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嬗變的萌芽(1 / 1)

“芳一,你說主上這樣弄真的行嗎?那些泥磚我偷偷掰碎過一塊扔進水裡,沒多久可就化開了。”   南宮邊挖著祁連交代的隔離帶兼地基邊坑,邊鬼鬼祟祟地和一旁一起挖溝的芳一嘀咕道。   而思考了片刻的芳一,停下手裡的鏟土竹鍬,盯著看了會祁連正在叫人搗鼓壘放的第四個一米高小磚窯,不確定地道,“若是主上所解釋的那幾個叫‘磚窯’的造物,真能將那麼厚的泥磚燒成我等剛才從炭丘裡取出來的那些陶碗陶盆一樣堅固,那麼防水浸何足道哉!隻是...”   “隻是什麼?芳一,這段日子你怎麼越發怯懦了,說話也變得吞吞吐吐的,變得和主上還有易大夫一樣,什麼事都不肯好好和我說明白。”   南宮頗為不喜,用力往下猛然一鏟,直把手裡的竹鍬鍬頭撞斷在地裡埋著的石頭上,而一下子脾氣上來的南宮甩開芳一遞過來的替換竹鍬,蹲下身抱著那顆不知根底的胸口大石,兩腿蹬地,一番巨力爆發,竟然把那底下還埋了一米有餘的灰白色大石給拔了出來。   動靜之大,引起了其他所有人的側目,包括正拉著柳鞅的手興高采烈地交流著什麼的祁連。   但是祁連正要走過來詢問時,芳一卻大聲地喊道沒事,然後芳一拉著南宮先坐下休息,非常不解地問道,“南宮,你平時雖然也是一個莽夫,可為什麼今天就這麼激動?”   南宮臉色沉悶,似乎真有心事,卻又不太想說,直到芳一無奈地嘆了口氣,南宮方才開口道,“我隻是覺得主上不應該那麼信任那個姓柳的外人,你和易大夫不是都說他原本是邢國人,然後又投了戎狄,昨日還對主上發箭,今日卻不知和主上說了什麼謊話,就敢死拉著主上的手不放,表現得那般親昵,剛剛英還告訴我,說什麼主上也把得到那個柳鞅的投效叫做什麼如魚得水...這叫什麼事,他一個外人...”   “哈哈哈!原來你是為了這事?”芳一聽完更加無語了,隨後語氣有些譏諷地反問道,“南宮,你是不是忘了那個姓柳的刑人再差,也是經過易大夫和主上查驗過的真正的邢國大夫,而你我隻不過是主上的家奴,甚至易大夫本來也不好和人家相比的。”   “主上從來也不管這些,你看那兩個白狄奴隸不也和我們同吃同住嗎?易大夫也沒說什麼。”南宮憋紅了臉強辯道。   “這隻是主上開智後,待人謙和,可一旦我們離開此地去到齊國,甚至主上最後回歸薊國,主上旁邊就要湧過來其他很多身份高貴的人了,那時一切就都要和從前一樣了,大夫的兒子永遠是大夫,奴婢的兒子永遠做奴婢,這是禮,你難道沒見過嗎?”芳一對道。   “這...這。”嘴拙的南宮總覺得經過最近一段時間和祁連的相處後,這番以前心安理得接受的道理總有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最後還是本來諷刺反駁他的芳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激動道,“除非我們有一天也能成為大夫,有自己的封地,養自己的兒子,那時候你要是覺得那個姓柳的就是個無能小人,你就當著主上的麵,一劍殺了他!”   “嗯?!做大夫?不可能的。主上以前談笑間要允諾我做大夫,易大夫都根本不肯的。”   原本還生氣的南宮一站而起,驚訝地瞪著對麵的芳一,因為他發現這個芳一的思想比他更“反動”,他南宮如今發脾氣不過是對柳鞅“三姓小人”的行徑有所不齒,而芳一才是打算玩真的。   “你怕什麼?我曾服侍故太子,聽他與公族大夫辯論,薊國雖存國彌久,世臣充盈,但大多不是老而迂腐,便是少不堪用。山戎侵國,四方邊境一十六邑宰大夫無一人可抵敵守土,使得薊國之大,獨留一都尚存;及至燕國借齊侯之勢淩逼,上至太宰下至國人黨正,受國千年封土,唯唯不敢發一言。”   “則故太子早有革故鼎新之意,嘗與霖姬夫人言,西秦雖鄙,立國先祖非子亦是邑商罪將奴隸之後,可孝王用其功而使其守西垂於秦邑,故遺保子孫平王之遷,可見用人但有奇功,亦可脫身立祀,你我今逢明主流落,難道就不能有秦之非子的誌向嗎?”   說完的芳一深深看了南宮一眼,心裡其實很鄙視這個有賊心沒賊膽,被自己嚇住了的傻大個,他都暗示的這麼明顯了,要是他芳一和南宮這輩子就在薊國宮廷間當個衣食無憂的寺人和閽衛,沒有機會也就罷了,但是如今有一個如平王東遷封秦的黃金機會就擺在眼前,不是去大力把握立下不可磨滅的功勞,而是浪費時間去和那些生來什麼都有的貴胄爭寵,何其愚蠢。   他芳一身為一個閹人尚且想往上爬,南宮這個比他溯源追祖容易的多的宋國貴族之後,又得主上更多恩寵的莽夫,卻隻敢發說幾句牢騷的小脾氣,真是應了自己昨天記下主上罵那個姓柳的刑人那個詞,色厲內荏!   所以,感覺失去進一步交談興致的芳一,把一把新的竹鍬強遞進發愣的南宮之手,調笑道,“快繼續做事吧!等會沒完成主上交待的事,我可不會再幫你遮掩了。”   