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陛下,潞王殿下來了。” 聽到唯一的弟弟來了,朱翊鈞臉上終於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他忙丟下毛筆,道:“快請皇弟進來!” 不多時,一位身穿褐色蟒袍的少年走進了大殿。 這位十六歲的王爺走起路來並不似他哥哥朱翊鈞那般端正刻板,四方步邁的雖然隨意了些,卻也並不失體統,反倒多了幾分灑脫之意。 “臣弟給皇兄請安。”朱翊鏐隻是隨意拱了下手,眼神卻是飄來蕩去掃視四周,就沒有一眼是放在親哥哥身上的。 朱翊鈞也沒有怪罪朱翊鏐的意思,反倒是笑盈盈地迎上前道:“你怎麼有空來看我了,是不是又沒錢花啦?” “瞧您這話說的,我是那樣的人嗎?我想哥哥您了不行嗎?”朱翊鏐笑著反問,目光在瞥見龍案上的毛筆字後,他突然莫名其妙笑了一下:“皇兄又在練字啊。” 朱翊鈞點了點頭,似乎有些感慨:“閑來無事便練練,隻是總找不著以前的感覺了。” 這一次朱翊鏐沒有搭腔,他隻是欲言又止的來回踱步著,看著很是糾結。 “有什麼就說吧,看你憋著的樣子,我比你還難受。”朱翊鈞無奈搖頭笑著說道,他很了解朱翊鏐,每次這個弟弟隻要主動來找他,準是有事要求他。 朱翊鈞倒是無所謂,就算沒有李太後那年復一年的洗腦式教導,他也會竭盡可能的疼愛這一母同胞的唯一親弟弟。 “既然如此,那臣弟就先謝過皇兄了!”朱翊鏐見心思被兄長看穿,當下也不掩飾,他難得的認真作揖鞠躬道: “是這樣的,臣弟想去湖廣江陵,替皇兄您分憂查抄張家一事。” …… 文華殿。 申時行拎著鯉魚回到文華殿時,照明的宮燈已經由宮裡的小火者們點燃掛好了。 令申時行感到意外的是,本該早就已經散值回家的許國居然還在這裡。 “閣老回來了。”許國見申時行回來,急忙起身迎接。 “維楨,怎麼又這樣稱呼我,都說過多少次了,你我私下不必客氣。”申時行語氣略帶責備。 “瞧我這記性,是我生疏了,怪我。”許國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在看到申時行手上拎著的鯉魚後,他的目光頓時熾熱起來:“汝默,皇上又賞賜你東西了啊!” “嗯,聖恩浩蕩,感激不盡。”申時行一邊笑著回答,一邊將蹦來晃去的鯉魚放進了他辦公桌案旁邊的一口青花瓷缸裡。 魚兒擺脫了草繩的束縛,暢快地遊在水裡,它以為自己終於自由了。 它不知道的是,它隻是從那根看似緊緊綁住他的草繩上,跳到了另一個看似更為廣闊,實則卻永遠也遊不出的一方小缸。 這口青花瓷缸也是皇帝朱翊鈞賞賜給申時行的,申時行每日都會給青花瓷缸換水添水,一日都不曾停過。 申時行也是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還能用皇帝送的缸,來養皇帝送的魚。 “汝默,還是你得皇上心意啊。”許國眼裡話裡都滿是艷羨。 “皇上仁厚,顧念師生之情。”申時行笑著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他的袖口內還有皇帝給他的那四個賜字,可他沒有拿出來。 “對了,你怎麼還沒回去啊?”申時行問道。 “差點忘了,瞧我這記性。”許國說著回到自己的辦公桌旁,翻挑一通過後,找出了兩份奏本,拿給申時行看的同時說道: “這有兩份奏本,一份是刑部廣西司主事董基的冒死抗疏,事關皇上在內廷操練宦官一事。 另一份則是刑部尚書潘季馴不久前親自送來的,當時你不在,他便交給我了,此奏本事關張居正,你看看吧。” “好,我看看。”申時行接下了許國遞來的奏本,但卻沒有立刻打開來看,而是打著哈欠揉眼睛,一副疲累至極卻仍要強打精神處理公事的模樣。 許國見狀不由勸道:“汝默,你還年輕,該保重好身體才是啊。” “無妨,我還撐得住。”申時行擦著因打哈欠而分泌出來的淚水,也不知為何,他的哈欠一直打個沒停,眼淚更是像真的哭泣一般嘩嘩直流,擦都擦不完。 杵在一旁的許國有些尷尬,雖然他知道申時行是因為打哈欠才流眼淚,但這樣的情形讓他有一種申時行在沖他流淚大哭的不適感。 許是覺得等待太過煎熬,許國直接把這兩封奏本的內容念給了申時行聽: “董基的奏本是死諫,他說內廷乃清嚴之地,聚三千宦官操練恐生出事端,恐有心懷不正之人陷皇上的安危於不測。 這些宦官們安居美食多年,都是些筋骨無力之輩,在長年累月的寒暑演練之下,極有可能生出埋怨之心,三千蓄怨之人在內廷,危險甚高。 且自從皇上內廷操練以來,賞賜給內宦的金銀已超過了兩萬兩。若長此以往下去,財力定會不堪重負,實乃以有用之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浪費於無用之地。 董基的死諫內容就這些了,雖然他所言句句有理,可這封奏本若是呈於皇上跟前,皇上定會龍顏大怒。 對了,方才潘季馴來時我試探了他一下,董基雖是刑部主事,但他上這封奏本,身為刑部尚書潘季馴卻毫不知情。” 許國最後這句話說的可以說是莫名其妙,他與申時行之間的關係還遠沒有親密到幫申時行‘試探’人的地步。尤其是他試探的那個人,還是與申時行更為親密的潘季馴。 申時行不再打哈欠,也不再揉眼淚,更不說話,隻是手掌撐著額頭輕輕揉著。 許國見申時行還有在聽,繼續說起了第二封奏本的內容: “潘季馴的這封奏本內容,則是要為張居正的家人們求情,他求皇上下旨寬恕張家,並給予張家良田以供張居正老母養老。 汝默,我覺得董基的死諫內容已經足夠讓皇上龍顏大怒了,若是在這個時候將潘季馴的這封奏本呈上去,皇上定會怒不可遏。 到時皇上發怒起來,不止會將董基革職為民,潘季馴也逃不掉,所以你覺得,該如何是好?” 許國問完了,申時行卻仍是在用手掌慢悠悠地揉著額頭,半晌都沒有回答。 這下許國有些不高興了,他伸手拍了下申時行:“汝默,你說句話啊!” 許國這一拍其實並沒有多用力,然而申時行卻是猶如打瞌睡被嚇醒般,整個身軀都猛然一抖! 他看向許國,寫滿疲憊的雙眼內滿是茫然:“啊?伱方才都說了什麼?” 許國:?
第17章:你說句話啊!(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