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鹽場離城門非常近,隻怕他們隨後就到!”老把子有些擔心的提醒。 “看來是混不進去了,那主事叫什麼?”。 “別人稱呼他七長老,其它小的不知。”老把子如實回答。 拖船此刻已然靠岸,三人並沒有下船,而是看向城門。 隨著一群人出現,一名老者,在兩個護衛保護之下,很快擠出人群,快速往這裡趕來。 “我們下船迎上去,他隻帶兩個護衛,看來問題不大。”韓風一見,連忙低聲輕語。 三人相繼踏上岸,迎著對方走去,韓風邊走邊笑道:“看來你這使者身份,還真得用上,不要墜了氣勢。”。 韓風說罷,扛著錐斧,大搖大擺走到前麵。此時的他,忽然生出一種感覺,仿佛自己回到夢境中,帶人去砸別人場子。不知不覺中,連他走路的步伐,都變得一搖三晃,活脫一個地痞無賴。 待雙方走到近前,老者的心不由懸起,當看清前者的裝備,再看到拖船上,那些站立的兵卒,哪裡還有奴人的影子。一種不祥的預感,立時在內心升起。他腳步下意識一頓,居然停了下來。 “老夫運城鹽場主事,見過各位大人!”強自壓下不安,老者抱拳施禮。 “七長老嗎?公子內侍,奉諭巡查!”枝兒掏出令牌,晃了一下,便收入懷中。 老者聞言心裡一緊,口中連忙說道:“既然各位大人,有要務在身,老夫這就派人卸貨,不敢耽誤各位行程。”。 “嗬嗬!老東西,怎麼不歡迎我們?”韓風怪笑著,緩緩靠近對方。 “放肆!長老麵前,休要撒野!”護衛見狀,連忙拔出武器,雙雙擋在老者身前。 “吆喝!動手好啊,免得還要找借口!”韓風混不在意,作勢抓緊錐斧。 枝兒與老把子,同時拔出短劍,快速包圍過去。 “都住手!”老者此刻氣急,胡子抖動著,口中嘶啞的喊道。 聽到主家喝止,護衛們急忙收回武器,退到老者身後。他們隻是長老會護衛,根本不想趟這種渾水。 “老夫為家族盡心竭力,為何你等出言侮辱,還要無故打殺!長老會的傳信,老夫已然收到,鹽城之亂與吾等無關。難道公子是想借機生事,趕盡殺絕不成!”既然已經看破,他乾脆直言不諱。 “唉!真是麻煩,要打要殺痛快點,豈不更好。”韓風見狀,故作不滿的嘟囔起來。 “查的就是運城鹽場,怎麼心裡有鬼嗎?”枝兒不清楚韓風想法,隻能硬著頭皮繼續施壓。 “老夫所有賬簿清晰,何來有鬼?”老者餘怒未消,依舊分辨著。 “有沒有鬼,查了再說,這個任務真是麻煩!”韓風把錐斧,重新扛到肩頭,搖頭晃腦的往城門走去。 眼見三人信步前行,老者氣的一跺腳,抬頭看向拖船,見上麵的人沒有跟來,這才招呼護衛,急急忙忙趕了上去。 剛剛兵戎相見一幕,已然落在城門守衛眼中,眼見幾人進城,他們更是嗤笑著,把自己當做看客,恨不得雙方真的動手,好看些熱鬧。至於查看來人的身份,再也沒有人關心。 鹽場的門店不小,由青石砌就,大堂內擠滿了人,堂外四個守衛,慵懶的倚靠在廊柱上,正在左顧右盼。 當老者出現在門口,立時便被人圍堵,人們舉著銀票,嘴裡在連聲道謝。韓風看到這個場麵,被雷的目瞪口呆。這世道還真是奇葩,連行賄都這麼肆無忌憚。與他的反應不同,老者陰沉著臉,與護衛一起,拚命擠開人群,徑直往內堂走去。至於身後的貴客,他連招呼都欠俸。 優哉遊哉步入內堂,透過敞開的窗戶,後院場地上,那些成堆的鹽包,赫然映入眼簾。幾個護衛在裡麵巡視,而奴人們擠坐在墻根下,遮蔽著炎熱的陽光。 “這是何意?”枝兒看著滿院子鹽包,忍不住問道。 “鹽運斷絕月餘,鹽城拖船盡毀,長老會傳信惜售,老夫自當遵從。”老者依舊餘怒未消。 “這些是往來賬目,這是所有銀票單據,還望盡快還我清譽,此事過後,老夫定要討個說法!”兩個木匣,被老者重重砸在案幾之上。 “嗬嗬!先不要發火,吾等也是奉命行事,既然你想要清譽,告訴你又何妨!”韓風好整以暇的說道,隨即轉身,看向跟進的護衛:“有些話,你們還是不聽的好!”。 靜默了片刻,老者無奈的揮揮手,沮喪的坐了下來。 直到房門被關閉,韓風放下錐斧,長嘆一聲說道:“在下受公子委托,協助這位大人,接手運城鹽場。隻要立字效忠公子,允你帶上家眷回鹽城。這是公子念你守業不易,或可堪大用,你可願意臣服公子!”。 “凡家族貿易,盡歸長老會掌控,即使五公子是族長,也不可擅專,這是祖訓也是定製,他竟如此蠻橫,不怕族老們罷黜嗎?”雖然有不好的猜測,可老人聞言,還是震驚不已。 “這是在下的任務,至於你們之間,到底誰能掌權,這與我無關。最好你們反抗,能斬殺逆賊餘孽,也算完成任務,嘿嘿!”韓風不懷好意,冷冷的看著對方,隻要自己達到目的,任何阻礙都不能存在。 老者的雙眼緊閉,粗重的呼吸聲響起,顯然內心在極力掙紮。對方這樣做,他也早有防備,隻是未曾想,為了盡快奪權,竟然如此極端迅速。看來鹽城的內亂,遠遠沒有平息,作為家族最重要的財源,這裡將成為,各方搶奪的獵物,而自己就是犧牲品。 “家眷自行離開,銷毀賬簿後,老夫即刻立字走人!”老者盤算之下,還是做出了決斷。至於什麼公子的許諾,他絕不會相信,一旦回到鹽城,自己將成棄子,他可不想任人擺布。更何況這一路上,難免被人殺人滅口。 枝兒的目光緊盯韓風,她到現在也不清楚,韓風到底要怎麼做,隻能隨時等待對方決定。 其實做為主事者韓風,此刻也在糾結,發生的一切,也隻是他臨時起意。至於放走這些人,會不會節外生枝,對這些事情,他根本沒有任何準備。 猶豫不決的韓風,時刻被老者死盯著,唯恐其斷了自己,最後的活路。 “老夫已經答應,當眾銷毀賬簿,已是在潑汙長老會。自此遠離鹽城隱居,也算對公子最後的幫助,何必趕盡殺絕,落人口實!”老者真的著急了。 韓風聞言,當即轉身看向枝兒,似乎在征詢對方,可他的臉上,也堆起微笑,擠眉弄眼在暗示。 “準!” 聽到這個字,老者的身子站起,下意識的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連忙從懷中掏出令牌,雙手恭敬的遞給枝兒:“這是運城鹽場令牌,所有地契公文,都在帳箱之內,還請大人一並查驗!”。 “好了!快去安排家眷吧,那些護衛可是你的人?”韓風有些不耐煩的問道。 “他們隻接受,長老會調遣!隻是大人不用出手,老夫自會讓他們,為長老會盡忠!”老人的話語中,帶著決然與狠厲。 隻是當塵埃落定後,韓風三人才真正領教,什麼是老奸巨猾,心狠手辣。 一個護衛在灶糖前,被當場斬殺,其罪狀是,盜取賬冊毀滅證物。而做為長老會護衛們,則被繳械看押,聽候家族調查處置。 鹽場主事七長老,犯下如此大錯,則當場辭去場主之職,前往鹽城告罪。而運城鹽場,轉交內侍代理,等待新的主事到來。 一係列的變故,都在一天內發生。讓本就熱鬧的鹽場,更加顯得混亂。