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真的值得嗎?(1 / 1)

中院。   錦衣衛指揮同知‘駱思恭’正準備對張居正的第四子‘張簡修’用刑。   隻是此刻,身為酷吏的駱思恭眼中,竟出現了往日裡極少有過的惋惜。   “嗣哲,你我一同共事多年,又同為湖廣人,我不想傷害你,你就招了吧。”駱思恭勸說道。   “嗬嗬……”張簡修冷笑一聲,他仰頭看向駱思恭,看著這個昔日裡的下屬,內心復雜無比:“駱思恭,我待你不薄,我父親也待你不薄啊!”   “嗣哲,我也有不得的苦衷。”駱思恭語氣有些無奈,又道:“更何況我已經放過了你年紀最小的弟弟,我待你們張家也不薄。”   聽到此話,向來自傲又自負的張簡修啞住了。   他是張居正唯一習武的兒子,十七歲時就已官至錦衣衛指揮僉事,二十歲不到更是官進錦衣衛指揮同知。   在他是指揮僉事時,駱思恭是他手下的鎮撫使;在他官升指揮同知時,駱思恭便是他手下的指揮僉事。   如今時過境遷,他成了被抄家的罪人,就連自己弟弟的安危都要靠曾經的下屬施舍才能夠保住。   一想到這些,張簡修的內心更加五味雜陳了。   駱思恭把通紅的烙鐵湊到了張簡修胸口,幽幽道:“招了吧,咱們的刑罰有多殘酷你是知道的,別妄想能跟你大哥一樣自裁,別妄想一了百了。”   “招什麼?”張簡修目光堅定,“我說過很多遍了,我們張家真的隻有這些家產!”   駱思恭笑了,“你爹當了十年的首輔,才留給你們這點家產?難不成張居正活著的時候,就已經把贓款全都給花完了?”   “沒有就是沒有,你要用刑就用刑吧。”張簡修無奈閉上雙眼,他很清楚,駱思恭現在是想將他屈打成招,逼他認下那些莫須有的罪名。   張簡修靜靜等待著刑罰的到來,可最終,駱思恭手上的烙鐵卻是放回了炭盆之中。   “聽說伱五弟在看到其他人受刑後,人都嚇傻了,尿了一地呢。”   駱思恭撂下這句話後就走了,他的意思很明顯,挑軟骨頭捏。   “駱思恭,看在我曾經待你不薄的份上,你有什麼招式就沖我來吧,別審我弟弟好不好,算我拜托你了!”   張簡修大聲喊求著,他五弟嬌生慣養長大,哪裡受得住皮肉之苦?他情願刑罰都落在自己身上啊!   駱思恭無視了張簡修的苦苦哀求,他徑直往外走去,來到了另一個房間。   此時,臭氣熏天的房間內。   張居正的次子張嗣修因為受不住刑,疼得暈了過去。   張居正的第三子張懋修也被打得不成樣子,渾身一直瑟瑟發抖著。   陰暗的角落裡,還蜷縮著一個目光呆滯的少年,他是張居正的第五子——張允修。   在張允修的旁邊還躺著一具殘破不堪的屍體,這具屍體正是他們的大哥,張敬修。   “就沒有一點進展?”駱思恭皺眉問道。   負責拷問的錦衣衛千戶陳印嘆了口氣,搖頭回道:   “這些公子哥的身體太弱了,都還沒怎麼用刑就快不行了。加上張公公那邊說不讓死人,可邱侍郎又說往死裡打,我都不知道該聽誰的話,又該用什麼刑才好了。”   “還用問嗎,張公公如今代掌東廠,當然是聽他的。”駱思恭毋庸置疑道。   “可他動輒便打罵咱們,還將兄弟們貶得一文不值。”陳印抱怨著張誠,最後還很不服氣的嘟囔道:   “說句難聽的,他張誠算個什麼東西?他怕是忘了在皇宮裡頭,還有個真正掌管東廠的張公公了吧!”   陳印口中“真正掌管東廠的張公公”便是司禮監秉筆兼提督東廠的廠公——張鯨。   就是那個扳倒並取代了馮保的張鯨。   身為司禮監秉筆太監的張鯨,其名位雖然在司禮監掌印太監張誠之下,可權力卻是淩駕於張誠之上。   畢竟掌管東廠,才意味著真正的權利。   “行了!”駱思恭冷聲警告對方:“這裡是江陵,不是紫禁城,弄清楚地方!”   “是,屬下知錯。”陳印隻好低頭認錯。   其實駱思恭與陳印一樣,所依附的都是廠公張鯨,但駱思恭並不想得罪張誠,畢竟他也曾投靠過馮保。   這世間之事誰也說不準,誰知道張鯨會不會變成下一個馮保,張誠又會不會變成下一個張鯨呢?   “還沒給張允修用刑?”駱思恭指著蜷縮在角落裡的少年問道。   “他瘋傻了,拔了他五個指甲蓋,連叫都沒叫一聲,一丁點兒反應都沒有。”陳印回答。   “這都沒反應,難不成真瘋了?”駱思恭詫異挑眉,職業病使他懷疑一切,“該不會是裝的吧?”   “十指連心,他連疼都不叫,肯定是真的瘋傻了。”陳印很肯定。   “是嗎?”駱思恭帶著懷疑走到了張允修跟前,蹲下仔細探究起來。   隻見張允修的雙眼始終空洞無神,好似丟了魂魄一般,宛如一個人形木偶。   駱思恭仔仔細細盯著張允修的眼睛,突然間,他笑了,笑容誌在必得:   “哈哈哈,小弟弟,你還挺能裝啊,沒想到真正知道張家贓款去處的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是你啊!”   張允修的眼神仍舊空洞,沒有一絲反應,駱思恭卻是直接下起了命令:   “先把他的牙全都給拔了!要是還不肯招,就拔了他的舌頭!要是還冥頑不化,就往他嘴裡灌辣椒水!記住給他止血!千萬不能讓他死了!”   駱思恭很清楚,這次抄家費了那麼多的時間,不能再拖,也不能再死人了。   與其再這麼拖下去,不如讓個啞巴來承擔一切!   至於啞巴會‘招供’出誰,那就得看‘上麵’想要搞誰了!   就在酷吏們強行掰開張允修的嘴巴,拿著鐵鉗準備拔下他所有牙齒之際,來人打破了這一切。   是於慎行。   於慎行此行差點就要白來了,因為錦衣衛根本不聽他的命令,也不肯放他進來。   好在首輔申時行有先見之明,派人快馬加鞭送來了不久前才從皇帝那求來的手令,不然於慎行在此處是真的一點話語權都沒有。   憑借著皇帝的手令,於慎行一路過關斬將,來到了臭氣熏天的臨時刑房。   望著眼前慘不忍睹的畫麵,他險些站不住腳,原先還覺得刺鼻的臭味,好似驟然消失了一般。   於慎行看到了披頭散發,被刑罰至不成人樣的張家兄弟,還有張敬修那被隨意拋在醃臢角落中的屍體。   人都死了,連最起碼的體麵也不能給嗎?   於慎行心頭酸澀無比,眼淚控製不住落下。   此時此刻,他很想問那個專橫獨斷,貪戀權勢,忘親又奪情的人,一個問題。   “真的值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