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工於謀國,拙於謀身啊!(1 / 1)

乾清宮。   “申時行這是想造反嘛!”   朱翊鈞的咆哮聲響徹大殿,把鄭夢鏡都給嚇了一哆嗦。   張鯨更是被嚇得跪在地上不敢接話茬,整個人恨不得融化到地縫裡去。   “陛下,申時行這是鐵了心想要保下張家啊,依臣妾看,不如直接讓他滾蛋吧?”鄭夢鏡試探性地說道。   上一刻還在雷霆咆哮中的朱翊鈞在聽到這個建議後卻是沒有直接答應下來,他沉默了。   鄭夢鏡見狀便知道這個男人又開始糾結了,她有時候真的很想掰開朱翊鈞的腦子看看,裡頭怎麼就那麼擰巴呢?   然而她不敢,因為這個男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雖然這個高高在上的皇帝不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會被他的臣子們反對。   “難道真的要這樣放過張居正嗎……”   朱翊鈞聲音低了下來,像是在問身旁的鄭夢鏡,也更像是在問他自己。   鄭夢鏡想了想,問道:“其實臣妾很奇怪一件事,這抄家明明抄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越來越亂了?又是死人,又是瘋人的,這張家難道真有邪祟作亂不成?”   朱翊鈞沒有回答鄭夢鏡這個問題,而是問張鯨:“張鯨,潞王可還有消息回來?”   “回皇爺的話,沒有。”跪在地上的張鯨急忙回答,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他小心地繼續道:“對了皇爺,咱們在江陵那邊的人,剛剛傳回來消息,說……說……”   這一次朱翊鈞沒急,鄭夢鏡倒是急著問了起來:“到底說了什麼啊?”   張鯨尷尬了,他之所以不敢說就是因為鄭夢鏡在這裡,畢竟他要說的事情有關皇室以及東廠,這些事不是鄭夢鏡這個後妃可以乾預的。   “愛妃,你先回去吧,朕有空就去看你。”朱翊鈞十分自然的下了逐客令。   鄭夢鏡知道朱翊鈞是在趕人,心裡忽然有些不悅起來,行離別禮時的動作也不自覺的意氣了些。   朱翊鈞發現了這一個細節,一抹失望掠過眼角,轉眼又消失不見。   鄭夢鏡走了,張鯨才說道:“稟皇爺,江陵那邊來消息說,潞王殿下感染了風寒,已經渾然不理查抄張家一事了。”   “嗬……風寒?怕是裝病吧!”朱翊鈞冷笑起來:“真是朕的好弟弟,本以為他是去替朕辦事的,沒想到他是去替母後辦事的!”   張鯨根本不敢接這個話,隻好小心翼翼地轉移話題道:“陛下,任巡按的死和邱侍郎的瘋,都與張敬修的兒子張重輝逃不開乾係,加上之前張家祠堂著火一事,也跟那小娃娃有關,奴婢想著,要不先將他監送回京師,再慢慢套出他背後的指使之人?”   按理來說,張鯨的這個想法,正常人都會覺得太過大費周章了,畢竟一個六歲孩子而已,能套出什麼話來?更不提還要大費周章的將人監送回京師。   然而,正是這樣大費周章的想法,卻是讓朱翊鈞陷入了沉思。   “張鯨,你覺得六歲孩子會撒謊嗎?”朱翊鈞突然問道。   張鯨心想您這不是廢話嘛,他隻能恭敬回答道:“回皇爺的話,小孩兒當然會撒謊了,他們撒謊可厲害了呢,沒發生過的事情他們都能編出來,還編的像模像樣。”   “這樣嘛……”朱翊鈞淡淡一句。   朱翊鈞已經忘記自己六歲時有沒有撒過謊了,他隻記得六歲那年的他,被父親隆慶皇帝朱載坖封為了皇太子。   六歲孩子還不知道皇太子意味著什麼,六歲時的朱翊鈞隻知道自從當了太子以後,要念的書比以前更多了。   他的父親隆慶皇帝朱載坖還給他安排了好幾個翰林院的先生來教他。   奈何六歲孩子正是調皮好動的年紀,為了不被生母李太後罰跪,朱翊鈞隻能硬著頭皮聽一群翰林學士給他講課,聽他們講一些根本聽不懂的大道理。   硬著頭皮學習,顯然是學不進去多少東西的,朱翊鈞的學習成果可以說是:如學。   朱翊鈞的生母很擔憂兒子的學習情況,見兒子學不到什麼,她堅定的認為自己兒子這麼聰明,學不好肯定是因為那些教書的先生有問題。   於是,她便求隆慶皇帝換一批先生來教。   朱翊鈞總覺得父親朱載坖其實是愛他的,就好比他父親真的給他換了一批先生!   而且這些先生不再隻是翰林院的學士,而是他父親自己的老師,那些學識淵博且官居高位的內閣大學士們。   朱翊鈞很感動,一想到父親都把自己的老師讓給了他,他就覺得父親一定很愛他。   雖然他幾乎很少見到父親的麵。   許是心理作用,六歲時的朱翊鈞總覺得父親的老師,就是比之前的那些翰林學士們要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個個都是人才,說話也好聽。   尤其是那個姓張的先生,他不僅說話好聽,長得也好看,他的胡子更是很長很長,長到了肚子上。   有一次,朱翊鈞趁張先生不注意,偷偷摸了一下對方的胡子,沒想到卻被發現了。   “太子殿下,您在做什麼?”   “剛剛上麵有臟東西,我幫先生你拿掉了。”   “是嗎?小孩子可不能撒謊哦。”   “我沒撒謊,真的有東西,是一小塊饅頭屑兒!不對,是兩塊!一塊在這裡,另一塊在這裡!”   “……”   後來朱翊鈞才知道,張先生是南方人,他家不吃饅頭。   ……   “是啊,小孩子都會撒謊……”朱翊鈞低聲喃喃道。   張鯨沒有聽清朱翊鈞的話,見皇帝陛下一會兒笑一會兒冷臉的,他也不知道該不該再問一遍了。   就在張鯨糾結之際,朱翊鈞卻是主動開口了。   “把申時行的奏本拿去批紅吧,另外,張誠他們可以回來了。”   朱翊鈞無奈的語氣中夾雜著濃濃的不甘,還有一絲難以表達之意。   ……   六月十六日。   歷時近兩個月,關於查抄張家一事,朝廷終於下發了最終決斷的聖旨。   與此同時,這道旨意的內容,也傳到了大明朝的另一個京師,應天府。   時任應天府右都禦史的海瑞今年已經七十歲了,當他看到這封旨意的內容後,不由得扼腕嘆息。   “張太嶽啊張太嶽,工於謀國,拙於謀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