從慌張撤離家眷,內院中殺人繳械,直至由碼頭趕來的,整隊兵卒,換防鹽場護衛,運城鹽場已經,變得雞飛狗跳。搶購鹽貨的人群,自然看出苗頭,頓時一哄而散,遠遠當成看客。對於這種家族內訌,大家早已習慣,敢問哪個家族,能真正一團和氣,不過就是一場場,血腥鬧劇而已。 做為失敗者的老者,隻身匆匆擠出人群,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與這些旁觀者一般,他在為自己,能夠全身而退,而感到嘖嘖稱奇。 站在空曠的店堂內,韓風目送老者走遠,眼見對方離去的方向,與碼頭剛好相反。他的臉上露出了微笑,轉身往內堂走去。 內堂的麵積不大,窗戶緊閉之下,屋內顯得十分昏暗。 此刻月兒帶著兩女,站到了老把子對麵,見到韓風和枝兒進來,幾人的目光看了過來。 “嗬嗬!這下鹽城更熱鬧了!”依然沉浸在思緒中,韓風不由打趣道。隨即看到屋內的情況,連忙收拾起心情,以便自己應對,接下來的事情。 “占住鹽場,我們寒家出力不少,這裡麵的財貨,必須有我們一份!”不等對方開口,月兒迎上韓風,直接說道。 韓風沒有理會她,而是轉頭看向老把子,思索著問道:“船上有幾個是你族人?” “回大人,六人!”。 “六人嗎?那好吧。”似乎有了決斷,韓風轉身對身後的枝兒,看了一眼,語氣略微放緩:“枝兒!老把子和他的族人,我帶走。告訴外麵的人,明日一早放鹽,隻接受銀票,所得你留下三成。除了那箱銀貨之外,這裡一切都歸你。別忘了還有,那個老家夥的府宅,應該還有不少家底。”。 韓風說完話,直接吩咐老把子,抱起那個木匣,轉身便往外走去。既然已經決定分手,他再也不想,和她們糾纏一起,不如早些離開這裡。 “大人!要不讓小的們留下,免得她們動了歪心?”緊跟身後的老把子,低聲急促的問道。 “帶上他們離開這裡,我相信枝大人。”其實韓風這樣做,有兩個考慮。首先這裡在他看來,並不算安全,其次就是這些女人,如果吃相難看,他不介意辣手摧花,正好有了借口。如果細想的話,不忍下手的人,也隻有那個枝兒罷了。好在他留下不少,也算對得起她了。 距離鹽場不遠,一處大型客棧內,韓風幾人包了一間大屋,八個人勉強住了下來。這倒不是他小氣,不肯花銀子,而是集中在一起,方便應付突發危機。 坐到屋內小幾旁,韓風從包裹裡,取出六個腰牌,放到小幾上,連帶銀箱與包裹,堆到一起。拔出的短劍和錐斧,一並扔到腳下。抬頭看向七人,語氣平靜的開口。 “殺了我,這些都是你們的。” 還在四下張望的幾人,聞言就是一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都用詫異的目光,望向坐著的韓風。 “大人恩賜!老把子唯有用命換取,還望成全小的!”帶頭表態之際,他猛的拔出腰刀,挺身來到對方身旁,轉身握刀麵對六人。 同伴的態度,讓在場其他幾人,立刻醒悟過來,紛紛拔出武器,嗆啷幾聲丟在地上。隨即默默走到案幾前,拿起一枚令牌,牢牢抓在手中。 “小的換了!” 一聲聲顫音帶著興奮,在房間內響起,代表這一次交易,雙方已經達成。 對這樣的結果,韓風心裡清楚,這些人如今孑然一身,能夠拿出交換的東西,也隻有爛命一條。至於殺人越貨,他倒是不太擔心,換做自己麵對,有這樣唾手可得的機會,誰會選擇冒險。 “老把子,去清點一下財貨。”之所以讓對方清點,這實在是因為韓風,根本不識字。