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見沐啟元恨不得現在就飛到那些蠻夷身前弄死他們的模樣,王烈其實想說就算衛、蔡二人是幕後主使那這事和外國佬們其實沒有啥關係。 但沐啟元這樣很顯然是聽不進去這種理性分析的,於是王烈也就同意了。 反正左右不過是一群確實參與了走私違背大梁律法的外國佬,死了也就死了,無所謂。王烈還不至於在乎這些人的性命。 “好!多謝王天使!”沐啟元朝王烈一抱拳,直接走出了府衙,看樣子是要直接去都司調兵去圍殺那些外國佬。 “他知道那些外國佬住在哪?”念頭剛剛閃過,王烈自己就腦補出了理由。 “也對,以沐家的勢力,真要找的話想必還是很容易的。”短暫將這件事情拋之腦後,王烈走進了旁邊的房屋。此刻衛、蔡二人被分開接受著審訊。 這兩人再怎麼說也是三品、從三品官員,在皇帝下下來聖旨之前不可能和普通犯人一樣押進牢房審問。 “張天使,不必多說,兩個時辰以後該說的某都會說,若耽誤了諸位斷案,抄家滅族衛某都毫無怨言。” 張培康就坐在衛守慶身前,皺著眉頭看著眼前這個滾刀肉。 “衛布政使,你當真不會耽誤案件進展?不會讓人犯逃脫?” “自然。” 於是張培康嘆嘆氣,起身帶著王烈走了出去,沒幾分鐘,另一邊負責審問蔡來平的幾人也推門走出。 “不肯說?” “稟侍郎,說是要過兩個時辰,且不會耽誤查案,是以下官想來問詢一下您的意見。” “歇著吧。” 張培康又能怎麼辦?搞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一套強行刑訊逼供的話看這兩人有恃無恐的模樣張培康總覺得不妥。要真出什麼差池即便這次案件被偵破他回京想來也是過大於功。 反之就算真的因為等了兩個時辰導致真正的幕後兇手逃脫,張培康手裡還捏著一個布政使一個參政,足夠帶回京交差。 到時身邊的刑部官員肯定也會一同和他將這兩人定性為幕後主使,不過這王烈...... 想到這,張培康轉過頭麵帶笑意的問道 “王公子覺得這兩人所言是真是假?” 王烈看了他一眼便將張培康此刻心理摸個大致清楚,於是順著他說道:“烈倒覺得這兩人所言並無不妥,等上兩個時辰便是。” “呼。”不光是張培康,他身邊的刑部官員們聽王烈這麼說也都鬆了口氣。這樣至少證明王烈選擇和他們站在了一邊。 這也是可以預料到的。他們身邊各自有著黨派,即便案子搞砸了大不了受點處分挨點罵就完事, 反觀王烈可不一樣。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能在朝堂上廝混靠的就是當皇帝的打手,全靠皇帝的信任在那撐著。 真要惡了龍椅上那位,分分鐘就得卷鋪蓋走人。 至於王烈現在是與他們虛與委蛇,等著搞砸以後回京打小報告這種可能性,在他一點反對都沒有直言贊成等待兩個時辰的言論說出來後就基本不可能發生。 案子搞砸了就是搞砸了,當時大家做出來決定的時候你連異議都沒有直接就同意,案子搞砸了回京又打小報告,並不能讓皇帝不對其評價降低。 就按照王烈這段時間表現出來的智商來講,不可能做出這等不智的事情,隻能配合他們將衛、蔡二人定性為幕後黑手。 兩個時辰過得很快,王烈陪著張培康重新進了衛守慶的房間。剛一進去,就聽衛守慶問道:“兩個時辰到了?” “嗯。現在總可以說了吧?” 衛守慶喝了一口水,這才慢慢悠悠的說道:“走私一案,某確實知曉,也參與其中,但背後主使之人,在雲南省內你們應當都耳熟能詳。” 話音剛落,沒幾秒鐘就聽到王烈和張培康震驚中夾雜著難以置信,雙雙問道:“黔國公府(沐家)?!” 見對麵這中年老男人雲淡風輕的點了點頭,張培康瞪圓了眼睛盯著他 “衛布政使在這裡拿我等尋開心不成?” “有什麼必要呢?