說罷,芳一兀自繼續挖起土來,不讓南宮發現他此時滿眼都在燃燒的野心之火。   .......   視角轉回正在糾正汲和英子所搭“磚窯”的祁連,他自然是聽不到芳一口中自家那個死去的太子哥哥的超前覺悟的,否則的話高低得給個大大得贊,然後嘆息並且陰謀論一番前身那個太子哥哥的死因恐怕並不正常。   想要改革是一件好事,但是在沒有掌握壓製一切國內阻力的情況下,越俎代庖地去和自己要改革的對象辯論,寄希望於讓整個階級自己背叛自己,絕無可能,隻能是讓對方早有準備和留下充足的時間串聯,那就大概率要遭到失敗而難以身免。   腦中巧合地沒來由閃過這個念頭的祁連,突然連打了三個噴嚏。   “師匠?沒事吧,是不是今早英給你打來浣麵的水太涼,讓您受了風寒?”   關切的英子下意識地抓緊了祁連的衣袖,麵色悲傷地問道。   而擤乾鼻涕後從地上隨手撿起一片乾落葉擦乾的祁連卻擺擺手道,“我沒什麼不舒服的,隻是總感覺冥冥之中有什麼人在罵我,我們繼續說說你們搭的這個磚窯的問題。”   “首先,肯定是汲你偷懶,你去看看朕搭的窯,底麵放柴火的火箱層一定是兩層的,而不是像你這樣自作聰明地隻留貼地燃燒的這一層,今日我們趕時間,我就不讓你自己試了,來日你自己去撿柴火按你這個方法試一試。”   “比起朕在架空的第二層火箱放柴火烤泥磚,你這種做法,所耗柴火和用時怕不是要比朕多數倍,原因也很簡單,就和朕昨天和你們解釋的坑上架空燒木堆是一樣的,第二層底下的第一層空出來,能給燃燒室裡的木柴提供更充足的空氣供應,燃燒更充分!而空氣就像是你們生火時朝火絨吹的氣,和那時候吹氣能更快把火生起來一樣,留下第一層空置就是讓這個窯自己給自己能有個吹氣的口。”   祁連邊搖頭,邊繼續取下兩人已經用泥磚蓋嚴實的封頂查看內部的待燒泥磚的擺放。   “裡麵的擺放也完全不對,不同於外麵框架的擺放,裡麵要燒的磚是不能像是之前我們壘框架時那樣平鋪壘放的,我們要把第一層待燒的磚側轉放在火箱層,距離大概半指,能讓底下的火通過即可,然後再上一層泥磚則偏轉九十度,也就是這樣一個方角的樣子,繼續注意距離加磚鋪好,然後又轉又鋪...最後在窯頂平齊處平鋪磚頭封上。”   說罷的祁連幾乎是耗費幾倍的力氣和時間重新壘了一個新窯,不過手把手教學後,看著兩個若有所思的小孩,祁連又覺得,自己不算白費力氣。   “師匠,我們真的要用您燒製好的磚來鋪您說的房子的地麵,而且還要像壘這個‘窯’的框架一樣壘您的墻嗎?”英子有些擔憂地問道。   “自然如此!有什麼問題嗎?你看這個窯不是立得很穩嗎?”祁連反問道。   “可是...可是,這個窯外麵的框架磚和磚之間是用泥巴糊在一起的,而我...我剛剛和阿弟趁您不在用水澆了澆,那泥一下子就散了,這用磚壘起來的窯看起來一推就會...就會倒了。”   英子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祁連藏起來的問題,倒讓祁連好一番意外。   不過祁連猶豫了片刻,還是不打算現在解釋這個問題。   而恰巧此時,被祁連拉了臨時壯丁去做些研磨工作的粱,拿著幾個獸皮包奉給祁連道,“主人,這是您讓奴婢磨細的白石粉、碎陶粉和其他一些奴婢不認識的石塊的粉末,您要看看合不合適您的要求嗎?”   “不用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些東西剛好可以用來灑在山洞和這周圍用來防蛇蟲。你去幫育的忙,撿撿柴火和多挖些泥來吧。”   祁連若無其事地吩咐道。   “唯!”粱沒有糾結什麼的就退下了。   反而不管她事的英子很活躍地跳起來指著祁連手上大包小包的粉末,問道,“師匠,我聽阿弟說,你這次特地讓他跟著阿父和易大夫去取鹽,卻是讓他隻扛洞裡那些吃多了會脹肚的冰石回來,然後今日又讓粱叔父把他們磨細成粉乾嘛?”   有些無奈於英子把石膏叫成冰石,並且聽口氣似乎還吃過不少的祁連隻是笑了笑,沒有回答,而是趕快給這個好奇寶寶事做,好轉移她的注意力道,“基本上除了十幾塊散磚沒用上之外,其他泥磚都壘成磚窯了,我們這就開始點火,我剛才也教過你們怎麼看火頭,然後記得也不要浪費了那些柴火的餘熱,等下等火燒起來,你和育,一個隨時添柴,一個就地用竹模具繼續做泥磚,放到窯邊烘乾,同時記得一個窯停火後,注意收集落到火箱層第一層的草木灰...”   “那師匠您呢?”英子聽完疑惑道。   “為師還有要事要做,就像你剛剛看到的,和朕聊了聊就一起去忙著看看這山穀周圍土質適不適合種粟的兩個叔父一樣。”   說罷的祁連,手裡攥著那幾包粉末,走向了在一邊馱著兩個竹簍被英子媽喂食的黑馬母子。   一段時間後,祁連牽馬來到了一處水邊,左右確定安全後,掏出了馬背上裝著各種粉末的“瓶瓶罐罐”,開始仔細回憶上輩子有限的實操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