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為數不多的陌生記憶湧入了張重輝腦海內,雖然很不可置信,但他還是隻能接受這件事。 他穿越了,穿越到了年僅六歲的張重輝身上。 穿越成前首輔的嫡長孫,本該是好事才對,可眼下張重輝所麵臨的情況,卻是開局被抄家。 這比四九入國軍,還要讓人淚目啊…… “好餓。” 這是他在這個世界,發自肺腑的第一個感受。 “輝兒,你醒了!太好了!一定是你祖父在天有靈,一定是你祖父顯靈了!” 高氏喜極而泣,連連感嘆著祖宗顯靈,其餘張家人見此情形也都心生震撼,有的甚至還拖起虛弱的身體,對祖宗牌位磕起了頭! 張重輝不知道張居正有沒有顯靈,他隻知道自己現在很餓很餓,再不吃東西就要餓死了。 “好餓啊。”他忍不住出聲說道。 高氏蒼白虛弱的臉上閃過無奈,很快她又強打精神笑道:“娘這就去給你找吃的,你先在這兒跟你六叔玩,記住千萬別亂跑。” 高氏說完後,又對一旁與張重輝同齡的男童叮囑了幾句“別亂跑”之類的話。 這位六歲男童是張居正的第六子,張重輝的六叔——張靜修,剛才也正是他第一時間發現張重輝‘活過來’了。 錦衣衛本來要將張居正的所有兒子都給拖去拷問,可不知為何,唯獨放過了老六張靜修。 “大嫂,大哥說過女眷不能離開祠堂,外麵都是壞人,他們會欺負你的,你不能走。”張靜修小臉慘白,有氣無力地挽留著。 “不會。”高氏拔下頭上木簪藏在袖口,目光堅決。 她又何嘗不知一介婦人貿然出去會遭受何等恥辱? 早在兩日之前,負責抄家的監搜者在搜身時,就有甚者將張家女眷的褻衣揣及臍腹以下。 如此有違倫理道德之事,上一次發生還是在靖康年間,金人搜查宮掖之時! 由此可見,查抄張家的官吏們,是有多麼的喪盡天良! 高氏是個妻子,她不會背叛自己的丈夫,讓清白受損;她也是個母親,她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和丈夫唯一的骨肉活活餓死。 就在高氏準備狠心離開之際,一隻小手拉住了她的衣襟,是張重輝。 “輝兒乖,娘去給你找吃的。”高氏很舍不得兒子,但她也隻能離開。 然而,張重輝接下來說的話,卻是讓高氏愣在了原地。 “您是要像父親一樣主動求死,隻為把事情鬧大嗎?” 張重輝虛弱問著,他還想哭幾聲來表達一下喪父之情,奈何他已經餓到沒有力氣耗費精力哭了。 還沒等高氏辯駁,他又道:“父親已經死了,情況卻仍未得到一點改變,您就算去送死也隻會是白死。” 高氏愣住了,她知道兒子天生聰穎伶俐,可她沒想到兒子居然這麼快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甚至還將弊害直指了出來。 是啊,她丈夫是張家嫡長子,即便是張家嫡長子自殺都沒能掀起一點浪花。 更何況她一介婦人,死了又能如何呢…… 一想到就連死都沒能幫到兒子一點,高氏便忍不住心生愧疚,她終究也才二十多歲,深閨婦人到底還是關心則亂,高估了自己這條命。 眼看虛弱的‘娘親’又要哭,張重輝安慰道:“別哭了,哭不僅不能解決任何事,還會浪費力氣,讓肚子更餓。” 張重輝的安慰很直白,一旁的六叔張靜修也捂著肚子搭腔道:“是啊,好餓啊,大嫂你就別折騰了,歇歇吧。” 被兩個娃娃這樣說,高氏尷尬地低下了頭,羞得不敢再哭。 安慰好了老母親,張重輝總算能騰出時間來觀察周圍的情況了。 放眼望去,此時的張家祠堂內,全都是奄奄一息的婦孺孩童,因為但凡年紀大些的男性都已經被錦衣衛拉去拷問了。 最令張重輝感到哭笑不得的是,目前祠堂裡最年長的男性,居然是他自己。 而他的六叔張靜修雖然跟他同年出生,月份卻比他小一個月。 張重輝餓得渾身無力,精神也愈發恍惚,可他仍舊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須趕緊進食才行,不然這具剛熱乎不久的身體,就要再次涼了。 可在這偌大的張家祠堂之內,除了供座上那一排排漆黑的牌位以外,別說是供品了,就連蠟燭都已經燒完。 總不能讓他生啃牌位吧? 張重輝繼續環顧著四周,也就是在剎那間,他瞥見某個角落裡,有一塊落了灰的打火石。 再看向外麵來往不停,卻始終沒有再次踏入祠堂的錦衣衛。 一個想法,閃現了出來! “你們說,是活人重要,還是死人重要?” 張重輝冷不丁開口一問,由於虛弱聲音太小,隻有倚靠在他身旁的六叔張靜修聽見了。 “當然是活人更重要。”張靜修無精打采地回答。 張重輝扭頭看向這位年僅六歲的小叔叔,他湊近些又問:“我有個辦法能讓咱們吃上東西,你願意去乾嗎?” 一聽能吃上東西,餓瘋了的張靜修連連點頭,“當然願意,要乾什麼啊?” “噓,小聲些。”張重輝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神秘道:“這是我們倆之間的秘密。” 一聽到‘秘密’二字,小娃娃張靜修急忙伸手捂住嘴巴,生怕泄露出去什麼。 他父親張居正教過他,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守信,他一直謹記於心。 接下來,張靜修看見大侄子張重輝指向了一處,並對他悄聲耳語道: “六叔,那邊有塊打火石看見沒,伱悄悄過去,然後……” …… 前院。 邱橓要炸了! 他手裡拿著一張用鮮血寫成的絕命書,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這是張敬修在自縊前寫下的。 上麵的內容,是控訴。 【邱侍郎,任撫按,活閻王!你們也有父母妻子之念,既奉天命而來,如得其情,則哀矜勿喜可也,何忍陷人如此酷烈!】 哀矜勿喜,張敬修這是在控訴邱橓等人不但沒有對遭遇災禍的張家人抱有同情心,反倒是幸災樂禍,濫用酷烈私刑。 “簡直放肆!我奉聖命前來查抄罪臣之家,一切行徑皆是秉公辦事,何來酷烈!何來……放肆!放肆!” 邱橓氣的胡子都豎起來了,向來鐵嘴利牙的他竟被氣到隻會說‘放肆’二字。 血書中提到的‘任撫按’便是任養心了,本就心裡沒底的任養心這下更是徹底慌了神,他開始毫無意義的碎碎念起來。 “完了完了,抄家才抄出十餘萬兩也就算了,還死了那麼多人,萬一這封血書要是傳出去可怎麼辦……” 任養心這副慌張模樣沒有一點大明朝官員該有的體統,即便是身無二兩肉的太監張誠看了都心生嫌棄。 “任大人,慌什麼,一封血書而已,死人的話還能逼死活人不成?” 張誠語氣陰陽,然而現在的任養心滿腦子都隻有那封寫著他名字的血書,根本無心去管張誠的陰陽怪氣。 一番頭腦風暴過後,任養心想出了一個自我感覺絕佳的辦法! “我有辦法了!”任養心十分激動,大聲道:“燒掉血書!快!燒掉它!” “誰敢!” 一聲喝令自大門外傳來。
第2章:不速之客!(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