走私這事是黔國公府所為,下官手中證據有的是。” “這麼說,沐公子和楚知府兩人遇刺與走私沒有任何關係?” 王烈剛說完,就見衛守慶搖了搖頭。 “沐公子和楚知府兩人遇刺,確實與走私有些關係。” “完了......完了......”張培康眼神失去了焦距嘟囔著。 若刺殺的事情真的是沐家做出來的,那他們這些欽差的生命安全可就要打個問號。都已經殺了一個知府了,再把他們一並殺了似乎並不是什麼很難做出來的選擇。 見張培康這般模樣,王烈大步向前走到衛守慶跟前,雙手撐在桌子上死死盯著他的眼眸 “衛布政使,此事本來是否並沒有想著直接殺死沐公子和楚知府?” 王烈這問題倒也不算是溺水之人的胡亂撲騰。沐黎一個紈絝公子哥,沐睿並沒有什麼理由殺死他。 衛守慶點點頭。 “王天使果然機敏過人。本身此事國公隻是想要讓兩人稍微受一些皮外傷,引來京城的欽差下來查辦此案,並沒有真的要殺死兩人的意思。” 就在衛守慶剛剛說完機敏過人這幾個字時,張培康這才如釋重負一般呼了口氣。但後麵這些話又讓他緊張起來,腦子飛速運轉。 “蒲崇泰!蒲崇泰此人國公一開始可想殺了他?” 或許是麵對生死時的潛能爆發,張培康立刻就想到了這個在本案中的關鍵證人。 如果此案一開始就是沐府在謀劃此事,那蒲崇泰的死就顯得很不對勁。 若是沐府一開始計劃中就想著殺了蒲崇泰,從邏輯上壓根就說不過去。很明顯,蒲崇泰的作用就是將欽差一行人的目光引到衛守慶身上,再由衛守慶說出此案與沐家的聯係。 那多餘殺個蒲崇泰乾什麼? 若是本來計劃中不想殺,是沐家在看到計劃出了差池沐黎、楚知府兩人身死後想要殺掉蒲崇泰滅口那更離譜。 以沐家的勢力想弄死一個蒲崇泰還會讓他安安穩穩踏入府衙? 果不其然,衛守慶搖搖頭。 “沒有,蒲崇泰這人,國公為何要殺?” “那這麼說,此案是有人半路插手,這才導致沐公子和楚知府身死?黔國公謀劃此事意欲何為?” 張培康問著,王烈卻想到了答案。 “那些蠻夷的營地!衛布政使,蠻夷的營地中可有國公想要的東西?” “還能有什麼?無非便是金銀財寶罷了。” 又潤了潤嗓子,衛守慶將沐睿的謀劃娓娓道來。 “國公與那些蠻夷的走私,持續了已經有近乎百年,百年中,那些蠻夷借由中原的錦緞布帛等物,在他們的家鄉可謂是賺得盆滿缽滿,然後每次前來,他們都會拉上許許多多的金銀、香料等物。” “近百年累積下來,這群蠻夷所在的營寨中早就不知存放了多少用來收購我大梁奢侈品的財寶,外加那些蠻夷頭人自己中飽私囊貪墨下來的數額,下官當時從國公口中知曉時,可是眼饞得緊。” 張培康還停留在衛守慶所描述的搶財寶上,王烈卻想到了更深一層,忍不住贊嘆道 “國公倒是深諳割韭菜之道的精髓啊。” “此話怎講?”張培康轉過頭來有些疑惑。這和割韭菜怎麼扯上的關係? “張侍郎,若國公真的隻是想要蠻夷們的財寶,很簡單,直接派人去搶就是了。那些蠻夷又不是我大梁藩屬,殺個乾凈又有誰會為他們伸冤?” “而國公卻大費周章搞出來這些事情,明顯不是隻想著搶一次就算完的。” 隨後,王烈將自己所猜測的過程全部說了出來。 其實很簡單,既然沐睿想要的不是搶一波就算完,那他的目的就很清楚了——搶完這一波,再繼續裝作無辜的和這群外國佬繼續合作搞走私。 也就有了刺殺一案。 皇帝派下來的欽差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等到欽差隊伍到了雲南以後沐睿就會派蒲崇泰來將欽差隊伍的目光轉移到走私這件案子上。 然後沐家就會有足夠的理由調動雲南當地的士兵圍剿那些外國佬。 在此之中,沐家完全可以抽身事外裝作無辜,將派兵圍剿的鍋全都推在欽差身上。 