直接搖頭。   “撲通”一聲,竭跪了下來,雙手握攏哀求道,“不要…不要傷害英,她隻是個孩子,她沒有錯,隻是學東西快了些,是我讓她把知道的都告訴我的…公子!易子!饒她一命!”   竭邊聲嘶力竭地嚎啕,邊在祁連和易川兩邊磕頭。   “MD,你說的話我又聽得半懂不懂的呀!魂淡!讓朕捋一捋,有點亂!別磕了!易大夫你讓他起來!讓她起來!”   “別磕了!”   一聲咆哮在山洞中回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