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衛公辟疆的大棋(1 / 1)

“主上!鹿柴部那,那…那…”   果然不出祁連所料,竹竭發現不對後,劃船劃得飛快地後來居上,成功截住了祁連的船大喊道。   隻不過祁連必須裝成什麼事都不知道地問道,“子盡,何事驚慌?且上此船來仔細回報。”   竹竭得令後上船的一番敘述中,言及打探到鹿柴部昨日傍晚突遭襲擊的信息,沒有超出祁連預料,細節自是不提。   唯獨,竹竭提及從相熟的遊人口中,再打聽到的周圍東夷各部的反應很有意思,黃魚部和鹿柴部,一個鍋碗瓢盆都不要了地倉皇逃竄,鹿柴部被滅,其他東夷部卻不關心,反而到處傳的滿天飛消息都是關於要不要入侵西邊戎狄的消息。   “你是說,大陸澤以西、以北洨水區域的東夷人,無論規模大小,全都在事先就放出風來,說必須向西搶掠一把戎狄才能度過饑荒,而大陸澤周邊包括東邊其他流域的東夷,卻是大族卻堅決不同意西進,百十人的小聚落卻嗷嗷呼戰,甚至已經有提前聚集串聯的跡象了?”   祁連此時也有些想亂了,陷入了沉思,這個局麵是他沒有預想到的,著實有些奇怪和不合常理。   於此同時,祁連下意識地轉過視線,剛好與同樣滿臉疑惑的柳鞅碰在一起,於是好奇地問道。   “依柳子看,子盡所得情報如若為真,此事蹊蹺之處何解?又或者子盡所接觸的遊人們之言不盡翔實?”   而柳鞅聽了祁連沒頭沒腦地詢問後,緊皺的眉頭卻突然舒展開來了,就像是祁連的話給了他什麼意外的啟發一樣,自信答道。   “主上,臣昔日仕於邢國、困於白狄,雖然一直經手的是稼穡之事,然東夷之眾雖不成器,卻一直是騷擾占據太行東麓之國的一個頑疾,無論邢衛、戎狄,所監視獲得東夷是否有所動向的來源,都是從小部落的動靜開始,所用手段也無非是收買沒什麼歸屬操節,卻慣會趨利避禍之零散遊人來打聽,故臣以為,子盡所言大部為真,大陸澤東夷小部族恐怕真的在集結,隻是…”   “隻是什麼,柳子這還要顧慮什麼?但說無妨。”祁連聽出了柳鞅的未盡之意,連忙追問道。   “臣鬥膽猜測主上所困惑之處,乃是大陸澤之西之地地勢多高,居住於此的西部東夷此次受災並不嚴重,並且多在戎狄看不上的荒山高穀屯墾定居,不似澤中沼澤低地部族一般多逐魚稻而徙,故而恐怕不會如澤中及稍東部族一般,在考慮遷徙之事,也就更不應該考慮主動招惹兵革甚利的戎狄,否則事有不諧,豈不引火燒身,所以想不通此中的怪異?”   柳鞅話說到這,抬頭去看祁連,見祁連確實眉頭皺得更深了,也就繼續藏住話頭問道。   “主上,對於五峰山部落知曉多少?”   “五峰山…五峰山?!”祁連一下子好像抓住了什麼線頭一般,東澤豹給的約定、竹竭打聽的留言、英子平時有意無意說出的傳聞…都宛若一顆顆散落的珍珠,被祁連一個個串起,隻不過這幅拚圖確實還缺少了一塊。   於是,祁連麵色陰沉地反問柳鞅道,“卿對這個五峰山還有別的什麼補充的嗎?你知道的,朕所知之事,多是下裡巴人之間的傳言。”   此時看著祁連堅定眼神的柳鞅,反而有些震驚,春秋之時的問對,有時就像詩經的比興一樣,講究一個說一截留一截,先引用《詩》、《國語》之類的典籍,夾雜著線索,慢慢啟發主君,比如宮之奇勸虞國國主不借道於晉,晏嬰說齊景公諸事。   這柳鞅本也打算這麼做,可剛拋出些蛛絲馬跡,這麼著藏頭露尾的,祁連卻就已經明白了?   