別看夢境中的自己,經歷過那麼多,可在那裡熟悉的文字中,就沒有和這些,票據上字體相符的。 “大人,小的不識字,你們有誰能讀懂?”。 老把子說的理直氣壯,把難題直接推給同伴。 不需要再詢問了,從幾人茫然對視中,韓風已經知道了答案。雖然有了心理準備,隻是內心卻生出羞愧,沒來由的鄙視起自己。 “去叫些吃食,務必管飽。早起出去轉轉,夜裡都精神一些!”為避免尷尬,韓風連忙轉移話題,吩咐了下去。 宵禁後的運城,夜裡格外安靜,疲憊的人們很快睡去,帶著對未來的憧憬,大家在飽食之後,睡的格外香甜。 喧囂在黎明十分,便透過敞開的窗戶,徑直湧入耳中。紛紛從床上,甚至地麵爬起,大家兀自還帶著睡意。 八人簡單清洗一下,這種事情,大家已經好久,沒有經歷了,整個洗臉過程,顯得笨拙而舒緩。 伴著黎明的微光,大家走出客棧,逆行在趕往碼頭人流中。一個個敞開的店麵,此刻都在忙碌。遠處那鹽場店門前,更是形成擁堵,想來人們早已得到通知。 “大人!要不要小的們,前去盯著?”老把子皺起眉頭,連忙問道。其中的隱秘,雖然他不算太清楚,可他畢竟是經歷者,自然有判斷。 “我們隻管收銀子!”韓風轉身往城內走去。 各式貨品店鋪,不斷往來的運貨隊伍,此起彼伏的嗬斥聲,組成了這座,江北貨物集散地,運城生活的全貌。 “這是北郡紫家,出售藥品的店鋪,大人以後行走,也該準備一些防身。”在路過各式店鋪時,老把子把知道的,盡力介紹給韓風。 “購買藥品,不需要家族印信嗎?”對這樣的規矩,韓風現在是深惡痛絕。這些看似,商業氣息濃鬱,表麵繁華的商貿交易,其實隻是針對各個家族,無論是買賣雙方,都不是個體。原本這種,在現實中的規矩,隻是在從他,有了夢境際遇後,對這種壟斷經營,已然變得深惡痛絕。 “售賣藥品,是紫家特許,各城沒有例外,除不得出售奴人外,餘者皆可限量購買。”似乎感覺到對方小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隻能實話實說。 還分人限量購買,韓風直覺無語。有了這些限製在,看來自己一些經商打算,隻怕要泡湯了,可這些夢境中的經驗,才是他立足當下,最大的依仗啊。 “我們經營什麼貨物,可以在各個城池走動?”韓風猶不死心,即使不靠它賺銀子,也要去到處看看,能有什麼地方立足。 “用我們現在的身份,倒是可以冒險,去往其它城池,隻是住店打尖允許,想要購置居所,則需向城主府報備,不過一旦鹽城下文徹查,恐怕……” 對方的回答,韓風已經明白了,難怪說身份最重要。即使他們假冒他人,也不過隻是,換另一種方式茍活,而且經不住嚴格盤查。 韓風停下了腳步,看著麵前忙碌的人群,仿佛當下的一切,都與他格格不入。如今自己千辛萬苦,逃出了聚集地,餘生竟然,還要過老鼠般日子,他絕不會答應。 “什麼人可以自由行走!”韓風的問話,儼然帶著怒氣。 “郡主府人,持有城主府公文之人,再有就是,家族裡的貴族,除郡首城之外,皆可進出。”老把子邊想邊說,隨即有指向錐斧,低聲說道:“凱迪人也可,隻是他們每到一城,需到族府報備。” 韓風聞聽,心裡便是一驚,人們對凱迪人的忌憚,讓他這個冒牌貨,怎能不心虛。 “在這運城,也有凱迪人族府?”韓風下意識放下錐斧,連忙問道。 “運城歸郡府管轄,與其它城池不同,似乎並沒有,凱迪人族府存在。”把聲音盡量壓低,他靠近對方低語。