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絕戶毒計(1 / 1)

“師…匠!我用竹衡鋸改出來了兩個一樣重的竹筒了,您看現在他們是平的了!”   不遠處剛被用竹板平整出來的能放金珠而定住的地麵上,英子指著她用匕首一層層磨削邊角才做出來、能掛上芳一所做竹衡兩邊而持平的兩個一掌深竹筒,滿臉笑意和驕傲地向祁連邀功道。   隻不過有句話叫做,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英子旁邊的汲,早就在另一個竹衡上完成了英子所做竹筒“去皮”,並且已經拿著祁連給的那顆“標準10g”金珠,把一袋大小略有差別的金珠分類完了擺在自己麵前。   看著汲放在自己麵前的三個竹筒,祁連陷入了沉思,中間的是和祁連給的那顆標準金珠持平的金珠,左邊的是比標準金珠輕的,右邊則是重的。   汲甚至可能已經猜到了祁連接下來要做的操作,提前無師自通地用炭筆把持平的金珠都一一做了一兩筆記號,而其他兩類中,重金珠本來就比輕金珠從外形上就能用肉眼分辨大小,也就不需要畫蛇添足地做記號。   三十多顆金珠,分類的工程需要的耐心和專注力不小,但是祁連隨手拿出一顆記號金珠和掌中的標準金珠放在竹衡天平上對比,放大偏移的竹針卻紋絲未動,這說明在這具粗略天平的誤差範圍內,汲分得相當正確。   “看來這孩子真的是個天才!”   祁連跪坐在艾草葉燃燒的腐酸刺鼻味煙霧裡,目光灼灼地盯著汲看了很久。   而後者則盯著祁連旁邊在受傷男子身邊一字排開的煮沸過的一係列手術工具,骨針、魚腸絲線、普通絲線、竹製鑷子、竹筒盛裝的實驗性生理鹽水、鬆油等等目不轉睛、躍躍欲試   也就是在此時,易老頭等人手裡提著七八個竹筒、一大碗研磨細致的巖鹽,和一摞剛在火上烤得半乾的艾草也剛好走了過來,匯報道,“主上,參照您用金珠挑出來的那個可盛五升水(春秋時期一升大概為200ml)竹筒,臣等又按照您的意思削出了其他幾個掛在竹衡上和它相平的竹筒,還有這些雜物亦是您所吩咐的,諸般已畢。”   “如此甚好,辛苦伯流你了,你們休息一番,讓南宮和芳一也帶著育粱兩人去自由活動吧,無論是幫朕喂一下那兩頭跟來的野馬,去西邊櫟樹林溜陷阱,還是去一線天附近看看魚籠的收獲,甚至隻是到處轉轉或者休息都行,朕今天下午直到晚上可能都得花在這個男人身上了。”   “諾!”   麵色有些掙紮和猶豫的易老頭最終還是沒有多說什麼,默默退了下去。   祁連見此也鬆了口氣,不用再想萬一易老頭又來死諫那一套,自己這次怎麼糊弄過去。   “英子,接下來朕會慢慢演示一遍如何處理縫合傷口,但你不要問問題,你要做的是把朕叮囑的所有話都盡量準確地轉述給你的弟弟,如果你或者你弟弟有什麼拿不準意思的地方,提出來,朕想辦法和你解釋清楚。”   祁連看向有些緊張的英子囑托道。   “師匠…我…我知道了。”英子神情有些落寞地回答道。   感受到英子吃味小情緒的祁連,今天第三次摸了摸這個十二歲少女的頭,心裡自嘲著自己這具身體的年齡比她還小。   不過很快丟開多餘情緒的祁連,重新掛上了行醫時的撲克臉,開始挨個檢查自己的工具,然後朗聲開始了自己傳承衣缽的敘述,“首先朕要說的是,艾草燃燒的煙在術前能起到的清潔消毒環境的作用…”   時間在祁連專注的操作,和師徒三人不時停下來的討論聲中飛速流逝。   直到日暮,無論是忙著馴服野馬,而終於得以被黑馬母子接受靠近喂食的芳一和粱,還是隻想著吃並且滿載而歸,而欣喜地扛著一條半人長的大鯰魚,以及起碼十斤的大小雜魚回來的南宮和育,都在踏進山洞前的那一刻,被什麼事都沒去做的易老頭帶著竹竭攔下噤聲,被低聲吩咐自去做事。   燒水、剖魚、喂馬、劈柴,山洞靠外的平臺上,一副春秋時期荒野安居的“田園生活”井井有條地運行,溫馨且恬淡。   山洞內艾草煙霧彌漫的區域,稱鹽、加水、煮沸、消毒、調配、清創、縫合、封油,超越了時代的手術場景,即使是在最簡陋的條件下也掩蓋不了整個過程透出的那股步驟明晰、乾凈利落的動作美感。   小小山洞中原本應該割裂且難以協調的兩個小世界,卻因為一種眾人之間難言的樂觀向上的氛圍中達成了某種和諧。   及至暮色即將徹底退散的前一刻,縫合完成了大小二十七處傷口的祁連三人終於停下了手中的活計。   “師匠!我不明白既然我們一開始就是要試出來不會讓傷口繼續滲血或者水腫的鹽水中加鹽的多少,那直接一開始就試就好了,為什麼還要費這麼大功夫,又是給稱重竹衡兩邊‘去皮’,又是分金珠,又是再用金珠去稱出能裝五升水的竹筒,最後還要用您說的那個什麼二分法從小金珠裡不斷找合適的逼近九克的金珠,忙這麼久是為了乾什麼呢?”   