於是本來還打算好好展示一番風采的柳鞅隻能收下打好的腹稿,唉嘆一聲後直截了當地答道。   “東夷五峰山現任大巫,乃是二十年前故邢井公為公子時,出使北狄諸部之際,野合所生之女。出使歸來之時本帶了那對母女,然邢國本多娶齊薑之室女,回國不久便為太子的井公自然不免,若是戎女所生為一公子還自罷了,隻一女後再無所出,井薑大室夫人豈能相容,其母女不過數年皆被趕出宮去。”   “之後臣也是破國之後跟隨鮮虞君長拜訪五峰山求藥,方才得知其母女不知怎的北歸之時為五峰山東夷部所掠,之後聽說其女自小有神異之術,能起死回生,於是逐漸把持部眾,更兼用了不少手段十年前戎狄侵邢衛之時,繼承了河濟之間東夷部眾的大巫之位,之後延續至今,河濟東夷之間素有威名,故而…”   祁連到此不等柳鞅再說,自顧自接過來道。   “故而倘若要有一個勢力,能給身有長業、失敗後可能會戎狄打擊報復的澤西東夷吃下定心丸,又能暗中串聯起來造起聲勢,讓那些本來就族中多有疫病、饑荒的大陸澤中東夷小部族群起響應的,隻有五峰山?!可那些澤西東夷真的會為了什麼大巫一句號召就能統一拋家舍業地冒險?”   柳鞅這下沒有接口,而是看著祁連的眼睛緩緩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嘶~~”   祁連倒吸一口涼氣後,突然有想到了什麼一般補充道,“如果不是澤西東夷蠢,那就是串聯他們的五峰山給了必勝的把握,也就是說…衛國!那個要搞事的溫武?!”   “主上聖明聰慧,臣思來想去,亦隻有此一種可能!”柳鞅此時麵色激動地稽首道。   “方今衛國,是哪位君主在位?”祁連對南邊衛國要下的大棋有些佩服了。   而柳鞅也適時答道,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宣公之孫,戴公之弟,曾奔齊避難的公子辟疆。”   “沒印象,但看這手法不像是籍籍無名之主。”   祁連搖搖頭驅散想要依靠前世記憶走捷徑的想法後,在腦中重新推演起原本覺得不現實的衛國派遣內奸的搞個“蒸粟之亂”,逼反邢衛遺民,就想要亂中取利的“幼稚”計劃。   如果加上身處邢都西北、太行山上山下戎狄腹心的五峰山,和縱橫連跨大黃河、濟水之間數以萬計的東夷族西向響應作亂,不靠齊宋魯的支持,衛國能少出多少人就能達成目的呢?   “嘶~~”   祁連想了想之後,頓時對目前窺見的那個如今的衛公辟疆的大手筆感到驚嘆,自己之前對衛國的狂妄之語確實是太年輕了,到底是個大國,自宣公亂起算,五任衛君的混亂國政要結束啦?   可是,祁連隱約間又覺得不對,倘若衛國此次功成,豈不是盡復失地,重回大國行列,可記憶裡又偏偏對之後春秋爭霸進程中的衛國沒什麼印象,他南邊的宋國都比它以後更有存在感。   難道是自己記錯了?   不太像,記憶裡衛國的故地包括朝歌在內的太行山東麓山前平原走廊,似乎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晉國的掌控之中?   如果是這樣,那這次衛公辟疆的謀劃又是哪裡出現了漏洞,導致功虧一簣?   祁連想的有些頭疼,不過既然掐準了某些猜測,對於祁連接下來要去見的五峰山來人,祁連也就更有把握了,且顧眼前吧,祁連如是釋懷道。   船隻繼續向東,直奔接頭地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