王烈甚至都能夠猜的出來沐家事後和那些外國佬們說的絕對是因為此案並不是很大但卻很難查,所以欽差就很無恥的安了個走私的由頭將罪名全都扔在蠻夷身上。 至於為什麼不找他們沐家,還是因為欽差覺得惹不起,所以隻能柿子挑軟的捏。 到時候沐家再給那些外國佬一點不痛不癢的所謂補償,那些外國佬除了認栽自認倒黴還能怎麼樣? 懷疑這件事是沐家自導自演?沐黎自己都遇刺這就是個很好的能夠將沐家從此事抽離的證據。 於是此事過後,沐家不但搶到了外國佬們的財寶,還能繼續跟沒事人一樣和他們走私賺錢。 這種事放在如今的沐家,完全是很合理的。 實際歷史上沐睿、沐啟元這幾屆黔國公乾出來的蠢事也好囂張事也罷,稍微了解一下都會覺得用刺殺知府這種事來硬搶財寶的事情發生在他們身上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且沐家意圖刺殺楚知府、走私錦緞布帛和部分糧食的這種違法行為,別說欽差管不了,就算上報給朝廷多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沐家這雲南土皇帝在自己地盤上謀一些私利還並沒有損害太多朝廷利益的情況下朝廷不可能頂著雲南嘩變的風險對沐家動手。 “黔國公於此道上的造詣當真令人刮目相待啊。” 張培康聽完王烈的推測,嘖嘖贊嘆道。 換成他想要斂財,大概也就隻能明著硬搶。這種彎彎繞繞搶完了還能繼續做買賣賺走私錢的路子,他張培康自認搞不來。 “關於沐公子的死,國公是怎麼看的?” “此前,國公一直拿不準到底是不是一場意外,直到......”衛守慶話沒說完,王烈替他補充說道 “直到蒲崇泰身死?” “嗯。” “怪不得蒲崇泰死了那天你去了黔國公府上。”張培康說著,轉頭向王烈解釋道:“方才東廠那邊送來了衛布政使這些天來的行跡,蒲崇泰身死當天衛布政使下衙後直接去了黔國公府。” 點點頭,王烈心道這才是沐家在昆明城內應該有的反應速度。 即便當時王烈和張培康隻叫了禁軍隨行,但以沐家的勢力,找幾個平民裝扮的探子跟著再簡單不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到了蒲崇泰家中看著被禁軍毫不遮掩抬出來的兩具屍體,怎麼會不知道蒲崇泰也被刺殺。 “布政使先歇著,我們去再核實一下。” “兩位天使請便。” 和王烈走出房間,等待審問蔡來平的幾人也都出來以後,兩邊對了對,除了蔡來平因為官位的原因知道的沒有衛守慶多,其餘兩人的口供幾乎都是一樣的。 “侍郎,接下來需要調動人手去調查幕後真兇嗎?” “調查?調查什麼?”張培康看了一眼手下,心情很明顯不是很好。 這等時候,幕後真兇肯定早就已經跑遠了。 此前借由沐家自己的謀劃製造出來了兇殺案後,整整一個月的時間裡,沐睿因為缺乏證據,其實一直都在懷疑這件事到底是真的出了意外,還是被旁人操控? 然後蒲崇泰的死,在王烈和張培康的眼中,其實就是幕後真兇已經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後殺了蒲崇泰來告訴沐睿:你兒子的死不是意外,就是我們給殺的。 以此來做到耀武揚威騎臉嘲諷的效果。 所以想要抓真兇?難...... 不對! 王烈眼神突然一亮。 這起案子,一切的一切,最根本的事情就是要讓沐家一開始就搞不清楚到底是意外還是真的有人精心策劃。 那幕後兇手計劃中混淆視聽的步驟在哪? 想到這,王烈連忙一拍墻壁,朝著張培康喊道 “張侍郎!仵作!守門的士兵!這兩個人一定有一個或者都有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