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斷事能有此心,已是勝過那些毫無作為之官千倍百倍。可終歸履歷尚淺,想要主導這起案件,於情於理,都有些不太合適。” 王烈的主動請纓,讓劉成仁麵上稍顯為難。 “按照規矩,此案應當由錦衣衛那邊接手。不過向陛下匯報王斷事的報國之心,還是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隻是最後能否讓斷事你參與其中,那還要看陛下的意思。” 劉成仁這句話一說完,王烈眼神一亮,很是感激的對他表達了謝意後親自將送到了大門口。 回到班房坐下,王烈這才如釋重負一般鬆了一口氣。 “很好,很好,看起來我沒有分析錯。” 這幾個月以來,他毫無怨言毫不留情的將一個個還算麵熟的這些京營京營將領送進刑獄,為的就是今天。 剛才口供還沒完全看完,王烈便明白所謂的招供不過隻是個借口。 其上記載,除了陳楚清對貪墨軍餉一事供認不諱外,赫然寫著這廝勾結工部、左軍所轄山東都司中某些人通過海路將軍備倒賣給倭寇一事! 要知道,陳楚清被抓的由頭隻是貪墨了區區兩百餘人一年多的軍餉,降個職罰點錢再被打上十幾二十軍棍受點皮肉之苦也就過去了。 結果剛進了中軍刑獄不過半天,捅出來這麼大一個案子。 大梁軍法中,向異族倒賣軍備,尤其是京營裡配備的這類精良的軍備百套以上,除了主謀自己要被腰斬棄市外,更是會株連三族,甚至五服之內都要被牽連,發配至琉球。 單是這一份口供上,被倒賣的盔甲武器便有足足近千套。甚至山東方麵的同夥還要求陳楚清想盡辦法多弄一些,以待來日。 如此規模,可以說這事真要被捅出來,所牽扯到的人數上萬有些扯,但破個四位數還是輕輕鬆鬆。 是以陳楚清根本沒有任何理由招出此事,隻可能是這件事本身就已經敗露。 根據王烈的了解,能夠將這種大案調查到如此細致且不被外界得知的機構,有且隻有兩個——傳承自前明的錦衣衛、東廠。 而這兩個機構背後站著誰,自不必多說。 平復了一下心情,王烈開始思考龍椅上那位九五之尊將這件事推到自己麵前的意圖。 若說隻是看一看自己的政治立場、偏向,王烈自覺大可不必。 不下二十位被他親手送進刑獄受了不等懲罰的將領已經足以讓王烈自絕於以賈家舊部為首的官場圈子。 以前對他多有笑臉的“叔伯”,現在在京營中見了他就和遇見瘟神一樣。 若他現在“迷途知返”向其釋放善意,作為一個前科甚多罪跡斑斑的二五仔,那隻能是自找不快。 再者,過於靠近賈家圈子的後果,紅樓夢中描述的不可謂不清楚。 王烈可不會天真的以為,王子騰和元妃相隔不久暴斃後皇帝立刻對賈家動手隻是個巧合。 也就是說,現如今的王烈隻能抱著龍椅上的那根粗大腿一抱到底,立場根本就沒什麼偏移的可能性。 “所以,你到底在想什麼?” 屈指輕叩桌麵,王烈思索了少許,眼神一定。 “是了。” 一名合格的劍客也好刀客也好,在剛剛新入手一把劍或刀時,第一次拔其出鞘,一定不是立刻就急不可耐的找個東西劈砍而是會仔細端詳,確認品質、重量等參數後才會正式使用。 王烈現在扮演的角色,便是這把即將被端詳的武器。 換言之,這一次案件,就是皇帝為王烈搭起的一個戲臺子。他作為登場唱戲的戲子,能夠將這出戲演繹成何等模樣,決定了皇帝對他的評價以及今後用他的方式。 “如此一來……”回想著陳楚清的口供,王烈在腦海中飛快的分析著此案。 倒不是他要借助口供上那點線索扮演什麼神探的角色,而是在權衡利弊,思索究竟應該如何表現才能讓龍椅上的執刀人得出自己想要他得出的評價。 王烈可不想忙活一通最後隻讓皇帝以為他是個莽夫,扔到軍隊裡麵當一名純粹的武將。 倒並不是王烈對參軍有什麼別樣看法,實在是如果自己隻是個將領,沒有辦法參與到皇帝收權的過程並在政局中幫助到皇帝,那自己是多半保不住王子騰的。 他那個傻老爹和賈家綁的死死的,封建社會的本質又注定了王烈如果不能做出令王子騰刮目相看的功績,壓根沒法開口勸說他疏離賈家。 僅憑這十六年來王子騰對自己視如己出的父愛,王烈也得努力往上爬,變成皇帝手中最有用的棋子,至少也得是之一。這樣才能有資格談保全王子騰,讓王子騰能夠聽進去自己的話。 也幸虧多年以來王烈一直有心憑借自己王家長子的身份收集一些情報,結合穿越前看的那一兩遍紅樓分析出的政治環境,沒用多久他便已經在心中明了如何才能達成自己的目標。 完善著各種細節,不自覺已是下衙時間。王烈回府後簡單到母親麵前報備一下,連晚飯都沒顧得上吃就獨自走進書房鋪開一張信紙。 臨落筆,他卻突然有些猶豫。這封信,本來是打算寫給遠在北方邊疆的王子騰。 一來是這幾個月王烈拿了那麼多賈家圈子裡的將領一事於情於理都該和王子騰說一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之前因為不知道還得拿多少人,乾脆就攢著一直沒和他說。 二來他也是想好好勸告王子騰在邊境老老實實當一個泥塑菩薩,別真把自己當成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 九省統製,聽起來風光無限似乎就是個大權在握的軍閥頭子。 實際上呢?就王子騰這人,要戰功沒戰功要威望沒威望,去了邊境手底下也沒有一個心腹將領。 別說九省了,哪怕就隻管一省之地,估摸著也沒人把他這個空降過來的上司放在眼中。 這種官場環境,若王子騰真拿自己當個人物想去辦事,陽奉陰違都是輕的。 相比之下,在京營中,王子騰作為賈家派係話事人,有著賈家一眾舊部的支持,可謂是京營內一人獨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謂是京城數得著的實權人物。 一想到當時聖旨下來王子騰激動的模樣,王烈隻覺這個家沒他早晚得完蛋。 如此簡單的明升暗貶都看不出來,也就難怪原著中一直到最後王子騰都不知進退,給自己落個暴斃的下場。 因此,王烈自覺有這個義務寫一封信點醒仍沉浸在升官欣喜中的老爹。 不過猶猶豫豫,最終落筆寫在信紙上的卻隻有拿了陳楚清等一乾人的事。 信中,王烈措辭略顯強硬的表達了自己對這些軍中蛀蟲的不屑、鄙夷。 將信件漆封,招來家中負責送信的來財將信送走,看著來財的背影,王烈嘆了口氣,不知在想些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