顯然,一下午的忙碌已經讓對祁連的醫術不太感興趣的英子心力交瘁了。   而祁連嘆息一聲後,隻是看了一眼剛剛獨立完成了一處傷口縫合後,仍舊興奮不已的汲,對著英子解釋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今天雖然看起來我們為了實驗出比較合適的鹽水耗費不少時間,但是日後省下的時間,以及可能及時救下的傷者何止百倍,更何況這份稱量出來的成果難道隻能用來配鹽水嗎?”   “那還能用來做什麼呢?”英子追問道。   “標準!一個能改變天下的標準的開始。”   “標準?什麼是…”   英子還想再問,但是心知一切言之過早的祁連卻不想再深入下去了,疲憊地揮手製止。   重新站身的祁連深呼一口氣,他一下午的努力所得到的,就是手上這一筒終於在患者反復的傷口滲血和水腫反應試驗下得到的生理鹽水,和一顆足以用來標定之後類似生理食鹽水加鹽量多少的“九克”金珠。   至於地上躺著的這個男人,光是作為祁連和汲試手樣本就已經值回票價,能不能扛過後續壞血癥等傷口感染並發癥活下來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主上,請用飧(sūn,晚飯)!”   一直看到祁連忙碌完,才走上來的易老頭遞過來了一碗香噴噴的魚湯和一盤烤得金黃的手掌長的鯽魚。   而祁連沒有著急接過,反而先遞給了易老頭一個洗凈打開過了的拇指徑寬的小竹管。   即使還看那個從不可名狀的部位取出來的竹管有些犯惡心,但是饑餓的祁連猶豫片刻後,還是拿起魚湯一飲而盡。   不過此刻用餐心情不太愉快的祁連沒注意到這碗鯰魚湯遠比之前自己調過味的青魚都要鮮的味道,和基本沒有了的魚腥。   直到臉色凝重的易老頭,也看完了竹筒裡倒出來的那張用周王室金文書寫的巴掌大的絹帛,祁連才終於是嘗出來了今天魚湯的鮮美,並且看到了南宮他們捕獲的那條頭部大而肥、通體金黃色的鯰魚。   不過,正當祁連想走過去確認一下自己不是眼花,抓到了後世釣魚佬們奉為至高理想的極品金鯰的時候,易老頭發話了。   “主上,若上麵所說為真,隻怕不日邢衛故地即將亂起,真是好毒的謀劃!”   說完的易川把絹帛條遞回給祁連,祁連再一次看了一眼上麵寫著的內容。   “臣溫武(注一)拜上,賄成,已逐邢之故司事,群狄改我掌其稼,蒸之粟,未五月,將亂,若興師以來,朝歌可復也。”   又一次品味完其中信息的祁連,此時又冷笑一聲道,“絕戶之計耳,早聞當今衛公一係殘而無親、貪而無度、寵而亂倫,本以為十年前滅了一次國會讓他們老實點,但是這上麵為了收復失地而派出細作蒸熟粟稻種子的下作事,朕看隻能是徒害邢衛之地的諸夏遺民罷了,最後白白便宜別人。”   “主上認為此計不妥?雖然有傷天和,但是西麵和北麵太行戎狄之人確實大多以遊獵放牧為生,最先發現種子有問題的,必是他們奴役的邢衛諸夏遺民,倒時為了免於戎狄清算和爭奪自家口糧肯定不得不串聯反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衛國再領大兵次進,裡應外合,難道會大事不濟嗎?”易老頭有些不解地問道。   “嗯?”祁連突然被問住了,心裡有些糾結地看著理所當然樣子和自己探討的易老頭,心中暗道,“這糟老頭這時候注意點倒是很奇怪呀!這時候就不糾結講不講周禮武德的問題了嗎?”   不過很快祁連就自嘲了一下,也是,是自己想岔了,諸夏什麼時候和一群戎狄蠻夷講過什麼江湖道義。   不過,到底還是有模模糊糊的印象,對此時齊桓公小白正在忙和之後在忙什麼有所了解的祁連,知道之後齊桓公基本該走下坡路了,並且和楚國對上了。   因此衛國此計雖毒,卻不大可能成功,於是隨口編了個理由對易老頭說道。   “朕聽聞,衛國為宋所救之時,過大河而收其民,不滿萬數,方今十年而已,一代且成罷了,能起兵幾何?必是求諸於齊魯宋,然而齊國方才稱霸,大耗國力,楚蠻不服,漸次淮上,齊豈有餘力北顧而棄中原。齊不動,魯國豈敢出兵,宋獨木難支,哪敢犯強狄而引火燒身,此計獨害邢衛遺民必矣!”   祁連本來是敷衍一說,但是走了幾步之後突然一個停頓,轉過頭來也正好撞上了同樣眼裡閃光的易老頭。   易老頭率先意味深長地微笑道,“倒是真希望如主上所言,而且最好更亂些。”   “唉!朕不知怎麼的,倒反而希望衛國這次有種些,否則一場腥風血雨之下,未知多少諸夏生民塗炭,朕隻想有所積蓄,不是想全幫他衛國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